39 最後一場祭祀舞

除了月辛，漢谟拉比也被穆薩黎一同關在了月神殿裏。

但是這正好也随了漢谟拉比的心願，能陪在伊什塔爾身邊寸步不離的保護她的安全是現在他最關心的事情。

“完成了！”

被關在月神殿的這半個月裏，月辛也沒有閑着，她将之前未雕刻完成的泥石板也全部完成了。

月辛将站在她身後的漢谟拉比拉到她所雕刻的幾塊泥石板面前自然地出聲問道：“怎麽樣？”

“很漂亮。”漢谟拉比毫不吝啬的誇贊。

“我是說上面的內容，不是字！你覺得你能做到嗎？”

“…不知道。”

“唉？這可不行，我可是專門為你刻的，花費了我很多的心血，你要是完成不了我可是會非常失望的。”

“我會努力的…”

不想讓伊什塔爾失望，漢谟拉比皺着眉頭說道，但是這些都是要在他成為國王的前提之下，可是現在他已經沒有了這些心思。

“我相信你，你一定能做到的！”

“好…”

漢谟拉比錯開月辛的視線，第一次無法直視伊什塔爾的信任。

“既然我都送給你禮物了，你也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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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時候你就知道了。”月辛十分神秘地說道。

……

又過了十天，穆薩黎來找漢谟拉比，他對漢谟拉比說國王陛下已經不再追究伊什塔爾的罪過，并且也承認了他的身份。

漢谟拉比十分疑惑，這麽多天他被關在月神殿什麽也沒做為什麽國王突然就認可他了？

似乎看出了漢谟拉比的不解，穆薩黎簡單解釋了幾句。

最終的原因還是歸咎與漢谟拉比給巴比倫帶來的勝利，是他用自己的實力得到衆人的認可，少數服從多數，即使身為國王，也要聽從別人的意見。

“三日後，國王會在月神辛的神像前為伊什塔爾舉辦一場特殊的迎接儀式，目的是洗刷伊什塔爾的冤屈，重新迎接聖女的歸來。”

時間過得很快，三日後月辛身着白色的祭祀舞裙又一次站在了高臺上。

幾個月之前她也是如此站在這裏，迎着衆人的視線跳出了她的第一支月亮祭祀舞。

當時的她十分的忐忑不安，可是現在她卻只剩下了平靜。

那時候的她是為了別人，可是今天…

最後一場祭祀舞，為你而跳我的國王。

凝視着臺下的漢谟拉比，月辛微微一笑随即擡起頭，準備起舞。

巴比倫的月亮大多數都是很圓很亮的，然而今晚的月亮卻格外的黯淡。當薄弱的月光如一層灰白的暗紗和地上旋轉的影子交織在一起，最後一場祭祀舞終于開始。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月辛躍動的腳步也越來越快，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臺上，無人注意到那輪挂在天上月亮逐漸在被烏雲吞噬。

就在舞蹈進入高潮快要結束的時候，意外卻突然發生，月辛的右腳崴了一下，眼看就要栽倒在地上，漢谟拉比迅速沖到了臺上。

他及時接住了快要倒地的月辛，就還未來得及開口詢問人怎麽樣，月辛的聲音就已經轉入他的耳中：“漢谟拉比，你還記得你答應我的一個條件嗎？”

“什麽？”

漢谟拉比直接愣住，就在他疑惑伊什塔爾為什麽在這麽危急的時候提起這個的時候，他突然又感受到伊什塔爾的雙手摸上了他的腰間。

漢谟拉比下意識地低下頭，他看見挂在他腰上的匕首已經被伊什塔爾抽了出來。

漢谟拉比心頭一跳，剛要做出反應，可是伊什塔爾卻直接握住了他的雙手，連同那只匕首毫不猶豫的插進了自己的身體裏。

他根本就來不及阻止！

漢谟拉比瞪大着雙眼，他就那麽筆直地站在原地，也發不出任何聲音，眼睜睜看着伊什塔爾倒在了自己的面前。

鮮血瞬間染透了白色的裙擺，有那麽一瞬間時間似乎被暫定，漢谟拉比仍舊站着不動，直到聽見伊什塔爾微弱的聲音，漢谟拉比這才迅速彎下腰。他直接跪在地上手忙腳亂地想用自己的手去堵住傷口，然而直到自己的雙手都被血液染紅也還是無法制止。

瞧着伊什塔爾越來越蒼白臉色，漢谟拉比終于松開手，他的雙手無措的懸在空中，他的臉上是一片茫然失措的恐慌，他的全身都在因為害怕而止不住的戰栗發抖。

“不要…”

一開口就連聲音都在顫抖，此刻的漢谟拉比已經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本能地抱住地上的月辛，卻因為害怕又不敢用力，只能小心地将人攬在懷裏。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所有的事情不可能這麽順利！

說什麽已經認可了他，說什麽迎接儀式，全都在騙他！

所有人都在騙他！

為什麽？

為什麽要騙他？

為什麽連伊什塔爾都要…

“為什麽？”

“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為什麽啊！”

無盡的悲傷瞬間将他包圍，天好像要塌下來一樣，漢谟拉比失去了所有的力氣，他跪在地上終于發出了死心裂肺的呼喊，眼裏迸發的傷痛似乎能将月辛瞬間淹沒。

好奇怪，現在的感覺好奇怪。

月辛還留有一口氣在，她看着滿臉悲傷的漢谟拉比，訝異自己居然還會被感染到。

明明她已經快要疼到不行了，可是最後她還是用盡了全部的力氣伸出手摸上了漢谟拉比的臉龐：“漢谟拉比，你要記住，一定要成為最偉大的國王…”

說完這一句，月辛便閉上了眼睛，嘴角的弧度連同失去力量的手臂一起落下。

一直到過了很久很久，漢谟拉比才松開擁抱月辛的雙手，頭頂的月亮只剩下很小的一截邊緣，孤獨的背影在漆黑的深夜裏顯得無比凄涼。

漢谟拉比背對着所有人，他低下頭，沒有人看見，大顆大顆的淚滴像豆子一樣砸在月辛的身上，一直都是以冷漠堅強示人的漢谟拉比卻在此刻卻哭的像個孩子。

穆薩黎早已來到臺下，他的眼裏也是無盡的悲痛，對于伊什塔爾的死亡，他也無法阻止，因為這是伊什塔爾自己的選擇。

而他，也早就知道。

這最後的結果，是他幫助伊什塔爾完成的，目的是為了讓國王親眼看見漢谟拉比殺了伊什塔爾，這樣，漢谟拉比也能名正言順的成為繼承人。

……

“你是不是也知道漢谟拉比早晚有一天會成為國王？”

“……”

“第一次你把我帶到城外的時候，你說你要讓我見一個十分重要的人，那個人其實不是紮努特，而是漢谟拉比對不對？”

“……”

“讓我遇見漢谟拉比，把他留在月神殿，也是你一手安排的。”

“……”

“對于我說漢谟拉比是國王你說相信，但是在漢谟拉比有生命威脅的時候你卻不選擇出手相救，反而在紮努特死後只剩下漢谟拉比你才真正的擔心起他的安危來…”

“其實你在乎的并不是誰能成為國王，你只在乎最後的結果。”

“剩下誰，誰就是國王。”

“伊…”

“不要叫我這個名字…”

“穆薩黎，就像你說的相信我一樣，你相信的不其實是我，你相信的只是伊什塔爾這個名字。”

“你不用回答我，看你的表情我大概是說對了。我不是來向你質問，我只是想在離開之前解除一些疑惑罷了。”

“雖然我真正的名字不叫伊什塔爾，但是你還是可以相信我的那句話，所以為了讓漢谟拉比可以成為國王，我希望你能配合我，讓所有人都知道…”

“只要漢谟拉比親手殺了伊什塔爾，他就可以成為國王。”

“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可能是…我上輩子欠他的。”

……

穆薩黎來到漢谟拉比的身邊，他伸出手搭在漢谟拉比的肩膀上。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是。”

漢谟拉比甩開了穆薩黎的手，他默默地從懷裏掏出一條項鏈，那是太陽和月亮組成的項鏈，和穆薩黎的權杖一樣，是伊什塔爾向他要的。

他早就做好了，可是沒有送出去。

他本想在有資格站在伊什塔爾身邊的那一天再給她，可是現在已經沒有了機會。

漢谟拉比先是将項鏈小心地系在月辛的脖子上，然後又輕輕地捧起月辛的雙手低下頭落下了最後一次虔誠的親吻，等他再次擡頭，項鏈突然散發出十分耀眼的光芒一下子奪走了所有人都視線。

離得最近的漢谟拉比下意識閉上了眼睛，等他再次睜眼，原本躺在地上的人連同那串發光的項鏈一起消失在了原地。

而此刻空中，也只剩下一輪晦暗的紅月。

……

古巴比倫原本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城邦，前5位統治者花了60年時間韬光養晦，為後世的偉大奠定基礎。公元前1792年，漢谟拉比繼承父親的王位，古巴比倫最偉大的王出現。

他大興土木，訓練軍隊，擴建寺廟，在一系列戰争中擊敗鄰國将巴比倫的統治區域擴展至整個美索不達米亞，完成了兩河流域的空前統一。

而每一場戰争勝利後他都要建造一所以伊什塔爾為名的寺廟，讓巴比倫全體子民都知道這場勝利是伊什塔爾帶來的。

漢谟拉比非常重視法制建設，從繼位起就立志依法治國，前後花了三十多年的檢驗和修訂，制定了世界歷史上最早的一部系統成文法典。

伊什塔爾曾說過：強大不是欺負弱小的理由，恃強淩弱是最可恥的行為。

《漢谟拉比法典》序言寫着：“安努與恩利爾為人類福祉計，命令我，榮耀而畏神的君主，漢谟拉比，發揚正義于世，滅除不法邪惡之人，使強者不淩弱，使我有如沙瑪什，照臨黔首，光耀大地”。

伊什塔爾還說過：法制是一個國家最終的希望，我希望所有的壞人，都能得到他應有的懲罰；我存在的世界，一個男人一生只有一個妻子，是矢志不渝從一而終的愛念…

《漢谟拉比法典》正文上銘刻着：男人沒有權利和多個女人結婚，除非男人得到了妻子的同意和允許；挖去別人眼睛的人也要被挖出眼睛；打斷別人骨頭的人也要被打斷骨頭…

《漢谟拉比法典》制定之前，穆薩黎曾問過漢谟拉比為什麽要重新制作一部法典，因為在此之前已經有了《□□納木法典》。

漢谟拉比擡起頭，他仰望着天上的月亮，說了一句讓穆薩黎沉默的話：“我會記住她說過的所有話…”

“我的法典，因她而著作。”

《漢谟拉比法典》原文刻在一段高2.25米，上周長1.65米，底部周長1.90米的黑色玄武岩石柱上，故又名“石柱法”。

石柱上端是漢谟拉比王站在太陽和正義之神沙馬什面前接受象征王權的權标的浮雕，以象征君權神授，王權不可侵犯。

“為什麽不是伊什塔爾？”

“只有太陽的光芒可以照耀大地的一切，接受太陽的榮光，我只想與她更近。”

……

漢谟拉比的一生都在征戰，即使統一了兩河流域，也從未曾停下對外探索的腳步。

每當漢谟拉比征戰回來，王宮裏的仆人就能看見他們偉大的國王陛下獨自前往月神殿的屋頂上看月亮。

長年的征戰給晚年的漢谟拉比留下了不少病痛，在生命的最後一刻，漢谟拉比的手裏仍舊緊握着一串綠色的手鏈。。

那是伊什塔爾送給他的禮物。

他曾經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神，可是在失去伊什塔爾的那一刻起，他必須去信。

偉大的天神安努，月神辛，日神沙瑪什…

我為你們修建了那麽多的寺廟，懇求請求你們的寬恕，獲得得原諒…

我希望你能聽到我的聲音，我只有一個願望，讓我和伊什塔爾，那個和月亮一樣皎潔美麗的女子，讓我和她再次相遇…

缪斯蒂娜留下的孩子叫薩姆蘇伊魯納，繼漢谟拉比之後的下一任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