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壁咚

“這邊這邊。”

“我來，你撐着這邊。”

江重一手擡着包着海報的木板，一手揮舞着指揮東西的擺放。

“哎呀，你們怎麽還在搞，老郁呢？”段婕踩着高跟鞋“噠噠”快步走過來。

江重吃力地江木板放好：“他和鐘臨去擡另一個板子和海報了，之前帶來的不合适，就帶回去了。”

段婕：“還有十分鐘正式開始，表演的人員準備得怎麽樣了？”

“好了，”江重說：“在後臺練習着呢，白述盯着，放心。”

“我們最後一個對吧。”

段婕：“知道還問，最後一個也別太拖，不然臨時慌裏慌張的。”

江重站得筆直：“yes， sir！”

後臺有四五個化妝間，人挺多，但是V社的人員也不少，七七八八的，有近二十個人。于是喬躍早早地就帶人霸占了其中一個，最大的那個他沒好意思去。

路落憑借着那一個假期練出來的手藝，承擔起了部分化妝的任務。

分工挺明确，路落和另一個姑娘主要負責眼影，陳秋夢和白述等人負責剩下的。

路落拿着長長的眼影刷：“其實……我眉毛畫的也還成。”

眉毛刷要短一些，但又不會碰到人，應該沒事。

白述皺眉：“已經安排好了，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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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落讪讪：“沒。”

但也不是什麽大問題，就是別人都負責得挺多的，自己就有點像是在偷懶。

白述安排衆人挨着挨着過來，搬好凳子說：“社團是你自己想進的，我會給你們講該讓你們知道的，學到的東西，但是你們也沒必要覺得自己應該付出，除了自己，沒人值得。”

莫名其妙地，白述說了認識以來最長的一段話，衆人聽完答應着，而後又回味起來：學長，是在跟我們講人生哲學嗎？

哇，不容易不容易。

“哎！我眼睛。”喬躍在旁邊叫喚。

陳秋夢沒好氣地拿着海綿蛋在他臉上拍：“讓你別睜眼睛，剛給你眼睛周圍上底妝，你就睜開了，你眼睛不疼誰疼？”

“因為那時候你正好在看我的眼睛啊，對視！”喬躍揉着眼睛說道。

陳秋夢一把拉下他的手：“再揉，你的眼睛還要不要了。”

“要得要得，還要看你呢。”

陳秋夢：……

還在化妝的路落、白述：……

以及在等待着化妝的衆人起哄：“哇哦！你們兩個行啊！這麽多人，別那麽閃行嗎！”

白述咳了兩聲：“時間不多了，別鬧。”

瞬間安靜。

流水作業，沒一會兒就化得差不多了。

江重兩個外面的事情也忙完了，郁山綏和鐘臨也把板子擺好，才走近化妝室裏找了個地方坐着。

鐘臨癱在一旁：“這板子，太tm重了，校車還塞不下，愣是讓我倆給一路擡回來了。”

“有那麽重嘛，我今天擡的時候感覺還好。”江重說。

“路那麽遠，你試試？”說着，鐘臨開始扯：“其實也不是那麽重，畢竟咱身體素質還是不錯，去年啊，運動會，我，1500米，全校第二！”

旁邊立刻就有人回應：“學長你好厲害！1500米唉，看着你就覺得厲害。”

鐘臨特驕傲：“一般吧，就甩了第三名半圈。”

“那第一名肯定是體育學院的了吧。”

鐘臨還正沉浸在贊美中無法自拔，結果對方來了這麽一問。

鐘臨沒回答，江重沒忍住：“體院的運動技能太強大，而且去年的時候他們好多都去集訓了，說是要參加一個國家的什麽比賽，沒多少人留下，索性整個學院都沒參加。”

“那……第一名是誰啊？”

“會不會是經理你啊？”

畫完了妝，暫時也沒什麽事情可做，衆人開始打趣。

江重白了一眼：“我？我當裁判還行，跑步……那些人身高腿長，我比不過。”

“經理腿也長啊。”

江重：“那是，雖然長得秀氣，178不是白長的。”

“那第一名誰啊？”

“第一名啊，”江重說：“咱社長大大啊！”

衆人又歡呼起來。

“社長牛批啊！”

“社長真的什麽都優秀，成績也好，運動也好，關鍵還長得帥！”

鐘臨不樂意了：“江重！我好不容易維持起來的形象，你能不能別把社長搬出來。”

“怕啥，”江重說：“第二名已經很可以了！”又對着衆人說：“要知道啊，外院一般都不怎麽在運動會上出彩，結果我們郁社長一鳴驚人，好多人都來要聯系方式，名字在表白牆上好多天都沒下來過。”

衆人：“哇哦！”

鐘臨還想挽回一些：“其實我上過表白牆。”

“別說，還真有，”江重有些不忍心，跟着說：“社長看着溫和沒刺兒，其實加他聯系方式的女生都被拒絕了。雖然沒什麽因果關系，不過後來你們鐘學長也确實上了幾次，還有人專門跑到社團練習室來找他。”

江重詭異一笑：“你們是不知道，他臉有多紅。”

鐘臨猛然站起，勒住江重的脖子：“卧槽！江重！你能不能好好說話！”

衆人跟着江重和鐘臨起哄，場面一度十分歡樂。

“還真是一刻都不放啊。”鐘臨放了江重，暫時不想理他。

鐘臨坐在郁山綏旁邊，手撐在身後，喘了口氣，順着郁山綏的視線看過去。

郁山綏笑笑沒說話。

剛剛江重跟衆人起哄的時候，路落邊聽他們說話邊打游戲，後來聽到郁山綏的時候，打游戲的手停了半天，屏幕裏的人也因此被正面爆頭，光榮犧牲了。

回過神來看了屏幕裏的人半天，勾了勾嘴角，關了游戲。

擡頭。

……

怎麽又在看我。

路落挑了挑眉，低頭打字。

你讓我畫眼影的？

對面回複很快。

對。

[路盡]：為什麽？

[綏]：因為化妝刷長啊。

果然。

按照白述以往的态度，路落不太相信他會讓自己只做這一件事，那麽仔細想的話，答案一下子就明了了。

郁山綏起身坐了過來，淺淺的肥皂味道飄進路落的鼻子。

他聲音低低地，說話：“都還沒問你，那天晚上的夜宵，好吃嗎？”

那天？

路落眨眨眼睛，這才想起，是第一次延長練習時間的那次。

“你讓經理說的？”

郁山綏：“對，你喜歡熱鬧嗎？”

路落心裏像是吃了蜜一樣，甜甜的，暖暖的。

她說：“喜歡。”

熱鬧啊，感覺幾乎都沒有人注意到過，路落有多喜歡熱鬧。

小時候被劉含明令禁止外出，同學家幾乎都沒有去過，小學的時候，路落人緣并不差，還有同學結伴到路落家門口來邀請她一起去玩兒，其實不遠的，就在小區裏的一處沙坑那兒。

可是劉含就是不許她去。

久而久之，路落也就不再許諾了，直接在學校裏，就拒絕了。後來，到了叛逆期，路落偷偷跑出去過，回來後被劉含關在房裏，一個星期沒有出過房間……

所以路落的記憶裏，人最多的情況，就是在班上上課的時候，另外的，人數一個手都能數過來。

多數情況下，都是路落一個人對着空空的房間發呆。

只有人多熱鬧的時候，路落才能窺見些許小說裏，電視上所說的那些人間煙火氣。

“沒想到，你化妝還不錯。”郁山綏說。

路落：“要試試嘛？”

郁山綏：“……能拒絕嗎？”

路落忍着笑：“不能。”

于是，衆目睽睽之下，原本不用上臺的郁社長，乖乖地坐在椅子上，閉眼等待化妝。

路落向陳秋夢要來了美妝蛋和眉筆以及口紅。

郁山綏皮膚還不錯，不是特別白的膚色，也沒有痘痘，上起底妝來很輕松。

底妝不同于眼影，上妝的時候，路落的手指甚至能夠感覺到淡淡的溫度。

一直把化妝當做任務的路落，第一次覺得，要慢慢地，輕輕地，描摹眼前這張臉的輪廓，要把他印在心底。

眉骨也好，鼻梁也好，眼睛、嘴唇……每一點都很好看。

周圍嘈雜的聲音路落已經聽不見了，一門心思地給他化妝。

最後一步，塗口紅的時候，路落打開口紅正要靠近他的嘴巴。

郁山綏說：“我沒看鏡子，別太妖孽哦。”

路落臉一紅：“放心。”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放了口紅路落才感覺手有多酸，揉胳膊的時候看見郁山綏也在揉脖子。

別說，還真挺好看的。

上了妝的郁山綏比平常多了一份亮色，被他說過後，路落把口紅只是薄薄地塗了一層，眼影也是選的素一點的。

輪廓更加明顯了。

像……霸道總裁……

還是妖孽的那種。

路落沒忍住，“噗嗤”一聲就笑了出來。

郁山綏摸不着頭腦：“什麽情況。”

轉身看了一眼鏡子。

郁山綏：……

“路，落。”郁山綏幾乎是忍無可忍，又沒繃住：“你這……”

路落：“怎麽樣，好看吧。”

笑得像個小狐貍。

郁山綏心裏想道。

“行吧，就這樣了，一會兒天黑別人也看不到。”

想了想，郁山綏從道具裏翻出來一個金色邊框的眼鏡，沒有鏡片。

戴上，整個人的氣質都不一樣了。

反射着金光的鏡框在他臉上是那麽合适。

斯文敗類！

路落心裏念道。

“這下，還真像總裁了。”路落說。

郁山綏計上心頭，悄悄在她耳邊說：“出來一下。”

兩人到了藝術廳外面的陽臺上。

外面的燈已經亮了，散在夜色裏，像無數個星星。

郁山綏就站在路落面前，手臂撐到最直，離她最近又最遠。

各種瑪麗蘇的情節一個又一個從腦袋裏蹦出來，路落捂着嘴不說話，就看着他。

接着，她就有點笑不出來了。臉騰得就熱了，心髒“撲通！撲通！”跳得很大聲。

他聲音低沉又有磁性，像是夜晚低聲的吟唱。

他說：“女人，幫我，取下我的眼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