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雪花

藝術節的日子向來都安排在年底，這種情況就意味着會跟期末複習的時間撞上，不過路落沒有這個煩惱。學霸男朋友根據自己的課表和休息時間，設計了一系列的複習計劃，還能按時到社團排練室參加排練，簡直不要太開心。

平常排練的時候雖然有何茨在，但是兩人幾乎沒什麽交集，路落心裏也輕松了不少，排練休息的時候時不時跟着段婕聊會兒天，這種時候郁山綏往往會做出吃味的樣子，逗得兩人哈哈大笑。

考完最後一堂試路落收拾好東西背着包下課樓，靠在教學樓大廳的柱子上給郁山綏發消息。

[路盡]：我在大廳左邊的柱子這等你。

郁山綏應該還沒出來，還有五分鐘才到交卷的時間，路落做完題浏覽了一遍沒有大的錯誤就交卷出來了，這會兒已經陸陸續續有人出來了，百無聊賴，路落只好盯着郁山綏的界面發呆。

“路落。”

聽到有人叫，路落應聲擡頭，看到高薰依舊是一臉淡然地朝自己走來。

“出來了？”路落寒暄道。

“嗯，”高薰點點頭，沒有要繼續說話的樣子。

有點尴尬……

“那個……”路落說，“我等我男朋友，你還有事……”

“我知道你跟何茨的事。”高薰突然開口。

路落皺了皺眉，何茨？然後呢，為什麽突然來說這件事？

“他是我表哥，”高薰繼續說道，“時間都過去那麽久了，你就不能原諒他？”

路落深吸了一口氣，穩住心神看她，感覺眼前的女生是那麽陌生，但是眉宇間似乎真的有東西跟何茨那麽相似。

“這件事，”路落頓了頓，“好像跟你沒關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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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至傍晚，X市的冬天很冷，教學樓外的風刮得厲害，還有“呼呼”的聲音。

路落心底一涼，難道，真的是我的錯？

“他都已經給你道歉了，而且你不是也沒什麽損失，是，你進了次醫院，可是現在不已經好了嗎？”

路落一直以為，高薰只是不喜歡說話，在宿舍裏不跟大家接伴也只是因為不習慣，雖然她看自己的眼神常常讓自己不舒服，可是住在一個宿舍裏，路落從來都在想自己是不是哪裏錯了？

可是事實證明，路落又錯了，或者說，可能在旁人看來，她一直都是錯的。

高薰看到路落的臉色變化，覺得任務能夠完成，心下一喜：“那……”

“既然這樣，那為什麽必須是要我的原諒呢？你們不是覺得是我的錯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

“不用再說了。”

路落感覺手心一暖，擡頭就看到郁山綏嚴肅的表情，正帶着怒氣盯着高薰。

“既然都說過去了那麽久，何茨又為什麽總是要路落的原諒，是忏悔？還是覺得自己面子上過不去？”

高薰不語，心底都要罵死自己的那個表哥了，這事兒明明都幾百年的陳年舊事了……非要讓自己來說情，結果還被郁山綏給訓了一頓。

“回去告訴何茨吧，并不是所有道歉都能蓋過以前的傷痛。”說完郁山綏晃了晃兩人牽着的手，“等很久了吧，手都涼了，我們去吃飯吧。”

路落伸出另一只手握住他，“好。”

考完試大家都到輕松了，到處都是人，路落坐在咖啡店裏，等着郁山綏段咖啡過來。

咖啡店裏人還不少，大多數都是情侶，臉上都是甜蜜的笑容。店裏悠揚的音樂蓋住了外面的風聲，有幾個角落都放置了半人高的樹，上面挂着閃着金色光芒的五角星和圓球，店裏的窗戶上也貼着有“Merry Christmas”的紅色貼紙，坐在雪橇上的聖誕老人笑得憨态可掬。

——快到聖誕節了啊。

郁山綏端着兩杯咖啡回來，剛剛沏好的咖啡還冒着絲絲熱氣，路落捧着喝了一口，“是卡布奇諾。”

卡布奇諾的白色泡沫粘在了女孩的嘴角，“這是濕卡布奇諾，牛奶要多一些，咖啡多了的話萬一你晚上睡不着覺。”

溫和的口感路落喝得可開心了，“貼心貼心，我男朋友最貼心啦。”

“你慢點喝，當心燙着。”

兩人在咖啡店坐了一會兒就離開了，晚上的風小了很多，路落把手揣在郁山綏的口袋裏，看着男生清朗又明顯的下颌線，心底很快就軟了，怎麽會有這麽溫柔，又這麽好的人，路落忍不住又朝着他靠了靠。

“怎麽，那麽喜歡看我的下巴？”

心裏的彎彎繞繞一下子就破碎了，路落撞了一下他，“氣氛都被你破壞了。”

郁山綏讨好道：“好啦好啦，我錯了，是下颌線，下颌線，我們路落想看多久看多久。”

“這還差不多。”

“你今天還挺帥的。”路落說。

郁山綏很快反應過來路落說的是什麽，“落落也很棒，堅定了很多。”

其實在路落說“跟你沒關系”的時候郁山綏就已經到了，當時路落的臉色有些不好，眼神有些迷茫，就在郁山綏打算開口的時候，路落的語調變了，眼神也堅定了不少，他就知道，自己的姑娘，成長了，馬上要走出來了。

“是吧，我也覺得今天很棒，快誇我。”路落眼睛亮亮的，想要誇獎。

“嗯，”郁山綏眉眼帶笑，聲音溫柔得不像話，伸手摸摸路落的頭發，“我的落落特別棒，又堅定，又美好，是我喜歡的樣子，是我喜歡的人。”

。

藝術節當天大禮堂裏忙碌得不行，江重早早地帶着人到了化妝室，招呼着大家準備裝造，有個女生還在畫眼影，接了個電話就大聲叫道：“經理！經理！”

“哎哎哎！咋啦！”江重一邊手忙腳亂地收拾着假發一邊答應着。

“好像我有個外賣到了，你幫我拿一下吧！”

“哎呀真的是，忙成什麽樣了還有空點外賣。”

“哎呀，麻煩經理了，我走不開，我男朋友給我買的嘿嘿。”

江重白了她一眼，“知道了，鐘臨！去拿外賣！”

聽了全程的鐘臨無奈，誰讓他這會兒閑着，只得跑下去拿了。

等鐘臨回來的時候衆人感覺整個化妝室都紅了，只見鐘臨懷裏抱着一大束玫瑰花，神情別扭，扯着卡片說，“小麥！你的花！”

眼影還沒畫好的女生說：“唉！我在這！鐘學長幫我放在我手邊吧！謝謝啦！”

花一放定整個化妝室都不安生了，女生們羨慕得不行，“小麥，你男朋友真好啊！”

“嗚嗚，想要擁有同款男友。”

“小麥你男朋友還缺弟妹或者嫂子嗎？”

一邊忙着裝造，還一邊吃瓜，衆人的姿勢別提多滑稽了。

路落早早地做好了裝造，穿着威娜的同款浴衣跟段婕說着話。

段婕說：“今天聖誕，老郁給你送什麽沒有啊？”

路落搖搖頭，“還沒有。”

段婕頓時不滿意了，“這不行，你們都在一起多久了，而且還是聖誕節，怎麽能不送禮物呢！學妹我跟你說哈，這種男的絕對不能要，聖誕節都不送禮物……”

“哪種男的啊？”不知什麽時候郁山綏走了過來，“我才去核對了一下節目，一會兒沒在，你就又想帶壞我女朋友。”

段婕理直氣壯，“怎麽還不能說了？本來就是，雖說聖誕節西方的節日，但是別的女朋頭都有禮物，怎麽到了你這就沒了。”

郁山綏似乎一點都不心虛，“啊，沒有。”

這反應着實把段婕氣得夠嗆，路落看不下去了，忙說：“學姐，我剛剛看到社聯的同學在門口看了好幾眼了，是不是社聯有事啊？”

段婕往門口一看，确實有社聯的人在看過來，惡狠狠得瞪了郁山綏一眼，“先走了。”

段婕走後郁山綏頗為無奈地坐在路落旁邊，“唉，遠有方自蕪，近有段婕，我太難了。”

“好啦好啦，”路落順着他的頭發，“呼嚕呼嚕毛，吓不着。”

兩人笑得很開心，化妝室的燈光把這一幕照得格外好看，有社員拍下了這一幕傳到了表白牆上，還引起了不小的轟動，當然又是後話了。

快到V社上臺的時候，衆人在後臺排好隊形準備上臺，可以看到臺下烏壓壓得一片，全是人，郁山綏靠近路落，問她：“比之前迎新晚會人要多，緊張嗎？”

“還行。”路落表演的經驗并不多，說不緊張其實是騙人的。

郁山綏輕笑一聲，“落落，看我。”

路落轉頭看他，那張俊臉一下子就靠近了，在自己的嘴角落下了一個淺淺的吻。

起哄聲一下子就起來了。

“殺狗啦！”

“飽了！”

“社長你也太不避嫌了吧哈哈哈哈！”

江重雖然氣得不行但還是一個勁兒地維持着秩序，“安靜安靜！還上不上臺了！”說完還暗地裏踢了郁山綏一腳。

郁山綏倒管不了其他，眼前的女孩臉紅紅的，“還緊張嗎？”

路落瞪了他一眼，“你說呢！”

“不緊張了就好。”

音樂很快就響了起來，衆人也按照排練好的依次上臺，海報開合，随着鼓點的震動，一對又一對形象出現又消失，精致又驚動，每人都有自己的動作和臺詞。亮相結束後，按照V字站定，有人踩着高跟鞋與鼓點相呼應，開啓了最後的舞蹈。

一旦沉浸在了節目中，時間往往過得很快，看着臺下歡呼鼓掌的觀衆，路落大腦有些空白，直到郁山綏牽起她的手說：該鞠躬退場啦。路落這才跟着郁山綏彎下了腰，感謝觀衆的觀看。

所有節目結束後就是頒獎環節了，原本坐在化妝室的社員們都擠到了後臺和觀衆席，等着最終的結果。

直到主持人說：“今晚的最高獎項，最佳節目獎，将要頒發給——V社！”

一秒的靜谧——全場歡騰，V社的大家激動地不行，路落沒想到自己能夠成為獲得這個獎的組織的一員，手指緊緊地抓着郁山綏的浴衣：“郁山綏！”

路落看到郁山綏的眼睛裏也是激動。

“我們拿獎了！”

“是的！”

路落心裏感受到了鋪天蓋地的欣喜，周圍的熱度也影響到了她。

“郁山綏！”

郁山綏聞聲轉頭。

路落踮起腳尖，在他臉上親了一下。

“我好開心。”

。

藝術節結束過後，V社的成員們呼朋喚友，拉着大家擠在舞臺中央，就着LED屏幕上藝術節的大字，露出大大的笑容被相機定格在了這一刻。

合照結束後，衆人拉着郁山綏要合影，路落點點頭，随他去了。

穿上大衣，路落突然想去陽臺上看看，天氣預報說今天會下雪。

大家可能都忙着拍照，陽臺上并沒有什麽人，路落站着看了一會兒，還是沒有下雪，想着郁山綏可能會找自己，正打算回去，轉身就看到何茨站在自己的眼前。

“有什麽事嗎？”路落問他。

“我……”何茨似乎有些窘迫，“我來道歉。”

“前面就想道歉的，但是一直沒想好怎麽說，也不太敢。”

“不用了，你們應該都覺得是我的錯。”路落有些木然。

“沒有，我讓高薰去說還是覺得自己不太敢，但是她說錯了，也曲解了我的意思，我已經說過她了。”

“我吧，小時候不懂事，總覺得那樣……才算是比較厲害，幹出了對你傷害那麽大的事，後來……後來，我想過了，年齡越大越覺得自己不是東西，也不知道怎麽才能彌補你，前段時間還做出了那種事，對不起啊，害你進醫院了，我太心急了。”

路落有些難以置信：他……他這是忏悔了？

見路落沒說話，何茨猛的彎下腰，鞠躬對着她，“對不起！”

“為什麽？”路落說，“為什麽會這麽想？”

何茨似乎不知從何開口，最終還是下定決心，說：“高薰她……從小在我家長大，我們就差一歲，我有次等她放學，就看到有男生說……說了當初我說過的同樣的話，那是我妹妹啊，我就，一下子想起了當初做的混賬事，就将心比心，覺得自己做的不太對……後來我就暗地裏把那男生打了一頓，他也就沒有再繼續下去了……”

就說，怎麽會無緣無故忏悔了呢？怎麽會就突然反應過來自己的錯了呢？總要有個契機。

古往今來人們總說将心比心，可是又有多少人真正将心比心呢？不過，何茨遇到了一個契機，想起了曾經，總好過沒有。纏繞在路落心頭多年的濃霧，終于有了散開的機會。

“好，我知道了。”路落說。

何茨有些驚喜地擡頭，“我……我就當你原諒我了。”

“随你。”

“謝謝你！真的謝謝你！我回去一定好好跟高薰說，讓她不要為難你。”

就算不原諒又如何，多年前的傷害無論時間的洪流如何沖擊都是無法消散的，記憶回籠，死拖着不放，最終難受的是自己。

她沒錯，自始至終路落也沒有說過何茨的壞話，人生是應該往前看的，但是如果沒有何茨後來所說的高薰的經歷，大概，路落也不會說出“随你”吧。

路落正想着，何茨就已經沒影了，留下來的，是站在門口的郁山綏。

郁山綏過來握着她的手，路落：“聽了多久了？第幾次偷聽了？”

“嗯……數不清了，好事。”

“對，好事。”

“郁山綏，我是不是不應該那樣說。”

郁山綏摸摸她的頭，“沒有任何人可以讓你做你不喜歡的事情，除了你自己，遵從內心。”說完郁山綏捏捏她的臉，笑着說：“況且今天不是聖誕節嗎？你開心就可以，過去的事情先讓他過去吧，何茨不也認識到了問題嗎？”

說話的語氣，簡直就像在哄小孩子。

路落把臉埋在他的懷裏，“我不是小孩子。”

“你不是小孩子跟我哄你并沒有什麽沖突。”

兩人抱了一會兒，郁山綏說：“對了，聖誕節禮物。”

路落疑惑：“不是沒有嗎？”

只見郁山綏從口袋裏拿出一條項鏈，墜子是一朵雪花。

“給你戴上。”

“嗯。”

戴好後郁山綏仔仔細細看了一遍，“真好看。”

路落承認，看着眼前這個滿心是自己的男孩，路落心裏也滿是喜歡。

夜空裏是滿天飛雪，眼睛所到之處，一片炫目，路落抱着郁山綏的脖子，他硬硬的頭發有些紮手，路落墊腳将頭埋進他暖暖的脖子裏，說，“果然，我是喜歡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