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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 方孝承悄悄擡頭:“我——朋友,他知錯了。”
成瑾涼涼道:“肚子痛了,知道不能喝生水了, 表姐要和離了, 他知道錯了, 呵。”
方孝承又低下頭去。
成瑾不解地看他這消沉樣, 莫名不舒服, 蹙眉道:“你朋友的事, 你這麽關心幹什麽?你喜歡他夫人?”
這要怎麽說。方孝承猶豫一下,道:“我只喜歡你。”
成瑾火速呸了一聲:“晦氣!”
“……”
為了早點趕這不要臉的滾蛋, 成瑾認真思考道:“我不知你朋友的夫人怎麽想的, 總之若是我……”
他突然停下,神色恍然。那種複雜的、莫名的感覺又來了, 腦袋裏仿佛想起什麽,卻抓不住。
方孝承關切道:“怎麽了?”
“……沒事。”成瑾回過神來, 搖搖頭, 又停了一會兒才淡淡道,“我知道了。”
“知道什麽?”方孝承問。
成瑾的眼睛泛酸, 心口憋悶, 他不知自己為何竟能與那位陌生女子共情至此,但他真的很難過,好像他就是那位夫人,或者他也曾面對過同樣的事情。
方孝承見他要哭,忙道:“若想不出就算了。是哪裏又不舒服?我這就去請王禦醫!”
說着就要往外去, 卻被成瑾叫住:“不是。”
“那是怎麽?”方孝承緊張地看他。
成瑾沉默一陣, 清澈濕潤的眼睛看着方孝承, 手揪着心口衣裳, 輕聲道:“你那朋友一定很不喜歡他夫人。”
方孝承怔了怔,道:“不,他很喜——”
“若真喜歡,會對她那麽不好嗎?”成瑾問。
方孝承無措道:“他是木讷,可沒有刻意待他不好。”
成瑾眨一眨眼睛,一滴如碎星的淚水順着白皙漂亮的臉頰滑落,看得方孝承幾乎忘了所有,就要摸上他的臉,聽見他道:“魚好難吃的,她卻為了讓他剔刺而裝出喜歡的樣子,她一定很辛苦。”
方孝承的手停在半空,低聲問:“他為何要如此辛苦?”
成瑾又眨一眨眼,又落下一滴淚,神色怔怔,似出了神,幽幽道:“因為她有心,有眼睛,她察覺她深愛的丈夫或許并不喜歡她,可是又肯為她剔魚刺。剔刺多麻煩啊,他卻肯做,那他一定是喜歡我的,別的不好的都是我胡思亂想的……她一定是這麽想的吧。”
越說越委屈,心口越痛,像被人狠狠地攥住了,像要四分五裂。成瑾終于忍不住,使勁擦着奪眶而出的眼淚,身子微微顫抖。
方孝承也極難受,忙輕輕拍他背,想說什麽,卻又不知該說什麽。
成瑾哽咽道:“你混賬,交的朋友也混賬。”
方孝承忙道:“是,是我混賬,我确實是貨真價實的混賬。你別哭,你打我。”
“誰要打你,我要打那混賬!”成瑾道。
那不還是打我。方孝承竭力安撫,可他翻來覆去只會說“別哭”“別難過”“是我混賬”,聽得成瑾都無奈了,哭中抽空指點:“你也罵那混賬!”
我不一直在罵自己混賬嗎。方孝承只好改口:“他是混賬。”
成瑾吸着鼻子道:“你跟皇上說,這種混賬不能重用!你告訴我他的名字,我也和皇上說!”
方孝承只能道:“他不在朝為官,是個商人。”
這确實不好管了,成瑾只能繼續罵人,還要求自己罵一句,方孝承就跟着罵一句。
小祖宗下的令,方孝承莫敢不從,只能逐句跟罵。
如此一陣,終于成瑾的情緒穩定下來,只是臉哭得發紅。
方孝承忙叫人送來熱水,他擰了帕子給成瑾敷臉。
成瑾舒舒服服地敷着臉,忽然長嘆一聲。
“怎麽?”方孝承問。
成瑾猶豫一下,道:“沒什麽。”
他突然想起了耶律星連。本該說出來氣方孝承,可剛剛這人乖順地答應和那個混賬朋友絕交,他就當賞恩,此刻不提了,哼。
方孝承伺候成瑾敷完臉,小心翼翼道:“我還有一事不明。”
“你哪來這麽多事?”成瑾瞪他,“什麽?”
方孝承斟酌道:“我有一個朋友……”
話剛出口,成瑾皺眉:“你耍我?你怎麽這麽多朋友?”
方孝承辯解:“這才第二個。”
至于後面有多少個,得視情況而定。
“算了!說說說!”成瑾不耐煩道,“只準這一個了啊!”
“嗯。”
方孝承忙将那兩件衣裳的事說了,虛心求教,“我朋友該如何回應,他夫人才不會生氣?”
成瑾道:“我怎麽知道?”
方孝承恭維道:“我看你剛才就說得很好,想必也能解答這題,不像我愚鈍。”
他問之前細細斟酌過,覺得這不至于令成瑾再哭。
成瑾果然沒再哭,只白了他一眼:“我幫你想也行,你得答應我一個要求。”
“什麽?”
“我要給阿連寫信。”成瑾道。
方孝承火速回絕:“不可。”
成瑾立刻垮臉。
方孝承嘆道:“非我拈酸,若是旁人,我……我也就罷了。可耶律星連乃狼國大将,你與他通信,無論寫什麽,哪怕白紙一張,但凡被人知曉,都會被視作通敵。我先前百般叮囑你不可在外人面前提及他,也是這個緣由。”
成瑾倒也明白此理,否則他早嚷嚷出去了,他又不傻。
但嘴上仍要硬氣:“算了算了,我就不該指望你。”
方孝承讨好道:“我答應你別的事,別說一件,就是一萬件,只要是能做的,我都做。”
“誰稀罕……”成瑾突然停了停,黑白分明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轉,像只狡黠的小狐貍,還偷笑了一下,然後板起臉,“你若有誠意,辦成這件事,我就信你。”
方孝承直覺不妙,但還是硬着頭皮道:“好。”
成瑾道:“你穿着嫣紅色的衣裳去街上走一圈。”
“……我沒有嫣紅色的衣裳。”方孝承道。
“我有啊。”成瑾道。
方孝承道:“不合身。”
成瑾惱羞成怒:“就你長得高行了吧?!不長腦子盡長個子!現做行不行?”
方孝承實在無法想象自己穿嫣紅色是什麽樣,但說起來這個要求不算出格,頂多自己出點醜……
他左思右想,在成瑾寫滿“這事不成就再別和我說話”的威脅目光中将心一橫:“好。”
……
方孝承覺得繡娘的速度快得詭異,雖然他并不知道常速是多少,但假如可以,是一年半載最好。可惜,七天不到就趕工出來了。
他只好認命地穿上。
成瑾見着,呆了呆,回過神後惱羞成怒,左右看看,露出壞笑:“侯爺今兒穿得這麽嬌俏,不得插朵花?”
“……阿瑾,我不如你好看,還是不了。”方孝承試圖拒絕。
成瑾舉起剪刀朝他隔空咔嚓幾下:“別覺得是我刁難你,如今時興插花,滿大街男的都插,你別怕。”
這話不虛,左相家公子那一衆清貴子弟亦流行如此,方孝承前兩日見到在隔壁瑞王府殘垣前視察重建的成琏也插了。
說起來,成瑾說是驕縱,可其實總在并不真為難人的限度上。
與其說是“驕縱”,或許,是在撒嬌。
自那日成瑾解釋過“吃魚”的緣由後,方孝承認認真真地苦思反省了一番。
正所謂觸類旁通,成瑾過往的很多行為都令方孝承産生了全新的領悟。
譬如那兩件衣裳,或許成瑾在意的不是究竟要買哪件,而是希望他能陪同去買……大概是這樣,他不是完全确定。
總之,這麽一想,方孝承的心中既自責,又有些苦澀的甜蜜。成瑾曾那樣在意他黏他,令他甜蜜,可一想到是“曾”,就苦澀起來。
方孝承惆悵地坐到凳子上,癡癡地望着成瑾。
成瑾忍着肉麻,往他發髻上插了一朵剛剪下來的牡丹花,退後兩步端詳,撇了撇嘴。
哼,怪自個兒品味太好,這瞧起來竟挺不錯!
方孝承身形高大,濃眉大眼,膚色如蜜,英俊得極剛直,成瑾本以為他穿這身會不倫不類,可除了乍一看不太習慣外,竟并不突兀,甚至還看起來比平日多顯出幾分風情溫柔來。
春桃風塵仆仆從南疆趕回,在院裏透過窗口見侯爺和世子一坐一站,正目光纏綿含情脈脈地凝視彼此,不由愣了下,拉了把蹲在地上摸狗的谷音,低聲問:“世子恢複記憶了?”
“沒。”谷音頭也沒擡,“正好你回來,趕緊借口彙報,去把侯爺拉出來。世子又作妖,非要侯爺穿這身游街。”
春桃又看了眼侯爺:“哦……不急。”
她抱起激動的小狗,摸了摸。
倒是方孝承耳尖,聽到外頭聲音,起身去門口。
成瑾這才回過神來,皺着眉輕輕掐自己兩下。
“侯爺。”春桃見侯爺出來,忙放下狗,過去行禮,“借一步說話。”
方孝承帶她去書房,聽她道:“屬下找到南疆蠱王時,她正被耶律星連派人追殺。當年她前往漠北尋蠱引,偶遇耶律星連,對方以真情誘她,騙走了三蠱。據她猜測,老狼王當年所謂丹毒症狀,很像是中了其中一蠱。剩下兩蠱,一個可催發淫性,中蠱者漸精血盡,最終成為受母蠱持者操控的傀儡。還有一個,名情殉,若母蠱宿主死,子蠱宿主便心裂啼血而亡。為求生,子蠱宿主會本能地依戀維護母蠱宿主。”
春桃停了下,凝重道,“蠱王聽我講述世子情狀,懷疑便是種了此蠱。但有一點不明,欲種此蠱,需母蠱宿主寫明契書、點明利害,子蠱宿主甘心簽訂才有用。世子就算失憶,怎會簽這種東西?”
方孝承沉默一陣,道:“或許哄騙,或許脅迫,事到如今,已經不重要。南疆蠱王現在哪裏?”
“屬下将她安頓在了侯府別院。”春桃道。
“嗯。”方孝承問,“她可有說世子所種蠱毒有無解法?”
春桃道:“必要母蠱宿主甘心寫下解契書。”
話至此,便明白,與無法可解的差別不大。
作者有話要說:
南疆蠱王,聽起來很厲害,實際也很厲害,但常年宅家搞研究(?),不知外界險惡,頭一回出遠門就被渣男狠狠騙財(但凡只是騙心也就算了!)!騙完還要追殺她!
南疆蠱王:從此水泥封心阿西吧15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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