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殿廷親策1

九月初三，制舉放榜之日

沈雲之的自信沒有錯，她所考的三科有兩科及弟，分別是：“詳明政術可以理人”丙、“軍謀宏達才任将帥”甲，而辭标文苑屈于第七，何孝義取得這科的甲，另兩科未能及弟，王敬同所報“賢良方正能言直谏”險居第五，而所有學子中只有一人與他一樣兩科及弟，那人便是趙之渙。

放榜之時，有人歡喜有人憂，喜的人大呼萬歲，大謝青天，憂的人唉聲嘆氣，捶胸頓足，更有甚者因情緒太過激動與人發生口角，當街滋事起來。

不過很快就平息了，因恰逢平王與柳子謙從上林苑皇家圍場圍獵回來剛好從放榜的端門（唐代放榜的位置在端門）經過，看到了這事兒，便順手給處理了。

說來也怪，滋事的那幾個人，看樣子不太像是學子，有些眼熟像是在哪裏見過，平王正欲遣人将他們收監細審，不知誰散落了幾貫錢，街上的行人哄搶起來，那幾個人趁亂逃跑了。

不過這點小插曲他并沒有太放在心上，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對勸架而受魚池之災的王敬同印象極為深刻，随後回府後便讓人打探起王敬同此人來。讓人調來王敬同的注色及這次筆策的試卷，發現他極有直臣之天賦。

平王與柳子謙、韓銘一商議，覺得有一個職位非常适合此人，如果此人能為他們所用，是極大的好事。

但他筆策未能及弟，便沒有了殿廷親策的機會，也就是說無緣仕途了，可是如果這樣就失去了一個可用之材，着實有些可惜，于是平王招集了另個幾個屬官，商議着看用什麽法子，可以讓王敬同入仕。

當然這是在先确定此人立場前提之下的，昭王有昭王的鷹犬，他平王自然也有他平王的耳目。

商議完王敬同的事兒，平王又與他們談起了沈雲之。

本來他對沈雲之還是挺有好感，可是最近得知她常出入昭王府，與弟弟昭王走得很近，便有些失望了，但還是不願意相信她已入昭王陣營，或許說還不想放棄她，便讓比較親近的幾個屬官談談他們的看法。

幾個屬官的意思分成兩派，有人覺得她在太級殿的那番言論對平王的益處是顯而易見的，也間接的批判國家不該重文輕武，這也是對昭王的一種變相批判。所以她應該是可以收為已用。

但是另幾個持不同意見的人，認為此人志不明，便不可冒險，昭王可以有失誤的機會，但他們不行，每行一步必需萬分謹慎，一步走錯便有可能是滿盤皆輸，不能讓平王冒這個險。

而柳子謙顯然是支持反方，雖然并未說什麽，卻時不時點頭附和。

雙方各說各的，争論不下，只有朝銘從頭到尾都在安靜地伶聽，未發一言。

“都安靜！”平王見這樣争論不免有些心煩，他一聲厲喝，衆人都安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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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王轉向左側首位，看着陷入沉思狀态的韓銘，道：“韓主薄，你有何看法？”

韓銘回過神來，道：“回殿下，臣有，有一法，一試便知！”

兩日後 宣正殿 殿廷親策

此殿為重要節日舉行大朝會和召見來使之處，所以建的富麗堂皇，輝宏大氣，盤龍雲柱，雕鳳窗閣，香鼎袅繞，一派強國風采。

今日的策對便在這裏舉行，三十六個學子整整齊齊地列隊站在殿中，正北塌上是冠冕朝服的齊帝李榮，東西兩側各立着昭、平兩王，在他們下首便是考策官若幹名。

策對是分科而策，根據每個學子及弟的科目提出與科目相關的問題，比如文辭科的，齊帝會提個歷史典故，或者随意想個事物讓他們以此為題對詩一首行文一篇；與政治有關的科目，會提一些時政問題；與軍事有關的，便是兵法軍陣之類。

按理說能到這殿廷策對的，皆是精英之才，對于這些問題不說信手拈來，也是頭頭是道才對，但卻沒有幾個答得好的。

許是第一次見聖顏，有一半人因為緊張而支吾頓語，半天難以成章，剩下那一半又有一些的回答，豪無新意，皆是一些陳詞濫調，齊帝對此不甚滿意。

唯獨在聽到趙之渙、何孝義、等四人的回答之時才面露喜色，謂之左右雲：“此乃真才實學也。”

輪到沈雲之時，齊帝想了半天，才開口道：“朕聞你兩科及弟，軍謀宏達科為甲等，那我便考你一考軍治方略吧！”

沈雲之斂神恭立，拱手作了一個輯禮：“陛下請出題。”

“何為良将？”齊帝問完，靜靜地看着她。

簡簡單單四個字，聽乎尋常無幾，是任何為軍為将平日都會思考，會思之而行的問題，歷史之上，也不乏名将良帥治軍統軍為時人稱善，那些皆是歷史驗證過的經時間考驗過的金石良方。

齊帝問這個問題，先不說她沈雲之乃是名将之後，從小熟悉治軍之法，便是那熟讀四書五經，孔孟之道的文學士子，也能說出個一二來。

可沈雲之沒有立刻回答，他知道越是看似簡單的問題，越不好回答，越難答出新意。

如果陛下只是聽她答那些讓人說爛了的方略，何需來問他，朝廷有的是能将良帥，齊帝要的就是：不一樣！

可要怎麽說才不一樣，才能有新意又有理有據，着實要好好思考一下。

而就在沈雲之思索這當口，另外一人開口了：“陛下，草民倒有一對。”

沈雲之一看，是那個同報了“軍謀宏達科”的趙之渙，不由心中一凜，他敢在陛下未問他之時搶答而不怕獲罪，想來心中已有了很好的答案，自信他的答案能讓齊帝欣賞有佳而忽略他逾禮之罪。

“哦？”齊帝面色一動，單眼皮之下的眼睛亮了一下，“那你說說吧。”

趙之渙面色肅然地大聲道了一句：“良将不怯死以茍免！”

他說完這句話後，殿中響起幾聲輕微的嗤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