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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門之地不幹淨是衆所周知,但沒想到連廣濟寺都不幹淨,聶二太太便記得在心上,打算回去之後跟聶大太太商議香火寺的事,燒香逛廟是女眷們很平常的活動,若是有安全顧慮實在是大事。

林姨娘正八卦着,沈太太送走最後一波賓客過來了,後頭兩個奶媽抱着兩個哥兒,林姨娘連忙去迎。沈太太笑着道:“實在是怠慢了,早上本想出門走走的,誰想到被堵在家裏了。”她也沒想到賓客會有這麽多,完全出乎意料外。

拜年問安,大人們發了紅包,沈太太看着周蕊是越看越滿意,紅包給的額外大。今天初一大家都累,尤其是沈太太應酬了這麽久,臉上也有幾分倦意,過幾天還要請年酒,有的是大家說話的時候。閑話幾句周太太和聶二太太也要告辭走了,沈太太也沒留,親送兩家人上車。

“正月裏都忙,等出出了正月只管過來玩。”沈太太笑着說,她也是商戶出身,并不喜歡與官家太太們打交道。

周太太和聶二太太都笑着點頭。

聶蓉蓉跟着聶二太太回到家裏,剛進屋,聶蓉蓉沒忍住打了個哈欠,聶二太太不禁笑了,道:“昨天睡的晚,早上起的又早,吃了中飯就去歇會吧。”

聶蓉蓉有幾分不好意思的低下頭,道:“是有點累,還能撐的住。”

聶二太太便讓丫頭泡了茶來,初一的中午飯仍然是大家一起吃,不可能因為聶蓉蓉困了,就讓她現在去睡覺。又看看馮惠姐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樣,不由的寬慰她道:“洪家二姑娘的事你也別太着急了,明天回家問清楚怎麽回事,若是舅太太家裏有哪裏需要幫忙的,只管開口說。我不是那等看媳婦笑話的婆婆,家裏你不用擔心。”

馮惠姐聽得十分感動,眼淚快要掉下來,先是親爹家裏出那樣的事,然後舅舅家裏又出這樣的事,被婆婆看輕,妯娌欺負都是平常事,尤其她還是新媳婦,孩子也沒有。道:“謝謝太太,等明天我回家問問,萬一二妹妹還在家裏……”只要洪二姑娘還在家裏,那事情總有補救的餘地。

聶二太太心知可能性不高,官太太說出來的話,多半假不了。看馮惠姐焦急成這樣,又不想讓她失望,便看看馮惠姐和聶蓉蓉,道:“先回屋換衣服去吧,一會過來吃飯。”

“是。”兩人答應着行禮退下。

聶蓉蓉和馮惠姐一前一後的走了,聶二太太放心不下,便命婆子叫聶炀過來。初一女人們出門拜年,男人們也一樣要出去,只是大家不同路。聶炀此時己經回來,正在前頭書房裏說話。婆子過去傳話,他倒是來的很快。

“媳婦也給你娶來了,惠姐樣樣都挺好,你也把旁的心思都收收,好好待她。”聶二太太讓下人退下,只有母子倆個在屋裏,便開門見山直說了。馮惠姐進門半年不到,按理說正該是新婚燕爾的時候,也不是說他們夫妻之間有矛盾,而是總覺得好像生疏了些。

“嗯,我都曉得。”聶炀說着,馮惠姐沒什麽不好,但要說她有什麽地方動他的心似乎也沒有,成親之日見面之時,掀開蓋頭後就是洞房。頭一個月還好,總有點新鮮勁,彼此也陌生。時間越處越久,性格脾氣展開之後,是真動心還是假喜歡就很容易分辯了。

馮惠姐做為正妻當然很好很合格,勤快,孝順,明白事理。但單純的男人看女人,這些反而沒那麽重要。他也說不上來那是什麽感覺,反正就是馮惠姐很好,這是他正妻,他肯定不會對不起她,再往深裏說男女情份之類的似乎也說不上。

聶二太太看聶炀這個樣子也只能嘆口氣,要說多了聶炀只怕誤會是馮惠姐抱怨,反而不好。便把洪家二姑娘的事說了,洪家二姑娘的事肯定是瞞不住,跟戲子私會己經很離譜,沒想到竟然跟戲子私奔,洪家的名聲是徹底完了。未出閣的只怕說不上婆家,出了閣的肯定也要被笑話,連帶着夫婿也要跟着丢臉,跟戲子當了連襟,這可不是什麽光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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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聶炀一聽就傻眼了,這也是太神奇了,哪怕跟個秀才私奔也好,怎麽能看上戲子,這是什麽眼光。

聶二太太嘆氣道:“這也是家門不幸,事情只怕幾天就要傳開,不管旁人怎麽說,這與惠姐無關,總不能表妹做的事也算到她頭上。”

雖然如此說,想想當初洪夫人與夫家和離,許多人都說洪家教養不好,現在偏偏又有女兒與戲子私奔,罵洪家的同時肯定也會順道把洪夫人罵上,馮惠姐只怕也是跑不了的。先叮囑聶炀一聲,讓他有個心理準備。

“母親放心,我曉得了。”聶炀說着,馮惠姐嫁過來之後一直很好,又不是她做事,表妹做錯事也遷怒與她身上,就實在太不厚道了。至于外頭人說,怎麽樣也堵不住別人的嘴。

聶二太太聽聶炀如此說,心中也放心些,小夫妻不知彼此脾氣,剛開始有争吵的不少。但像馮惠姐和聶炀這樣,剛開始也不顯得多親熱,未必是好事,但夫妻之間的事,婆婆也不好說。道:“三爺己經跟着大爺出門去了,你也別在家裏閑着,下了十五就去船行幫忙。還有過幾天請夥計們吃年酒,你父親年齡大了,有些事未必想的起來,你要替着他些。”

“母親,我都曉的。”聶炀說着,聶二太太總是一遍又一遍的叮囑他,聽多了真覺得有些煩,他并不是屁事不懂的纨绔子弟,用不着這樣盯着他。

聶二太太聽出聶炀有幾分煩感,滿心的話卻不知道怎麽說好,有些話要是說的過重了,也是打擊人。聶炀雖然不是纨绔子弟,但也不能像聶殇那種能人,資質平常就要比別人更加用功才行,笨鳥先飛這話永遠是有道理的。

聶家總是要分家的,不可能讓聶殇養一輩子,聶烘還小,肯定要聶炀撐門面。也因為期望大太了,她總是希望聶炀能更加努力些,更加上進些,無形之中也就顯得唠叨了。

中飯仍然在聶大太太原本的屋裏吃,早上方七雖然沒有跟着拜年,但在家裏也沒閑着,方七帶着權婆子親自在廚房盯着。菜色一樣樣收拾好,又帶着丫頭們擺桌收拾,等到馮惠姐過去時己經收拾的七七八八,馮惠姐此時也是滿腹心事,反而不如方七盡心盡力。

飯完馮惠姐和方七收拾殘局,其他人卻是各自回屋休息,明天是初二,聶家沒有出嫁的姑娘,倒是難得清閑的一天。聶二太太起身要走的時候,看方七忙活着,想了想還是問了一句:“明天是姑娘回門的日子,你是新媳婦,現在小三不在家,你回去嗎?”

要是平常媳婦并不用問這一句,就是聶烴不在家,頭一年的新媳婦也肯定要備上厚禮回娘家,這樣也顯得鄭重。只是方家因為分事鬧的早就臉面全無,再者方七嫁到聶家來,可以算是賣進來的,現在方七在聶家是懂事,并不表示她樂意拿着東西回方家。當然她要是願意回去,她就吩咐婆子們給方七備禮,跟馮惠姐的一樣。

“方家還守着孝,明天我在家裏陪兩位太太解悶,就不過去了。”方七說着,她心中是恨毒了方家,私扣了她娘的嫁妝不與她,她如何會拿着禮物到方家去。

聶二太太只是問一句,聽她如此說,也不再說什麽,只是随她去。

次日早上馮惠姐與聶炀辭了聶大太太去洪家,晚飯時節才回來,回來時馮惠姐眼圈紅紅的,她倒不是大年下故意惹氣,實在是洪家一片愁雲慘霧,她沒出口問時,倒是都瞞着不說。當她問出來了,洪家上下曉得此事瞞不住了,矛盾也就暴發出來。

舅舅怨舅母,舅母埋怨舅舅,還有洪二姑娘的親娘,哭的死去活來,洪夫人在旁邊也是幹掉眼淚卻沒辦法。至于洪家其他的姑娘,小爺,也是個個抱怨,鬧騰了一整天。

初三上完墳,從初四開始就是各家走動請吃年酒,洪家姑娘與戲子私奔的消息正式傳播開來。洪家是青陽大族,一時間全族人蒙羞,洪家更成了衆矢之的,各種難聽的責罵迎面而來。這跟以前圍觀八卦的性質還有點不一樣,以前只是看極品而己,而這個所謂極品,只能說行為很與衆不同,要是說哪裏犯法了還說不上。

洪二姑娘這回卻是不同,她與男人私奔犯的是女子最大的忌諱,沉塘的大罪,性質完全不同。現在洪二姑娘跑了,官府是不會出面處決洪家,洪家宗族卻是不能不吭聲。洪老爺狠挨了一頓打,洪太太也是罰跪,同時派出人手去追,盡一切可能把洪二姑娘抓回來沉塘。

從正月鬧到五月,己經跑掉的人想尋回來哪有這麽容易,五月底洪家大爺娶親,非常非常低調的迎娶方四進門,連鞭炮都沒敢放,親友更是不敢請,就是請了也不會有人去。

據媒婆們傳出來的話,因為洪家鬧的這一出,方家雖然因為分家鬧的臉上無光,家敗己成定局,卻又向洪家要了三千銀子,才同意把女兒嫁過來。總共花了八千銀子才娶到一個落魄人家的姑娘當媳婦,接下來洪家的婚事多艱難就可想而知。

要還是以前,方七聽得這樣的消息,必然是拍手稱快,現在卻是越聽越怕。晚上自己一個人都沒辦法入睡,總是讓權婆子陪着她。

“那件事……那件事……不會有人知道的。”方七晚上睡下時總是忍不住念叨一回,她實在太害怕了,要是廣濟寺的事暴出來,她肯定會被沉塘的。就像洪二姑娘,人都跑了,洪家卻是派出人馬去抓她回來沉塘,她不想死,她真的不想死。

“事情都過去大半年了,哪裏還能翻騰出來。”權婆子說着,她現在是真心想走,跟方七說過一次,要在外頭給權秀蘭尋夫婿,然後她們母女出去做話,結果方七斬釘截鐵的拒絕,一點餘地都沒有,把權婆子也弄得沒辦法。賣身為奴就沒了自由權,全憑主子發落,方七硬是留她,就是求到聶大太太那裏,只怕也不中用。

“對,不會再翻騰出來,肯定不會翻出來。”方七有幾分自言自語的說着,随即又道:“二太太說大爺和三爺馬上就回來了,等三爺回來了,我就好好跟他過,再生個孩子,對,生個孩子,給三爺生個兒子就好了。”

只要有了孩子,她也算是在聶家立住了,就是有什麽風言風語傳出來,看到孩兒的面上,聶烴也未必會處置她。前頭聶烴又說喜歡她,為她做過許多事,只要她現在能體諒了,一心一意對待聶烴,兩個人生兒育女和和睦睦,這事也就是徹底過去了。

權婆子不禁看向方七道:“姑娘還是別想這些,快些睡吧,時候不早了。”

生個孩子立住腳的主意,權婆子不是沒想過,只是若是女子偷人,孩子的血統必然要受到質疑。就是時間不對,母親偷過人,也足以讓兒女沒臉見人。若是真到那個時候,方七倒不用為自己名譽擔憂,聶家肯定會死死瞞住,只是方七也肯定是必死。

就像方七說的,廣濟寺的事要是沒有發生過該有多好,沒有做錯事自然也就不用付出代價。方七好好的在聶家當三奶奶,生兒育女,這樣該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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