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無

納蘭容若病倒了。

因為在寒風中等太久,加上心裏壓力太大一下沒能抗住,終于倒了下來。

盧希寧愧疚不安,以前她生病時,他晚上就察覺了她的不對勁。

這次是早上她醒來,見平時準時起床的他一動不動躺在旁邊,以為昨晚他們鬧得太晚,他太困起不來,便伸手去推他。

一碰之下,他全身熱得燙手,忙探頭看去,他白皙的臉龐都已經燒得通紅。

納蘭容若這時睜開眼,對她露出個虛弱的笑容,一開口,聲音沙啞得幾乎聽不清:“寧寧,我身子不大舒服,你可還好?”

盧希寧飛快跳下床,抓起外衫套在身上,着急地道:“我沒事,你別動啊,我去拿溫度計給你量量。”

納蘭容若哎了聲,見盧希寧已經跑遠了,目送着她着急忙慌的背影,疲憊的眼裏溢滿了笑容,只得又躺了回去。

很快盧希寧拿了溫度計跑回來,說道:“你含着量一□□溫,我讓行墨去給你請太醫了,行硯前去侍衛處給你告假,你只管好生躺着。”

張婆子端了熱水進來,盧希寧接過銅盆放在床邊,親自擰了帕子給他擦拭手臉,擦幹淨之後,又拿酒精擦拭了一遍。

納蘭容若配合着她的動作,目光幾乎黏在她身上,說不出的柔情蜜意。

長生早上醒了之後,習慣性要找盧希寧,不顧奶嬷嬷勸阻,哭喊着蹬蹬瞪跑進了卧房。

盧希寧回頭看去,不禁眉頭緊擰,正色道:“阿瑪病了,你若是要留在這裏,說不定你也會跟着生病,要吃苦苦的藥。你快出去啊,這是命令,你沒得選擇。”

長生不遠不近站着,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呆呆看着他們,半晌後怯怯地道:“額涅,阿瑪會去世嗎?”

盧希寧暗自瞪了他一眼,沒好氣安慰他道:“阿瑪當然不會去世,你跟着奶嬷嬷去瑪嬷院子裏玩,等阿瑪好了之後帶你去騎馬。”

長生吸了吸鼻子,看着納蘭容若叮囑道:“阿瑪你要快點好起來啊。”

納蘭容若被這麽個小丁點關心,心裏感到暖暖的,剛要點頭,聽到他又說道:“好了就能帶我去騎馬了。”

納蘭容若臉一下拉了下來,委屈地看向盧希寧,她聽得忍俊不禁,虎下臉對長生說道:“快去瑪嬷院子,聽話,不得哭鬧。”

長生奶聲奶氣應了,依依不舍跟着奶嬷嬷走了出去。盧希寧耐心解釋道:“以前地震的時候,我跟長生解釋過何為生死,他便記在了心裏。我也沒因為他小就瞞着,反正總有一天他得知道。”

納蘭容若不在意笑笑,擡起手想要去握她的,猶豫了片刻又放下了。

盧希寧見狀,伸出手掌蓋在了他的手背上,笑着道:“我猜你是因為冷了才生病,沒事的。”

到了時辰,盧希寧取出納蘭容若的溫度計一看,他人已經燒到近四十度,不禁擔憂更甚,幹脆拿酒精先給他擦拭了腘窩等地方退熱。等太醫前來診脈開藥時,他的熱度已經退去了不少。

盧希寧去洗漱了出來,張婆子已經熬好藥端進屋,納蘭容若堅持要自己吃藥,說道:“寧寧,我現在已經舒服了許多,你先去吃飯,不然我會心疼。”

盧希寧無奈,只得前去匆匆用了些早飯,回到卧房納蘭容若已經吃完藥,半倚靠在被褥上,臉色嘴唇都發白,精神恹恹,完全沒了以前的生氣。

看到她來動了動身體,勉強露出個笑容,說道:“寧寧,你得離我遠些,你身子比我弱,別把病氣過給了你。”

盧希寧在床沿邊坐下,微笑着說道:“我沒事,太醫也說了你是受了凍才生病,這種病不會将病氣過給我。你還有哪裏不舒服,一定要說出來。還有,我讓廚房去榨了些橙子汁給你喝,有助于你提高抵抗力。你餓不餓,吃點東西好不好?”

納蘭容若輕輕搖搖頭,說道:“我先前喝了藥,一點都不餓,等到餓的時候我會吃的。”

現在生病都講究餓着肚子清腸胃,不吃有營養的東西無法增強免疫力。

盧希寧沒有采納太醫的建議,只讓他吃些清粥小菜,說道:“好,我等會去吩咐廚房,讓他們準備些肉蛋奶,吃了這些你才有力氣。”

納蘭容若沉思片刻,問道:“這都是你們那裏的知識嗎?”

盧希寧嗯了聲,見他眉眼間都是疲憊,溫柔地道:“你先歇一會,我就在暖閣裏,有什麽事情你就喊一聲。以前你照顧我,現在換我來照顧你。”

“嗯,我都相信你。”納蘭容若說了會話也倦了,躺下來蓋好被褥,閉上眼睛又睡了過去。

盧希寧守在旁邊,看着他眉頭緊鎖,似乎在睡夢中都不安寧的模樣,心中難過更甚。

興許在夢中,他在抵抗現實的難,可一切都是徒勞,哪怕在夢裏也照常會掙紮不安。

卧房外響起腳步聲,盧希寧轉頭看去,覺羅氏走了進屋,她忙走出去,小聲說道:“額涅怎麽來了?”

覺羅氏滿臉擔憂,擡頭朝卧房看去,低聲問道:“老大睡着了嗎,他身子可還好?”

盧希寧領着覺羅氏走去正屋,坐下後說了納蘭容若的狀況:“夫君現在已經好多了,平時他也沒能好好歇息,這次正好歇上一段時日。”

覺羅氏嘆了口氣,說道:“那你好生看着他,長生由我幫你照看着。過年的時候你也無需進宮去領宴,在家清清靜靜過年也好。”

盧希寧點頭應下,“長生淘氣,又得麻煩額涅了。”

覺羅氏哭笑不得道:“這小子,來到院子就急着跟我說,阿瑪不好了,阿瑪快死了,我聽了被吓得不行。後來他又說,阿瑪要吃苦的藥,說好了以後要帶他去騎馬。我猜想是老大生了病,就讓富嬷嬷看着長生,先趕來看看他。這做人額涅的,不親眼見着兒子,哪真能放下心。”

盧希寧尴尬地道:“長生太小,就知道鹦鹉學舌亂傳話。”

覺羅氏不在意擺擺手,接着問道:“老大先前好生生的,怎麽就凍着了?我先前聽說你大哥來了府上,後來與你一并被叫進了宮,老大送了你們前去,回來就病倒了。老不休聽到老大生病,好似臉色比鍋底都黑。這裏面究竟怎麽回事?”

盧希寧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覺羅氏,深深的歉疚湧上心頭,囫囵回答了幾句:“皇上找我跟我哥,是因為赈災的事情想要問問我們。外面太冷,夫君等着受了涼,都是我不好。”

覺羅氏狐疑打量了盧希寧幾眼,最終沒有再多追問,嘆了口氣說道:“老大又不是三歲小孩子,他自己受了涼,我豈會怪到你身上去。罷了,我得回去看着長生,有什麽事情你就遞個消息來。”

盧希寧送走覺羅氏,轉身慢慢走回屋,坐在椅子上發起了呆。

納蘭明珠生氣,肯定是聽到了些什麽。她其實也能理解,不管是納蘭明珠還是覺羅氏,在他們心裏肯定納蘭容若最重要。

就算是待她親若母女的覺羅氏,在納蘭容若與她之間選擇,毫無疑問會選擇納蘭容若。

這時張婆子走了進來,滿臉喜色地道:“少夫人,皇上聽說爺生病了,特地差太醫正前來給爺診治,如今行墨招呼着太醫正,正在前院花廳等着。”

盧希寧頓時煩躁無比,她就是再蠢,也知道康熙醉翁之意不在酒,最大的原因估計是因為擔心她生病。

再說納蘭容若知道後,心裏肯定又會不安。這份恩典她要不起,納蘭容若也要不起,可他們不但要硬生生接下來,還得感恩戴德。

盧希寧壓住心底升騰的怒意,說道:“你去跟行墨傳話,讓他們稍微等一等,夫君吃藥後睡着了,我去看看再說。”

張婆子應了下來,又說道:“少夫人,太醫正還說,爺生了病,說不定少夫人也過了病氣。冬日天氣冷,生病的人多,得先防着些,太醫證

正既然來了,就順便給少夫人請個平安脈。”

她果真沒有猜錯,盧希寧幾乎快抓狂,随口敷衍了句知道了,轉身進了卧房。

納蘭容若睡得出了一頭細汗,他向來睡眠淺,盧希寧走到床邊時,他已經醒了過來。

盧希寧嘴裏苦意蔓延,半晌後說道:“皇上差太醫正來給你診脈。”

納蘭容若怔楞住,撐着坐起身下床,故作輕松說道:“寧寧,太醫正親自上門來給我診治,這是天大的恩典。”

盧希寧拿着外衫幫着他穿上,苦笑一聲說道:“皇上還讓太醫正給我請平安脈。”

納蘭容若低頭扣着絆扣,溫聲說道:“讓太醫正給你把把脈也好,你也不要想那麽多。”

盧希寧想想也是,幹脆苦中作樂,就當做是不要錢的治療了。

納蘭容若稍微收拾了下,太醫正進了屋,見禮之後把了脈,與先前太醫說得也并無不同,只是受寒而引起的不适。

太醫正随後又給盧希寧把了脈,這次比納蘭容若用時更久一些,最後笑着說道:“少夫人身子很好,只是依然得小心為上。自從入冬以後,多有人因着天氣寒冷生病。病來如山倒,說起來納蘭大人估計也聽過,先前京城裏赫赫有名的陳弘勳,因為受了風寒一病不起,在昨日夜裏已經去了。”

盧希寧渾身一震,不由得轉頭看向納蘭容若,他回了她個安撫的笑容,說道:“多謝太醫正大人提醒,我與內人都會好生注意。”

太醫正客套幾句後告辭離開,盧希寧急得連聲問道:“太醫正不會随便提起陳弘勳對不對?他的話究竟是什麽意思?”

納蘭容若也不知道究竟情形,思索之後說道:“我現在也不清楚,先讓行墨去看下大哥那邊有沒有事再說。”

行墨前去了不久就趕了回來,焦急地道:“爺,少夫人,舅老爺被人告了,還有老爺也被人彈劾,說他縱容親家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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