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感動

“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你?”

少年困惑的表情看起來單純極了,顧遠亭自重生以來就沒有放松過的心情此刻終于被安撫下來。

一切還來得及,他有太長的時間可以讓這個叫殷寧的少年慢慢認識他。

顧遠亭忍不住微笑起來,“我現在讀大學,但是也快畢業了,最近在祖父的公司實習,所以要搬回老宅住一段時間。作為鄰居,以後說不定會經常見到。”

“所以這其實是新鄰居送來的禮物麽?”殷寧擡頭看了看站在旁邊被硬塞了糕點盒,有些不知所措的司機大叔。

顧遠亭點點頭,說,“晚安。”然後好心情地轉身離開。

殷家的司機有些為難地看向小主人,“要帶回去麽?”剛才那個人怎麽看都有點可疑的樣子。

殷寧想了想,“帶回去吧。”既然一開始就坦明身份,要查總是能查出來的。這些年殷家對他的保護可謂慎之又慎,大宅院裏的陰私在落到他身上之前就已經幹淨利落地處理掉了,因此殷寧也沒有太多的危機意識。更何況,他覺得那個人沒什麽惡意。

只是那個人在第一眼看到自己的時候好像流眼淚了,一個看起來十分高大穩重的大男人站在那裏哭,這讓殷寧多少有點在意。

算了,以後總會見到的,殷寧轉身上車,不知不覺間竟然認同了顧遠亭的說法。

顧遠亭回到老宅時已經過了晚餐的時間,他之前打過電話,所以沒有人等他,也沒有人問他是否吃過飯,給他留一些點心之類的東西。

如果是曾經二十歲的顧遠亭,說不定就覺得被冷落了,而現在他很清楚這樣才是正常的。對于那些不是很親近的叔叔和堂兄來說,他簡直就是一個誤入他人領地的入侵者。如果可以顧遠亭也不願意摻合這些事情,但是他有必須留下的理由。

回到自己的那間客房後,顧遠亭簡單換了身衣服,站起身來走去廚房倒水喝。這時,一直留意着他的行蹤的顧遠帆不知從哪裏鑽了出來。

“第一天上班怎麽樣啊?總部的感覺怎麽樣啊?”他蹭過來問顧遠亭,完全沒有被比下去或者被搶占了資源的自覺。

顧遠亭因為剛剛跟殷寧正式見過面,也有心思跟這位堂兄開玩笑了,“四叔對我挺好的,親自帶着我去辦公室啊。他把我安排在企劃部的一個組,組長是挺熱情的一個人。”

顧遠帆一聽就有點按捺不住了,“你還覺得他照顧你了啊,真是太天真了。別人不看,你看我,就算進不了總部好歹有個部門經理的頭銜呢。你是老爺子欽點進去的,四叔居然好意思真把你當實習生,他的意圖也太明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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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遠亭不在意地說,“他也是為了讓我更好地得到鍛煉嘛,組裏同事也不錯,尤其是還有一個挺耐看的姑娘。”

顧遠帆表情莫測地看了他一眼,壓低聲音說,“你一去就跟一個女孩子勾搭上的事情,整棟樓差不多都傳遍了,要不是上次聽你說看上殷家小少爺了,我都要相信那是真的了。”

“哦?那他們對我的評價如何?”顧遠亭總算找到了玻璃杯,自己倒了杯水慢慢喝着,一點都不着急的樣子。

“還能怎麽評價,”顧遠帆見他不着急,自己倒有些氣急,然後像是突然想起來什麽似的自己被自己逗笑了,“你的評價都快要跟我差不多了,有人暗地裏在散布輿論,說老爺子是糊塗了,才想着要把長子一家接回來。”

“他們還真是怕這件事啊,”顧遠亭笑了笑,又說,“不過我喜歡誰你是知道的,跟那個姑娘只是單純的工作關系,跟她本人也說得很明白了。”

顧遠帆想了想,恍然大悟,“你這個叫培養嫡系?釜底抽薪?”

顧遠亭失笑,“你以為培養嫡系那麽容易啊,我一個普通實習小員工,還釜底抽薪呢,能被留下來就不錯了。”

顧遠帆不好意思地說,“哪能啊,有老爺子在誰都趕不走你。”

“其實我不會留太久的,”顧遠亭話題一轉,“如果有人跟你打聽,你就說我就是來玩玩,很快會走的,讓他們略微放一點心。我自己有要做的事情,不想太多人給我找麻煩。”

顧遠帆應下來,心底多少有點尴尬,顧遠亭是怎麽知道他過來搭話還有探聽消息的意思呢?來之前謝蘭惠再三囑咐讓他多套一點話,他覺得她是想太多了,就算不是大伯繼承家業的話,可能繼承家業的也是二伯或者四叔,自己的父親既不占長又不占賢,其實根本沒什麽希望。

連他都能看明白的事情,怎麽謝蘭惠就是不明白呢?

第二天去公司的時候,為了讓陶園有時間幫自己做事情,顧遠亭主動向組長借了這個人,說自己不熟悉情況,想找個人帶一帶。

張揚早就得到顧季安的吩咐,小少爺的一切要求盡可能滿足,不管合理的還是不合理的。這時候顧遠亭帶着陶園到處刷存在感,然後又要了一間獨立辦公室。

陶園心中忐忑極了,趁着沒人的時候偷偷問顧遠亭,“你到底打算做什麽啊?”雖然她覺得自己眼光沒有錯,可是付出的代價未免太高了。一旦顧遠亭沒能上位,她會徹底變成一個放錯邊的花瓶。

顧遠亭像是看透了她的想法似的,說,“不管做什麽,也不會比你現在這樣差到哪裏去吧?”

陶園無言以對,默默地收拾了辦公用品跟着他搬進一間獨立辦公室。

“你做的企劃案給我看看。”顧遠亭這時候才說起正經事,而說話時的語氣就好像他曾經吩咐陶園處理集團大大小小的事情一樣。

他看到陶園打開電腦裏的文檔,坐過去大略地看了一遍,跟自己記憶中的對比覺得還是有需要補充的地方,是她理解不到所以做不出來的。

“好了,剩下的交給我,接下來要給你另外一個任務。”顧遠亭說着,打開自己的股票帳號。

陶園不可思議地看向他,“這也要我幫你處理?”

顧遠亭點點頭,“我要做的是短期,但是最近沒有時間一直盯着它,就只能拜托你了。我會告訴你買哪些,什麽時候買,什麽時候賣。如果你信得過我的話,也可以投一點進去小賺一筆。”

陶園搖搖頭,“我對股票沒興趣,如果是工作任務的話,我會按照你的要求如期完成的。”

顧遠亭點點頭,滿意地想,她果然還是最适合做自己秘書的人。

交代完一切後,顧遠亭在工作時間大搖大擺地走出門去,全然不顧遇到的其他人各種各樣的目光。

在陶園提交的企劃案中,他看的到她做出的專業的東西,跟上輩子其他設計師提交的大同小異。但是關于宗教文化的部分她一點也沒有提到,而這恰恰是最重要的,是用來打動對方的契機。

顧遠亭現在沒有太多的人可以用,他覺得自己補充完這部分的內容。

要查資料,最好的地方就是市立的圖書館,顧遠亭帶着筆記本電腦找了過去。市裏圖書館可以刷身份證進入,不同身份的人有不同的權限,而顧遠亭似乎忘記了他現在只有臨市的身份,在這裏也只能進入只有基本藏書的樓層。

顧遠亭也覺自己出來得有些倉促了,正要返回時突然間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他回過頭,看到穿着學生制服抱着書本的殷寧。

“你不是在實習嗎?”他開口問道,雖然面無表情,卻記得顧遠亭說過的話。

顧遠亭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眼中的驚喜瞬間外露,緊接着一點點地收斂進去後才記得回殷寧的話,“是在實習,是出來查資料。”

“那你怎麽不進去?”殷寧又一板一眼地追問了一句。

他這樣認真執拗的樣子,倒讓顧遠亭有些沒想到。然而顧遠亭瞬間又想起了另外一句話,過剛則易折,也許殷家正是刻意把他培養成現在這樣。他不願再殷寧面前顯露出這些負面情緒,深吸一口氣,回答道,“我想去的樓層,似乎沒有權限進去。”

殷寧一怔,轉過身說,“跟我來。”

殷家的小少爺果然是無所不能的,刷他的學生卡已經可以進入所有的樓層,更別提還有專門的貴賓閱覽室。

殷寧坐在書桌前複習功課,認真做卷子的樣子讓顧遠亭看得有點舍不得挪開眼。然而他終于還是記得去找到自己需要的東西,然後抱着一大疊資料坐在殷寧的對面。

他在那邊手指不停地敲擊鍵盤,殷寧也在不自覺地觀察着他。看到顧遠亭手邊那本書似乎是關于宗教與建築的,殷寧有些好奇,但處于禮貌還是保持着沉默,收起目光放在自己面前的試卷上。

午後的陽光暖洋洋地,透過桌邊的落地窗玻璃灑進室內。顧遠亭一邊根據記憶和眼前的資料來補充企劃案,他喜歡的人就坐在目視可見的地方,這是他前世從未想過的溫情和靜谧,讓此刻的他甚至有點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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