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重溫

顧季安的臉色陰沉的像是能滴下水來。

他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顧遠亭小小年紀能有這樣的心思手段,相比之下,之前自己做出的那些安排簡直就是為了給他鋪路。

顧季安特別找了一個由自己人當組長的小組,給予顧遠亭作為纨绔子弟的一切便利條件,組內還有一個單看外表很容易讓人想入非非的年輕女孩。顧遠亭不負所望地跟陶園同出同入,甚至要了一間單獨的辦公室,顧季安都是樂觀其成的。

在聽到顧遠亭跟殷家的小少爺搭上關系以後,他終于按捺不住了,借着老爺子視察的機會想把這個侄子的真面目展現在衆人面前。結果卻成全了顧遠亭,讓他有了這個表現的機會,而自己甚至連質問他跨級彙報的理由都沒有。

更讓顧季安感到不安的是,單看這份企劃案,完全不在那個陶園的能力範圍內。他們組交上來的企劃案顧季安全部都看過,是張揚做的或者是陶園做的他并不在意,或者說為了讓一個願意為他做事的人處在更方便做事的位置上,他刻意忽略了這一點。但是眼前展現的或許已經不能叫做策劃案,詳盡程度幾乎已經是項目完成後的總結方案了。他這個侄子難道真的有這麽優秀?

顧季安不得不有些沮喪地想,如果他的兒子有顧遠亭的一半,也許他就不需要像現在這樣費盡心思了。

顧榮從頭到尾認真聽完了彙報,回頭看向顧遠亭說,“你把全部資料拿給我看看。”

能夠這樣說,基本上就是認同了這個項目,顧遠亭終于松了一口氣。

老爺子在率衆離開的時候,還特意拍了拍顧遠亭的肩膀,意味深長地說,“顧家總算後繼有人了。”

在場的沒有一個不為這句話感到震驚的,或許謠傳已久的高層動蕩,随着顧遠亭的進駐馬上就要來了。顧季安,又因為自己剛輸了一句心情更加糟糕,甚至看都不再看顧遠亭一眼就跟着衆人走了出去。

顧遠亭在會議室等了等,算到老爺子差不多視察完了,才起身向顧季安的辦公室走去。

顧季安此刻正在坐在辦公桌前發呆,聽到敲門聲下意識說了聲,“進來”,緊接着就看到一張他無論如何都不想現在見到的臉。

“四叔,你是不是有什麽話想對我說的?”顧遠亭一點都沒跟他客氣。

顧季安怒極反笑,“你覺得我有話需要對你說?”

顧遠亭笑了笑,“四叔的打算,早在剛進公司實習的時候我就知道了。那個長期處于被壓制的狀态,長得又幾分姿色的女員工,其實就是為我安排的吧,可惜我用她的方式不對,是這樣的麽四叔?”若不是他早就認識陶園,又或者他是個異性戀,說不定就真的合了顧季安的心意。

顧季安難得在小輩面前栽跟頭,恨得咬牙切齒,“這都是你跟你父親學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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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是,有的不是。”顧遠亭誠實作答。

顧季安冷聲道,“那你現在找我是來炫耀?還是來興師問罪?”

“都不是,”顧遠亭微笑着說,“我只是想跟四叔聊聊公司的情況。”

“你想聊什麽?”顧季安漸漸平靜下來,他倒想看看自己這個侄子到底有多少真本事。

“我那個企劃案,四叔也聽了,覺得怎樣?肯定會賺錢的吧?”顧遠亭笑了笑,“如果我估計的不錯,數目應該不會少,而這個項目的意義卻不僅僅在賺錢上。集團發展到現在,差不多也到了走出國門向海外擴展的地步了吧,這個項目就是第一個契機。”

他說的情況比前世提前了好幾年,然而現在拓展海外的成本卻要比金融危機以後節省一大半,現在可以說是擴張的最好時機。

顧季安不知道那麽多內情,卻難免有些驚訝于顧遠亭的眼界和格局,他頓了頓,說,“你接着講。”

顧遠亭看了看他,繼續說下去,“不管我這個企劃案是怎麽提出來的,也算是四叔你的企劃部的提案吧?只是如果要實施的話,提案會移交給工程部,也就是我二伯負責的部門,我說的對不對?”

顧季安順着他的思路聽下去,不由自主地點點頭。

“單個項目完成以後,如果借此成立海外事業部,關于海外拓展的一切都是二伯那邊一手推動的,跟四叔你一點關系都沒有吧?”顧遠亭略略停了一下,不緊不慢地說道,“現在二伯負責工程實施,四叔你負責企劃,也算是互相依靠互相制約,可如果二伯那邊再加上一個海外事業部,天平兩邊的砝碼可就不那麽平衡了。”

顧季安看着他半晌無語,終于說了一句,“真是後生可畏。”

顧遠亭也不謙虛,笑笑說,“那麽四叔要不要與我合作?企劃案是我提的,還有許多細節要當面彙報,可以說我在爺爺面前還是說得上話的。”

“你想要什麽?你能給我什麽?”顧季安也問得十分直白。

“雖然項目實施離不開工程部,但是我可以讓企劃部也在其中插一腳,”顧遠亭言之鑿鑿地說,“關于前期的赴國外談判,我希望能夠全權負責,因為年齡和資歷都不夠,還請四叔到時候幫我說句話。”

顧季安詫異地看了他,半晌終于點了點頭,“一言為定。”他認同了顧遠亭的分析,眼下最重要的是不能讓老二得了勢,比較起請老大回來,這才是最關鍵最要緊的。至于他這個侄子想從中得到些好處,相比較之下也不是那麽重要的事情了。

顧遠亭在處理完這一切以後,天已經差不多黑下來了。他走出辦公樓以後在附近随便吃了點快餐,開着車回老宅,順便又在殷家門口轉了轉。

他最近鬼鬼祟祟的樣子讓殷家的保安團隊很是在意,幸好有殷寧的專屬司機在裏面,聽到顧遠亭又徘徊在門口後急忙出去看,果然見到他的那臺車停在樹下。

司機大叔只得走過去勸他,“顧少爺,這都幾點了啊?小少爺的作息很規律的,整個殷家都不敢有人打擾他,你還是趕緊回去吧。”

“哦?很規律?”顧遠亭也不走,竟然客客氣氣地跟他聊起天來,“那他明天什麽時候有空啊,我去哪裏找他方便啊?”

司機大叔愣了愣,念在殷寧在見到這個人以後心情會稍微好一點的份上,還是告訴了他答案。

第二天正好是星期六,作為畢業班的學生殷寧是要全天上補習班的。

顧遠亭等到中午差不多下課的時候,就準時到補習班門口找人,果然看到殷寧正走出來的身影。

“阿寧。”他喚着他,沖他揮揮手。

殷寧一愣,偏頭想想,自己有跟這個人這麽熟悉了麽?似乎還沒有外人會這樣親昵地叫他。

顧遠亭小跑兩步來到他的面前,說,“中午一起吃飯吧?”

殷寧又愣了一下,“為什麽?”

“因為你要吃飯,我也要吃飯啊,正好一起了。”顧遠亭笑得很是狡黠,這讓原本就沒怎麽跟外人打過交道的殷寧有點不知所措。

司機大叔一臉不贊成地站在旁邊看着他們,顯然是有點後悔昨天被顧遠亭一臉憂郁的神情打動了。

“你喜歡吃什麽?平時上補習班,中午要怎麽吃飯啊?”顧遠亭看着他征求意見。

殷寧只好回答,“平時就是吃帶來的飯,早上做好溫在保溫桶裏的,吃完了就躺在車裏睡一覺,下午還有課。”

“偶爾換一換口味也沒關系吧,跟我來,快的話還來得及讓你睡午覺。”

聽顧遠亭這樣說,殷寧也不好意思拒絕別人的好意,跟在後面走了上去。他恍然發覺自己內心深處也不是很想拒絕顧遠亭,或許是一直沒朋友的緣故吧。

補習班的地點離市中心不遠,過馬路轉個彎就是步行街。顧遠亭帶他走過去,想要去曾經另一個阿寧帶他去的旋轉餐廳,路上卻被連成片的賣零食的小攤販吸引了視線。

他偏過頭看着殷寧,滿眼殷切地問,“要不要嘗一嘗?”棉花糖,糖葫蘆,珍珠奶茶,甜筒……這些應該都是阿寧喜歡的。

殷寧搖搖頭,“不用了。”

這回倒是緊跟在後面的敬業的司機大叔做了解釋,“小少爺的身體多金貴啊,一般是不吃外食的,尤其這些路邊攤上的東西肯定都不幹淨,更是從來都沒吃過的。”

顧遠亭微微一怔,那時候,看見小鬼像小孩子一樣什麽都要還想取笑他,沒想到卻因為他是真的什麽都沒有嘗試過。這個世界上還有那麽多美好的事物,他都來不及嘗試……想到這裏,顧遠亭心裏又有些發緊。

“你怎麽了?”不知何時,殷寧轉到他的面前站定微微仰起頭看他。

顧遠亭搖搖頭,“走吧。”

殷寧在他的身後跟上,不由暗自抿緊嘴唇。剛才的情景如此熟悉,讓他不禁想起第一次見到顧遠亭的時候。

明明臉上沒有眼淚,看起來卻好像在哭,真是一個奇怪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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