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跨年

跨年晚會就在學院的禮堂舉行。企管學院一是項目多，二是捐助多，他們的禮堂是全校最豪華的，音響設備也都配的十分高端，再加上有相當一部分學生将來打算繼承家業，會花更多的時間精力在娛樂上，因此這個學院的跨年晚會可以說是整個學校裏最燒錢的也最好看的。每個年級的每個班都準備了兩三個節目彩排，在萬衆期待中學生們終于迎來了新年前夜。

新生班級的座位一般都不會太好，而在又是班長又是學生會成員的王宏順積極争取下，他們班總算被安排在中間靠前的位置。殷寧跟同學們一起來到晚會現場，找到貼着自己名字的座位坐下來後，發覺左手邊是肖振華，右手邊是王宏順，他也沒有想太多，同一個宿舍的被安排在一起似乎是很正常的事情。

肖振華卻覺得有些失望，他原本打算坐在女生中間的。

在他另一側的莫晨曦适時安慰道，“沒區別啦，反正那些女生忙着準備節目，就算你坐過去她們也顧不上看你。”

他們班只出了一個節目，是十幾個女生的集體舞。背景音樂選的一首國外的流行舞曲，動作編排也都參考了異域風情，十足的誘惑。一整排的女生跳着這樣大膽而性感的舞，看起來也是很壯觀的。肖振華有幸看過彩排，簡直激動得不能言語。此刻被莫晨曦提醒，他的注意力瞬間就轉移到了節目單上，一看自己班的節目排在第十個，不前不後的位置。

等到要上後臺準備的時候，清一色的娘子軍從座位間低下頭貓着腰走出去，一路上回頭率都很高。王宏順原本是打算帶隊的，但是想想就自己一個男生未免有點尴尬，不如坐着殷寧的身邊，看他安靜而專注地看節目也是一種享受。

這位王公子原本是男女通吃的，只是比較起來更偏好美少年一點，他年紀這麽輕，還遠遠談不到娶妻生子之類的事情。這時候他呆呆地看着殷寧，半是暗戀的甜蜜，半是心上人心有所屬的酸楚，一時間竟有些魔怔了。

這時候有個女生貓着腰跑過來，在座椅上不斷翻找着什麽。

“怎麽啦？”肖振華不會錯過任何一個搭讪的機會，急忙轉過身打算過去提供幫助。

那女生的表情都快哭出來了，語速飛快地說，“剛剛在後臺接音響的時候不知誰奶茶被碰翻了，全部灑在播放伴奏音樂的電腦上，一下子就黑屏了。下一個節目就輪到我們了，可是我怎麽也找不到備用的優盤這可怎麽辦好？完全沒有背影音樂的話大家在上面跳舞簡直就是搔首弄姿，會笑死人的。”

“是哪首曲子？”殷寧突然開口問道。

女生說了名字，雖然是很流行的曲目，但是在幾分鐘的時間內找到可以代替的音頻卻并不容易。殷寧站起身，說，“我給你們伴奏。”

舞臺斜後方的位置放着一架鋼琴，除了要表演鋼琴獨奏的幾乎沒有人會用到，就在他們班的節目開始之前，殷寧走過去坐在前面。

場上的燈光暗下來，舞臺上方一排射燈順着帷幕依次亮起，灑落星星點點的光。音樂聲漸起，這是一首輕快中帶着點妖冶的曲子，用鋼琴彈出來有一種特別的味道，像是在一本正經地誘惑着誰。

女孩子們列隊出場，聚光燈打在一張張青春洋溢的臉上，只分了一小束留給角落裏的殷寧。然而這一小束已經足夠了，殷寧穿着西裝樣式的學生制服，坐得筆直，露出輪廓完美的側臉。不是所有人都能看清楚他彈琴的樣子，但是站在舞臺邊上的王宏順看得清清楚楚，這一刻的殷寧看起來是那麽的高貴優雅從容，看起來就像是一個真正的小王子。

少年修長的雙手在琴鍵上跳躍，靈巧地翻飛着如同撲閃的蝶翼。他的整個人就好像他在彈的這首曲子，有一種說不出的魅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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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居然會彈鋼琴。”坐在座位上肖振華率先感嘆着，“那些女生要瘋了吧。”

莫晨曦又忍不住陰暗起來，殷寧的這些技能該不會是為了讨好金主而去學的吧？

事實上班裏的女同學有一大半都上去跳舞了，在驚訝和花癡之前她們得先完成自己的任務，而臺下的尖叫聲和掌聲漸漸熱烈起來。節目反響非常好，大家走下舞臺的時候都很高興，王宏順抱着一捧花走上來剛要往殷寧那邊走，卻被隊伍中間的女班長接了過來，轉手還是送給殷寧。

“謝謝你了啊，要不是你我們今天可沒辦法下臺了。”女班長笑吟吟地說。

殷寧果然有些不好意思，他垂下眼簾，低聲說，“都是一個班的，別客氣。”

“說起來你鋼琴彈得真好，從什麽時候開始學的啊？”

他們一邊說一邊走回座位時，王宏順站在後面看着，一時間心緒莫名。

莫晨曦早就注意到這邊的情形，他自然不願坐在那裏當殷寧的陪襯，見到有機會來刷王公子的好感度，便起身走過來搭話，“別看殷寧一副不善言辭的樣子，在女生中間混得可真好。”

“是啊。”王宏順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

“不過他好像一直對交女朋友不怎麽感興趣啊。”莫晨曦故意壓低聲音說。

“你想說什麽？”王宏順的目光陡然變得尖銳起來。

莫晨曦緊張地握了握拳頭，但是此刻是這段時間以來他能找到的最好的時機了，他深吸一口氣，說，“上次聚會的時候他提前走了，你記得吧？是跟一個男人一起走的，我看見了的。這種事情，我想你作為班長總該知道一下吧，以後萬一出了事也好跟老師彙報。”

他說得語焉不詳，可是該表達的意思已經表達的很清楚了，王宏順的臉色立馬變得陰沉下來，“就你一個人看見的嗎？”

莫晨曦一驚，王公子的反應不是憤怒失望而是擔心，這可不是什麽好消息。他點點頭，說，“我不會亂說的。”當然已經轉學的彭清就不必再提起了。

節目又往後進行了幾個，這時候正是高年級的學長自彈自唱一首原創的青春紀念曲。王宏順心不在焉地聽着，忽然像是發現了什麽似的，徑直向禮堂一側的門口走去。

殷寧此刻正向門口走着，禮堂裏密密麻麻的都是人，但站在大門邊上的那個身影看起來如此熟悉，讓他一眼看見了就忍不住走過去。對方還在低頭發短信的時候，殷寧已經出現他的面前。

“新年快樂。”他站定，說。

顧遠亭愣了一下，擡起頭，緊跟上來的王宏順突然間看清了他的臉。

這個城市并不大，能算得上名門的就那麽幾家，王宏順自然是認得顧遠亭的。雖然沒有什麽交情，但他也知道顧遠亭的身份，知道顧遠亭是他大四的學長，也知道顧遠亭的身份以及他背後的顧家。如果是這個人，作為殷寧的金主倒真是當之無愧了。

“阿寧，我們出去說話。”顧遠亭看向少年，目光溫柔，卻多多少少有一些遲疑。

殷寧毫不猶豫地跟在他的身後穿過光線昏暗的過道，走進舞臺下面那間小小的辦公室。

王宏順只做了一秒鐘的心理鬥争，就做出一個一定會厭棄自己的決定，他悄悄跟上去，把耳朵貼在門板上。

“發生什麽事了嗎？”殷寧敏銳地發現氣氛的不對，擡頭看着顧遠亭問道。

顧遠亭沉默良久，才緩緩開口說，“你的父親找到了，但是……他已經去世了。”他沒有說的是，殷寧父親的屍首是在海上被找到的，沿海的漁民捕撈到時身體還沒有完全腐爛，隐約看得見五官長相和他慘烈的死狀，似乎已經沒了心髒。

這對顧遠亭來說大概是個好消息，對曾經的殷寧來說或許也是，但是對眼前的殷寧卻不是。就算那個人并不是真心待他，可是表現出來的卻一直是關心他寵愛他，就算最後把他趕走殷寧心中也并沒有太多怨恨，他只覺得父親是一時失去理智，又或者是他在不知道的地方做錯了什麽，那總歸是他的父親。

殷寧的身體開始顫抖，他用力扶住木制辦公桌的邊緣，直到按得指尖發白。

顧遠亭有些不忍，但還是接着說下去，“你的祖父依舊人事不省，提出要辦喪事的是你大伯。他們找到我，要我把這件事情轉達你，叫你回一趟殷家。雖然不知道他們有什麽打算，我會與你一起回去。”

他沒辦法對他說新年快樂，但是他想，未來的很多年他還有很多機會，總歸是可以做到的。而不管怎樣，最大的危機已經解除了，殷家其他人或許還有陰謀算計，他是要與他一起面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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