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挑釁

因為父親去世而請假回家，殷寧沒有對學校隐瞞這件事情，他之前因為倉促得到消息就趕了回去，請假的時候是找的班長，也就是他同宿舍的室友王宏順。

王宏順當時在驚訝之餘又帶了點憐憫，急匆匆地幫助殷寧辦好學校的一切手續，同時也覺得這是打動殷寧的好時機。他調出殷寧的檔案來，發現基本信息的很多欄目都是空的，便只好抄下身份證號碼找人去查，得到的結果讓他大吃一驚。

殷寧竟然是那個殷家的後代，他竟然曾經是首富家最受寵愛的小少爺。

王宏順靠在椅子上半晌出不了聲，而當他回過神來的時候，許多之前想不明白的事情豁然開朗。他知道殷寧有着這樣的背景所以會彈鋼琴不奇怪，言行舉止驕傲自持也不奇怪，而他必須勤工儉學維持生計是因為殷家的家變，直到此刻殷家人還在為争遺産糾纏不休。

在得知這一切之後，王宏順最後一點覺得對方配不上他的心思也消去了。殷寧的外觀氣質他自然是喜歡的，而殷寧的家庭背景更讓他躍躍欲試。王宏順有過許多床伴，絕大多數都是看着他的身份主動湊過來的，根本不用費什麽力氣，也從沒有真正動過心。而現在這樣一位落難貴公子撞到他的手裏，王宏順無論如何都不會甘心放過。

最直接的表現就是，殷寧自從回來以後發現他這個室友态度更加殷勤了。非但請假的事情幫他安排的極為妥帖，完全沒有影響到獎學金的評比，平時出現在他身邊的幾率也更高了。尤其适逢期末，圖書館人滿為患，王宏順這位從來不上自習的人居然會在殷寧忙的時候替他占座位，而且借着宿舍集體的名義讓殷寧無從拒絕。

他這樣不露痕跡的讨好并沒有引起殷寧太大的警覺，卻一點不漏地看在莫晨曦的眼裏。

莫晨曦看到殷寧時仍然是滿面春風的樣子，可是心裏的嫉恨簡直要翻江倒海。他想要讨好王宏順卻從來入不了對方的眼，殷寧卻憑着一張臉得到王公子的青睐，那家夥到底在什麽時候勾引了王宏順？

莫晨曦因此格外關注殷寧，又因為期末的時候宿舍裏的四個人經常一起行動，殷寧出去接電話的時候王宏順拉不下臉去偷聽，莫晨曦卻沒有這個忌諱，偷偷尾随其後聽到他壓低的溫柔的聲音，心念一動突然覺得有辦法了。

他一定不能讓這個貧困生這樣嚣張下去。

殷寧回到座位上的時候，王宏順拉着莫晨曦走了出去。

“他剛剛給誰打電話去了”王宏順也不想掩飾了，殷寧年少喪母，父親又剛剛去世，跟其他私生兄弟姐妹并沒有多少交情，可以說一個親人都沒有了，那麽他回來時突然變得輕快的表情又是為了誰？

莫晨曦把他聽到的只言片語重複了一遍，不懷好意地推測道，“一定是跨年晚會上找他的那個男人，除那個人以外我完全沒有見過殷寧有其他朋友。”

王宏順的臉色陡然沉了下去，他知道那個男人是誰，一直以來只是刻意控制自己去無視對方，但那個叫顧遠亭的人卻是他無法回避的一個問題。

根據他調查的結果，顧遠亭認識殷寧不久，他們兩個人也不是青梅竹馬的關系。可是在殷家家變的時候，顧遠亭意外地受到邀請出現在殷家，并以回護的姿态帶走了殷寧。甚至就連殷寧報了這所大學都可能是顧遠亭的手筆。接下來的事情王宏順就很清楚了，殷寧的提前報道，殷寧的勤工儉學，一切的背後都有顧遠亭的影子。莫非這個人真的先他一步趁虛而入了？

想到這裏王宏順暗暗握緊了拳頭，以他王家的實力對上顧家有些自不量力，但是為了殷寧他願意試一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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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宏順找上顧遠亭的時候，顧遠亭已經進駐了父親公司副總的辦公室。他有着前世積累的經驗和對未來十年的預知能力，經營這樣一家并不算太大的公司已經綽綽有餘。接到秘書的電話，說樓下有個自稱學弟的王姓青年想要見他，顧遠亭想着說不定跟殷寧有關系還是把他放了進來。

果然王宏順進門後說的第一句話就是，“我是殷寧的班長，也是他的室友。”

顧遠亭一聽坐直了身體，“是他讓你來找我的？他沒什麽事吧？”

王宏順冷笑着搖搖頭，“是我自己有事想要跟你談談。”

“請講。”顧遠亭讓他坐在對面的沙發上，叫秘書倒水，一派上位者的姿态。

王宏順不禁有點咬牙切齒，這個人明明還沒有畢業，在這裏裝什麽成熟穩重。他擡起頭，肆意張揚地質問，“你跟殷寧到底是什麽關系？”

顧遠亭一愣，目光轉冷，“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我當然知道，”王宏順不甘示弱地叫嚣起來，“我都調查過了，殷寧是首富殷家的人，怎麽可能窮困到這種程度，是你把他誘騙出來的吧？”

顧遠亭看着他額角又開始突突地跳，這是他最近才出現的症狀。此刻顧遠亭盡力壓下心中突然泛起的浮躁，認真對這個激憤的年輕人說，“你既然是他的同學，背着他調查他，這樣真的好嗎？”

王宏順有點惱羞成怒，梗着脖子說，“你先回答我的問題。”

顧遠亭嘆了口氣，“你知道這是什麽地方，知道我是誰嗎？如果不是看在你父親的份上，你以為你能夠站在這裏對我說這些話？”

“你少拿我爸壓我，我是殷寧的同學，就有責任關心他愛護他，當然不能眼睜睜看着他誤入歧途。”王宏順理直氣壯地說，就差直接說你顧遠亭就是不安好心誘騙包養大學生了。

顧遠亭眼神幽深地盯了他半天，卻突然笑了起來，“你關心他，愛護他，所以沒有任何證據就在臆斷他誤入歧途？”

王宏順的臉瞬間變得通紅，“我才沒有那個意思。”

“那你剛剛說的這些話是什麽意思？”顧遠亭開始有些不耐煩，他用力握緊拳頭，沒有讓對方察覺到自己的情緒變化。

王宏順一向嚣張慣了，即便自己處在弱勢的境地下也絲毫不畏懼，他虛張聲勢地叫了起來，“我知道你在他最困難的時候幫助過他，但是這并不代表他就必須以身相許。你這叫挾恩圖報，不，你根本就是不安好心。殷寧欠你的我加倍還你，你放過他！”

顧遠亭聽着聽着再次冷笑起來，殷寧欠他的何止是這點幫助，他欠他一條命，欠他為他抵消的數百條性命，欠他半世運道，欠他的重生。眼前這不知進退的小子想要替殷寧還，他拿什麽來還，又怎麽還得起？“他原本就應該是我的，我為什麽要放手？倒是你，你要我放他自由，然後你好接手麽？”顧遠亭原本還顧忌着王宏順是殷寧的同學而打算委婉一點，話到嘴邊卻漸漸失去了控制。

王宏順怒不可抑，因為心思被戳中掩飾般咳嗽起來。他想，自己多少也應該表示一下公平競争的意願，于是霍然站身，直對上顧遠亭。

他的身高還要高顧遠亭一些，站起來俯視對方時真有那麽一點壓迫感。顧遠亭面向他走過來，心中壓抑着無盡的憤怒，右手手指像是不受控制地一點點彎曲。

王宏順忍受不住這種劍拔弩張的氣氛，率先揮出拳頭砸向顧遠亭的臉。他知道這是顧家的地盤，如果真打起來自己多半讨不了好，但是他還是被顧遠亭那種蔑視的态度激怒了。

顧遠亭并沒有叫人進來，事實上，他完全看得起王宏順揮拳的線路，就好像慢動作回放一樣一點一點挪近自己跟前。下一刻，他的右手已經迅速地拍開王宏順的拳頭，輕輕一撥把對方高大強健的身體瞬間拂倒在一旁的沙發上。

“你想怎麽樣？”王宏順的氣焰終于成了強弩之末，拔高的聲音也帶了點顫抖。

顧遠亭一步步走近他的身邊，彎下腰伸出右手，袖口露出的黑色蝴蝶紋身若隐若現，垂下的眼中一片陰霾。

這時候門口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房門被推開，殷寧因為奔跑顯得有些紅撲撲的臉呈現在兩個人的面前。

“班長，莫晨曦說你來這裏是為了我找顧遠亭的麻煩，你好像誤會了。”他看起來有些難為情，但還是認真地說着，“他并沒有逼迫我做什麽。”

“你……”王宏順怎麽也不甘心，不想聽殷寧說這是他心甘情願的，不想面對這個還沒有開始就失戀的殘酷現實。

顧遠亭按捺不住心頭的暴戾，徑直起身走過去伸手箍住他的脖子。

王宏順劇烈地咳嗽起來。

類似的場景殷寧已經見過一次，當時兩個人被人圍追堵截，顧遠亭徒手擋住揮向他的刀，再向前捏住那個人的手腕。顧遠亭看起來并不十分壯碩的身體內蘊藏着大得驚人的力量，這是殷寧沒有想到的，但他知道這個人是他唯一可以信任的人了，他不想顧遠亭因為自己陷入什麽麻煩的事情裏去。

殷寧這樣想着，走過去伸手握住顧遠亭的手腕，把那些古怪的紋身壓在手下，擡起頭輕輕碰了碰他的嘴唇。“你冷靜一下。”他安靜地說着，就好像前一刻的舉動只是緣于本能。

在顧遠亭的錯愕中，王宏順終于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