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九

九

昆侖的風總是那麽凜冽，不論是在玉虛峰還是在昆侖平原，風吹在臉上的感覺都像是被刀刮一樣生硬的痛。

像是唐若摧這種自幼便生活在溫暖地區的人來說自然是沒法習慣這裏的氣候，哪怕是作為唐門弟子接受過面對體質的忍耐訓練也依然沒法對抗這真正的嚴寒。

說不冷那是假的，不過唐若摧這人有個特點就是能忍，盡管已經冷的程度足以讓人打顫，他依然保持着冷靜的神情。

在唐若摧剛踏入屬于浩氣盟範圍的東昆侖高地的第一步時，就已經有守衛跑去報告情況，上面所給的答複也是不要動這個人，所以唐若摧才可以若無其事的走到深處，他當然也察覺到了并沒有人攔住或者抓他的事，因此判斷那人暫時還不會傷害他。

「你終于察覺到我了？」

唐若摧順着聲音擡頭望去，那人正坐在屋頂上，也就一眨眼的功夫那人就跳到了他的身後并伸出手輕撫唐若摧的長發，在發現唐若摧的頭繩還綁着鈴铛的時候，那人不經意間流露出了厭惡的神情。

「若是讨厭我，你為什麽不直接殺了我，對…我身邊的人下手是出于什麽目的？」唐若摧轉過身忍住憤怒看着面前的人。

「你認為我讨厭你？」

「我覺得并不單純是讨厭我的原因，從唐家堡時開始，凡是接近我的人最後都成了你的朋友，我剛入浩氣盟時也立刻就傳出了關于我的傳聞，作為一個指揮身邊卻沒有人支持，直到最近我愛人我師父和我的朋友接連出事……」

「那麽聰明的你，居然想不到原因？」

唐若摧和他只有過一次交集，那一次正是唐若摧救了被同輩人欺負的他，只是唐若摧怎麽也想不明白為什麽會有人因為這種事就會喜歡自己，但現在完全不是顧及自己面子的時候。

「……你求愛的方式還真特別。」唐若摧只有左邊的嘴角勾起一絲弧度。

「那麽現在你要為那明教小子報仇？」

「廢話不多說。」

唐若摧見那人并不知道自己誤殺的事便也沒打算告訴他，抽出匕首指向那人，也并不是不想用千機匣戰鬥，而是他人的都沒有自己的那個順手，完全用不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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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見唐若摧随時準備攻來，也從腰間取下千機匣，比起戰鬥他更像是在對唐若摧炫耀他手中的那把千機匣。

那千機匣正是唐若摧的摧山弩，唐若摧一直以為這武器被遺忘在了那天的戰場上亦或是被他人拿去研究構造，卻不曾想過竟會被這人撿走。

唐若摧毫不留情的向那人連刺幾刀，那人也只是左躲右閃暫時并沒有想反擊的意思，或者說是他正在欣賞唐若摧的表情。

唐若摧也不得不承認最近的日子過的很悠閑，身手确實退步了，攻擊速度也不如從前所以才會被那人輕易躲開。

那人發現唐若摧的攻擊漏洞，順勢右手捏住刀刃左手将摧山弩頂在唐若摧的脖子前面。

「這麽爛的身手剛入盟不久就能得到謝淵的青睐勝任指揮，你知道是什麽原因麽？」那人擡起眼皮看向唐若摧。

「不會……也是你……？」唐若摧略有遲疑。

「對，是我。」

「你這棋下的真好，早就料到我在門派裏人緣不好，會因為師父的關系投奔浩氣盟……這一步步簡直太精彩，只是你用心良苦的布局還是被我夫君搶先一步。」唐若摧很清楚現在的局勢，但不論怎樣也要嘴上說個痛快。

「要不是他，現在就是你在我懷裏喊着我為夫君。」

「你怎麽就那麽肯定。」

「在你想死的時候，誰出現在你身邊關心安慰你，你就是誰的，自尊心如此高的你不也正是這樣愛上他并讓他玷污了你麽？」

「但是有一點你計算失誤，那就是我和我夫君在我選擇去死之前就已經認識……與相愛了。」唐若摧想着那人又不可能跑去驗證這個，能氣對方一些是一些，不論怎樣這口氣他自己是都咽不下去。

「你少騙我，你哪裏有時間去認識他？別忘了明教與唐家堡的距離。」那人略有不甘心的樣子。

「……這不得不感謝你，在唐家堡內沒有人願意與我搭檔，上面就安排了共同接到這項任務的明教派來的人與我一起，我當時的搭檔正是我的夫君。」

「……」那人并沒有回答，拿着摧山弩的手也有些抖。

「我明白你希望我完全屬于你一個人的心情，只是你當時為什麽不告訴我？若是說了，我認為我們還是有機會在一起的。」

唐若摧話音一落他見那人有些動搖，他迅速擡起腿踹掉了那人手中的摧山弩，那人卻順勢奪過唐若摧手中的匕首向唐若摧攻擊而去，唐若摧連續後跳了幾次，在對方又要攻擊過來時一個打滾便滾到了摧山弩面前，再一次拿到這千機匣的瞬間唐若摧差點沒哭出來，這把千機匣何止是用的久感情深，最主要是花了他很多錢收集到材料并且特地跑去藏劍山莊打造而來的武器。

唐若摧拿到千機匣就猶如擱淺在岸上的魚兒又回到水裏時一樣，連續兩發蝕肌彈沒有命中後，唐若摧立刻将摧山弩砸在地上變成了連弩形态不停地像那種連射而去。

這裏畢竟是浩氣盟的地盤，那些人不可能放任唐若摧這樣帶有惡人谷間諜名聲的前指揮在這裏肆意攻擊，瞬間就跑上來很多人準備将唐若摧拿下，唐若摧見狀不妙準備先離開，晚些再回來殺了那人，只是眼前的情況俨然來時的路是走不通了，唐若摧迅速收起千機匣迅速向另外個方向跑去，他非常清楚那個方向的盡頭是懸崖峭壁，但是武器在手就沒有關系。

唐若摧邊跑邊回頭看自己和他人的距離，但就在一瞬間他的餘光瞥到了人群中，有人從後面捅了那人一刀，刀身從胸前穿了出來并且鮮血迅速染紅了前身，唐若摧這時候也沒時間去看到底是誰給的那一刀，那一刀的位置正是心髒恐怕活不了多久，在心中默念了聲謝謝後，唐若摧将摧山弩變化成滑翔翼的形态從懸崖上跳了下去。

唐若摧有想過就這樣回惡人谷等陸實米，只是他沒有勇氣面對陸實米，或者說是他完全想象不出陸實米知道真相後的表情，不過他還是決定回一趟浩氣盟向謝淵禀告一下最近的事。

到了長樂坊後唐若摧在驿站偷聽到現在有輛裝着貨物的馬車是去長安的，他打開車門藏到了貨物的後面準備等到了長安在考慮前往浩氣盟的路線。

終于靜下心來的唐若摧首先想到的人還是陸實米，他确實有幻想過和陸實米以後的生活場景，只是按照陸實米的個性肯定是把他圈養在家裏，自暴自棄時的唐若摧覺得那樣或許也不錯反正自己什麽也做不好，但是現在的心态不同也導致他簡直無法接受那樣的設定，況且唐若摧認為是自己耽擱了陸實米，以陸實米的條件足以找到比自己更好的姑娘。

唐若摧現在可以确認的一件事就是他不準備回唐家堡，唐家堡對于他來說，沒有唐逸然的存在那裏不過是個冰冷的名詞罷了。

過了幾天到達長安後唐若摧并沒有馬上在驿站尋找前往南屏山亦或是巴陵的馬車，而是直奔長安城內找個地方弄點東西吃，在車上這幾天已經快餓傻了，剛走到城門口時唐若摧意識到自己這幾天都沒好好梳洗過，怕被當成要飯的他就走向外面的河邊，跑到了稍微僻靜一點的地方他順便洗了個澡，并不是不想住客棧，而是沒有錢！全身上下最值錢的就是那把摧山弩，賣掉它那是不可能的。

等頭發幹了之後唐若摧才再次向長安城內走去，沒有錢也只好用偷或搶了。

就在唐若摧在街上到處尋覓哪個攤位好下手時，他聽到路上行人的對話感到好奇就稍微駐足停留了下。

「最近浩氣盟的事你聽說了沒有。」

「前任指揮殺了現任指揮那個？」

「對對對，原本以為前任指揮真的投奔了惡人，沒想到他只是卧底。」

「前任指揮居然自己跑去當卧底…這得多不要命？」

「可不，聽說還把惡人指揮迷的團團轉，這下知道真相多半氣的夠嗆。」

「那也是人家有本事，咱倆這皮相白送人還不要呢。」

剩下的對話唐若摧便沒有仔細聽了，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那句惡人指揮知道真相要被氣的夠嗆上，雖然他現在不知道是誰在暗中幫他，但是陸實米是不會在原諒自己了吧……

希望方漓在聽到那些消息後也選擇自己的人生吧，他所謂的救命之恩在唐若摧眼裏不過是舉手之勞，選擇想要的人生遠比追逐自己要好的多，唐若摧這麽想着。

突然肩膀被人從後面拍了一下，唐若摧第一反應就是這長安城的士兵不會有讀心術吧，自己緊緊是有偷東西的想法都被發現了？帶着疑問唐若摧轉過身去，在看到那人的那一刻他不禁瞪大了雙眼。

出現在唐若摧眼前的人正是浩氣盟盟主謝淵。

「謝、謝盟主？」唐若摧一時緊張的手都不知道放哪裏好了。

「不必驚慌，你的事我都聽說了……只身在惡人谷真是辛苦你了，也感謝你幫我除了那心頭之患。」

「是指現任指揮？」

「嗯，早就察覺他別有用心和勾結惡人谷的嫌疑。」

「……」到底是誰在背後幫自己說好話？唐若摧以最快的速度思索着也完全沒頭緒，而且還這麽快速便傳到了謝淵這。

「我聽說你不打算回浩氣盟？」

「嗯。」唐若摧點了點頭。

「給我個合适的理由就放你走，不然浩氣盟臨時也找不到像你這樣合适的指揮。」謝淵笑了笑，開始他只是欣賞那人口中所形容的唐若摧，卻沒想到唐若摧到真的腦子很好使。

「我愛上惡人谷的指揮了，所以我不能繼續勝任浩氣盟指揮的位置，一個是我不能攻擊我所愛之人，另外一個就是我不能做出有損浩氣盟之事。」

「……」

謝淵像是被氣的踉跄了一步扶住了旁邊的牆，雖然目光是在盯着唐若摧，但那眼神更像是透過唐若摧看着其他人，和唐若摧一樣梳着高高的馬尾讓自己不省心的家夥，正是想着他的事與唐若摧這個事也攙和在一起才讓謝淵有了這個反應。

「望謝盟主成全。」唐若摧見謝淵的樣子似乎并不同意，只好繼續說一句，從心底他是真的不想在問陣營之事，實在是太過于心累，更何況若是繼續勝任了這個位置，那就是真的不能和陸實米在一起了……怎麽事到如今還在想着他？唐若摧搖了搖頭。

謝淵知道自己并不太懂現在的年輕人們到底在想些什麽，唐若摧對于他來說也只是個外人，用其他眼光看待就是稍微有些出色的指揮，一味的留他在浩氣盟就怕是因情所困招惹了不必要的麻煩，放他走實在是有些可惜。

「唉……罷了罷了，今後你有什麽打算？」謝淵嘆了口氣。

「忘了他，然後當個到處做好事的大俠吧。」唐若摧能想到的也只有這樣。

「也好，那麽有機會江湖再見。」謝淵拍了拍唐若摧的肩膀。

「對了謝盟主，如果你此行是要去昆侖那邊我希望你不要經過龍門客棧，我來時見那裏有惡人的人在埋伏。」那還是唐若摧躲在馬車裏向外偷看時發現的，他雖然不知道陸實米騎的是哪頭馬，但他認識葉臨秋的馬。

「嗯，若是你想回浩氣盟……我随時歡迎。」

「謝盟主，就此別過。」

唐若摧對謝淵鞠了躬，很是潇灑的走出了謝淵的視線，在确認謝淵看不到自己之後他整個人都貼在了牆上，肚子也因為餓而不停地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

或許是餓極了的人鼻子都好用，唐若摧聞到了附近有餅的味道，聞着味道他就看到了那個攤子，随後他用最快的速度跑過那個攤子順手抓了一張餅并且想象身後有脫了缰的瘋狗追一樣跑得飛快，出了長安城的城門，唐若摧一邊啃着餅一邊察覺到個事。

城門前面一點是護城河上的橋，經過一個茶館在往前就是一片樹林，而那片樹林以前在執行任務的時候和陸實米一起睡在過那片樹林，不過睡着的只有唐若摧，那次陸實米整晚都沒有睡一直在與內心做鬥争，一方面是想對唐若摧表明心跡一方面是想初嘗禁果，直到唐若摧醒來陸實米都沒做好決定。

唐若摧決定找輛前往成都的貨車上去，那裏是他和陸實米第一次見面的地方，突然很想去那個地方回憶一下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