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中場休息的哨音吹響。
有了上回的經驗,牧南嶼一早就拿着礦泉水等在了球場邊,從圍追堵截的小姑娘們中間殺出了一條血路,将白景潭平安接到了空曠處。
平素清清冷冷的男生鬓發已被汗水擰成了一縷縷,汗珠連成了銀線,順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線條往下淌。
呼出來的氣比空氣還要燥熱,直到一瓶礦泉水灌下,才勉強平息下熱意。
牧南嶼站在白景潭身側,看着他脊背倚靠在牆上,呼吸低沉的模樣,将空了的礦泉水瓶接過。
“怎麽樣,還能繼續踢下半場比賽嗎,要不要我扶你去椅子上坐一會兒?”
他剛才在關方的講解下認認真真地看完了比賽全程。
雖然他對足球的具體規則不大了解,但一個人來來回回,既當前鋒又當中衛,幾乎一刻不停地在烈日下跑了四十五分鐘,想也知道不是件輕松的事情。
“……不用。”白景潭削薄的唇有些幹裂,他微微抿了一下,側過臉望向牧南嶼,“小嶼,我有點頭暈,還有糖嗎?”
“有——頭暈還不去坐一會兒,你是想在這兒暈了,讓我背你去校醫室,讓曹武看笑話?”
牧南嶼笑罵了一聲,手卻先于出口的話扶住了白景潭的臂膀。
知道白景潭這人嬌貴,他今天特意抓了一大把水果糖塞在口袋裏。
身邊的人沉沉地靠過來,少說一米八五的個子,并不像平時看起來的那麽瘦,整個人沒骨頭似的驟然挨過來,險些将牧南嶼撞地一個踉跄。
“草,你——”
白景潭一擡眼,琥珀色的眼瞳泛着清冽的光點,褪去了寒色,一瞬像是沾染上了陽光的溫度。
“我怎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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嗓音很啞很輕。
牧南嶼憋回了脫口而出的髒字:“沒……你走慢點,坐下了以後我給你糖吃,你還暈嗎?”
關方幫他們占的座是個有樹蔭的風水寶地。
牧南嶼攙着白景潭讓他坐下,從口袋裏抓出一把糖果,選出了為數不多檸檬味的,攤手遞了過去。
“中場休息只有五分鐘了,你快吃。”
白景潭挺拔的脊梁微弓着,一手撕了糖紙把糖果送進嘴裏,一手拉過牧南嶼的手腕,扯着他坐下。
“小嶼,你看那裏。”
沒頭沒腦的,看什麽東西?
牧南嶼順着他的視線望向球場邊緣。
是那幾個拉了“白景潭加油”、“南陽校草白景潭必勝”的橫幅的女孩子,陳秋怡也混在裏面,言笑晏晏的,不知道在聊什麽。
白景潭這人……也會開始注意小姑娘了?
心口忽然“咯噔”了一下,有些悶。
牧南嶼不着痕跡地壓了眼尾,語調不變。
“我看到了,給你加油的人嘛,有什麽好看的?”
他哼笑了一聲,低頭掃着掌心的糖。
“哦——我知道了,你看上那邊哪個小姑娘了是不是?哪個啊,你要是不好意思去要微信,我幫你去要。”
白景潭突兀的喉結滾動了一下,凝眸看他:“……你急着給自己找嫂子?”
“什麽嫂子——”
牧南嶼嗓音一頓,後知後覺自己已經叫過白景潭“哥”,而且就他們從小學到大學一路同校的架勢來看,日後白景潭也還會是他“哥”。
那白景潭的女朋友,當然就是他“嫂子”。
就算他不認,他舅舅也會用軍體拳和雞毛撣子讓他認的。
他竹馬竹馬的好兄弟,一轉眼就情窦初開,有看上的女孩子,要給他添個嫂子了!
牧南嶼覺得不爽,很不爽,非常不爽。
連帶着看掌心裏躺着的水果糖都有了點厭煩的感覺。
他清朗的臉垮了一點兒,努力端着。
“我當然不急,又不是我談戀愛,你談不談我哪兒管的着?”
“那你去幫我要陳秋怡的微信。”
牧南嶼愣了一下,火氣“噌”地一下就上來了:“白景潭,你是不是腦子有病?!”
陳秋怡?!
那他這麽多天的嚴防死守,豈不是都成了個笑話,折騰那麽久白景潭這個顏狗竟然還是喜歡陳秋怡——
牧南嶼冒火的杏眼撞上了白景潭玩味的含着溫暖笑意的目光。
“我開玩笑的話,小嶼也信?說好了的,大學不談戀愛……何況,我輕易也看不上什麽人。”
“切……搞得好像很多人看上你似的。”
牧南嶼悄悄瞥了一眼那撥小姑娘,少說也有七、八個人。
沒好氣地:“那你讓我看那邊幹嘛?”
“我是想說,連陳秋怡都給我去加油了,你作為我的……好兄弟,是不是也該到球場旁邊來看我比賽?”
牧南嶼沉默了一下,覺得白景潭說的話莫名很有道理,只是——
五分鐘後,牧南嶼和白景潭一起走到球場邊上的時候,白景潭作為比賽球員進了綠茵場,而他只能留在場邊接受小姑娘們目光的洗禮。
“哎哎哎,牧南嶼和白景潭一起來啦!”
“牧南嶼也長得好帥啊……”
“白景潭竟然比牧南嶼還高半個頭,我一開始還不相信景嶼cp白景潭是1的來着呢……”
牧南嶼磨着後槽牙,想竭力忽視周圍人窸窸窣窣的低語,然而越不想聽,反而聽得越清晰了。
我知道白景潭比我高,你就非得當着我的面說出來嗎!
還有,什麽叫“一開始不相信白景潭是1”,白景潭怎麽可能能當1?!
先不說他倆都是直男,比鋼鐵還直。
退一萬步講,就是他們真的彎了,再退一萬步講,就算他們還真的喜歡上彼此了,那也是他在上面,他,在,上,面!!
牧南嶼臭着臉,吊兒郎當地站在球場邊緣,看着球場上的幾十個人來回奔跑。
不得不承認,白景潭确實招搖得惹眼。
一方面是帥的,一方面是他踢的真的很好,沒有什麽花裏胡哨的動作,但輕輕巧巧地,就是能繞過後衛,帶球沖入禁區。
3:0。
周圍的小姑娘們看到進球,手裏的橫幅搖地更歡了。
白景潭沒有參與隊友的慶祝,他雙手撐着膝蓋,争分奪秒地借助這半分鐘短暫的休息恢複體力。
鳳眸都被汗水浸入,眼睫濕漉漉地,擡眸搜尋牧南嶼的方向。
瞳色很淡,眸光卻固執地深。
牧南嶼心口倏地震了一下,沖白景潭輕輕招了招手。
他沒好意思當着那麽多人的面大聲喊白景潭的名字。
只好做了個簡單的口型。
“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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