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洛銀:替我去靈州雪山

尚未睜眼便被人興師問罪, 洛銀眉心輕蹙,有些不滿,聽了無言的話, 她問:“暗湖為何處?”

“便如你們人界的誅惡池, 是我們妖界的困妖之地, 将軍從未做過逾矩之事, 可這回卻要将明瑕的本體放出,因此觸怒殿下, 這才被關了禁閉!我思來想去,将軍唯有來見你時有過遮掩,那日你們二人于殿內相談,将我隔出殿外, 關鍵還在你這處。”無言說得直白,也不容洛銀反駁。

他心中擔憂宋淵,洛銀能理解, 若宋淵當真被關, 也極有可能與她相關。

這幾日謝嶼川在她面前都很安分,即便偶爾在她身側醒來的是墨安, 也未做出什麽怪異的舉動, 好似一切都按照她原先預想的方向發展順利,想來應當不是她的行跡敗露了。

無言說,謝嶼川關押宋淵是因為宋淵妄圖釋放明瑕的本體,對他造成威脅?

這說不通, 宋淵提防明瑕幾百年,一眼便能看破對方的分體,深知明瑕實力,不管發生任何事, 他也不可能做出有損謝嶼川的舉動。

這多半是謝嶼川有意關押宋淵的借口。

思忖片刻,洛銀又想起來一事,她猛然從床旁坐起,雙目銳利地盯着無言:“近來妖界可有大動作?”

“什麽動作?”無言問。

洛銀啧了一聲:“妖族可有繼續入侵人界?”

無言細細回想道:“狐族以我為首,并未收到殿下的命令,倒是羽族那邊近來頻頻飛過幸州邊境,往周圍州地查探。”

洛銀撐在身側的手撫摸床側的木質紋路,雕刻的桃花在她指腹上落下了淺淺的紅印。

她突然想起來謝嶼川之前說過,若整個人界都在他的管轄之內,那洛銀便是逃到天涯海角也飛不出他的手心。

難道謝嶼川近來的确有往人界中心攻去,徹底占領人界的意圖?

不,不對!

洛銀立刻否認了這個想法。

謝嶼川之所以會占領幸州,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在她,自從她被關在這座金籠裏,幸州各地便沒再爆發過過激的人、妖之戰,從某些情況而言,這兩個多月的幸州還算和平。

洛銀在謝嶼川面前示弱,已經告訴他自己沒有半分靈力,加上墨安的覺醒,讓謝嶼川疲憊不堪,更無暇管理諸多妖族,何況是帶領他們攻城掠地?

他要真為了妖族子民過上更好的生活而侵戰人界,也該由宋淵帶兵,而非關他奪權。

除非……宋淵不受他管控了。

宋氏世代效忠狼王,宋淵對謝嶼川更是忠心不二,管控不了宋淵的從來不是謝嶼川,而是墨安。

莫非……何時何地,墨安在宋淵面前也露出馬腳了?

墨安為人謹慎,只要被其窺出一分,他也會因此做出萬全的準備,即便他不清楚宋淵究竟了解多少,但只要他懷疑,便會穩準狠地斷絕宋淵尋找真相的機會,唯一不擾亂妖族軍心,又能掌握權利的辦法,便只有關宋淵禁閉。

關押宋淵,掌握對方調動獸族的兵權,再趁洛銀正處于虛弱之時攻占人界,一旦人界也在他的掌控之中,那墨安當年的計劃便全都實現了。

擁有長壽之軀。

占領絕對高位。

人人懼怕的存在,與人人敬仰的存在,于他而言并無差別。

那她的計劃呢?

一旦妖族的手真的伸到其餘八州地界,洛銀安排寧玉在諸州中設下的陣角是否也會被發現,若有妖族中人看到陣角禀報給謝嶼川聽,依墨安的頭腦,未必猜不出她想做什麽。

洛銀處心積慮,研究多時想出來可以救謝嶼川,救兩界衆生的法子,不能因此被破,只需再堅持半月,轉機便來了。

她猛地起身,大步流星地朝無言方向走去。

無言微怔,此時與洛銀僅一籠之隔。

“狐貍,你若信得過宋淵,便要信得過我。”洛銀道:“我不能離開誅惡池,唯有讓你幫我跑一趟靈州,在靈州雪山下守着,确保不得任何妖物出入那處。”

“我?去靈州?!”無言自是信得過宋淵,可他也不知道洛銀究竟給宋淵灌了什麽迷魂湯,關于洛銀和宋淵之間的某些約定,竟然真的一絲一毫也不告訴他和無蠍,現下還要他在此關鍵時刻給洛銀跑腿,他自是不幹。

“靈州相距此地甚遠,我怎知你支開我安了什麽心?況且這誅惡池根本困不住你!你又何必非要假意留下,是為了騙殿下,還是騙将軍?”無言瞥了一眼洛銀手腕上挂着的鎖,那鎖看似沉重,實則形同虛設。

洛銀反問:“我能離開此處,你可有告知旁人?”

“沒有。”無言也不知要告訴誰,他已經很久沒見到謝嶼川了。

洛銀松了口氣:“狐貍,如你所言,誅惡池都困不住我,普天之下也沒任何人能攔得住我,若我當真想對你們不利,何須費此周章,宋淵信我,你也可以信我 。”

無言自是知曉洛銀的能力,他雖對洛銀好奇,卻也沒真的想過她會加害謝嶼川,否則依謝嶼川那到了晚間便來金籠裏睡在她身側亳不設防的架勢,她早有機會将他殺了千百次了。

正因為他知道洛銀對謝嶼川無害,這才幫她隐瞞誅惡池對其無效的秘密,可宋淵被關押無言始料未及,也開始有了危機。

好像自從謝嶼川回到妖界之後,許多事情便往不受控的方向發展了。

而他在妖界能掌握到的訊息也越來越少,甚至和宋淵都斷了聯系。

“替我去一趟靈州雪山,你活了近千年,修為雖不及宋淵,卻不在寧玉之下,屆時寧玉設陣啓陣,你在附近看守我也能更放心些。”洛銀如今唯一擔心的,便是墨安利用謝嶼川的身體變動妖族,怕對靈州雪山下的天光之境有何影響。

“守陣?”

洛銀本想向無言大致解釋,可她察覺到有人在朝大殿靠近,便正色道:“沒時間與你解釋,你只需看好靈州雪山,确保小滿前後無妖出入便可。”

“可你還……”還什麽也未與他說。

無言噤聲,此刻也察覺到附近有人靠近,他神色複雜地看向洛銀,見洛銀臉色沉沉地望向大殿門,便沉默地盯了她兩息,而後化為一縷青煙順着窗棂鑽了出去。

屋內的狐妖氣息逐漸散去,走到大殿前的人卻停下了腳步,他在門前來回踱步,好一會兒了才轉身離去。

洛銀知道方才站在門外的是謝嶼川,可不知道為何謝嶼川來了,卻不入門,此刻又離開。

她盯着大殿門看了許久,直至徹底聽不見謝嶼川的腳步聲,也察覺不到對方的氣息了,才壓下心中的疑惑。

後來的幾日,誅惡池上大殿倒是安靜了許久。

謝嶼川沒再來過了,無言也沒再出現。

幾只窗棂外玩鬧的小妖只偶爾到訪,讓洛銀知道他們有心思玩,大約是妖界沒出太大的事兒,無言若對她尚有懷疑,不會輕易放過詢問她的機會,此刻不在,大約是應了洛銀的請求,去了靈州雪山。

無言的确往靈州去了。

他本想在去靈州之前先去一趟暗湖找宋淵,只可惜暗湖周邊重兵把守,無言就算能看見封印于暗湖中的老虎,也不能上前談話,再回幸州後,無言碰上了無蠍。

無蠍與他說,一個多月前,宋淵曾用他平日所用的鬥篷帶一個修道士入重明山谷,又把那人帶到霍城,命他将人安全送離,那人便是之前跟在洛銀和謝嶼川身後許久的寧玉。

無言不似無蠍,頭腦簡單。

一旦将宋淵帶寧玉來重明山谷見過洛銀,和洛銀要他去靈州雪山守着寧玉設陣聯系在一起,即便無言不知他們之間究竟發生過什麽,也能猜到至少宋淵是完全信任洛銀的。

在無言心裏,宋淵的選擇大于他的選擇,故而替洛銀跑一趟靈州雪山也算不得什麽,反正距離小滿也不過十日,小滿一過,他便回來。

前往靈州途中會經過安州、潞州兩地,無言沒想過會在安州與潞州交界處的山野中遇見謝嶼川。

依無言的本事,想從幸州前往靈州也不過兩日,他是趁夜色離開的,半日後月色深深,安州與潞州交接的石峰上被月光照得明亮,懸崖峭壁處隐約露出了兩道身影。

尋常人不會深夜攀山,如今修道界人人自危,也不會有人特來山頂賞月,無言多留了個心眼瞥去,想看看是哪門哪派的,便是這好奇一眼,讓他看見了身披玄袍,高束馬尾的謝嶼川。

那一晃眼,無言還以為自己看錯了。

他立刻隐于另一座山峰上,遠遠朝謝嶼川的方向看去。

今夜月色正佳,星河萬裏,謝嶼川的身邊還站着另一名嬌瘦的身影,少女身着靈州仙派的衣裙,面帶嬌羞,手中拿着一只唯有重明山谷中才會長的藍花,深情地望向身側的青年。

無言見過那女子,正是靈州仙派掌門之女——塗顏。

之前謝嶼川随洛銀于人界游走,無言和無蠍一直跟在他們身後,見過塗顏幾次,也知道塗顏傾慕謝嶼川,只是彼時謝嶼川眼裏心裏都只有洛銀一個,根本沒心思搭理對方,卻不知眼下這般緊要時刻,他們二人怎會在人界僻靜的山巅幽會?

夜深人靜、孤男寡女……當算幽會吧?

無言并未看太久,因為謝嶼川和塗顏也沒在山巅逗留,不過半盞茶的功夫二人便一同下山了,下山路陡,謝嶼川走在塗顏的外側護着她,甚至在夜風吹亂少女鬓發時伸手幫她理了一下。

詭異的關系看得無言心驚。

大約多情是男人的通病?

如今洛銀被關,自然給不了謝嶼川好臉色,他在洛銀那兒求而不得的深情,自有另一名女子填補,故而謝嶼川是來塗顏這兒尋慰藉了?

無言搞不懂,也沒時間讓他搞懂。

他見謝嶼川将塗顏送至山下小鎮便離開,往幸州方向而去,心中再多疑問也被無言壓下,他還是提步往靈州趕去。

無言心中猶豫謝嶼川幽會塗顏之事,思來想去還是沒傳信告訴洛銀,以免女子間的争風吃醋讓謝嶼川為難。

他本就認為,成大事者不會拘泥于男女情愛,或許謝嶼川有別的溫柔鄉,也能讓他早些時候擺脫對洛銀的偏執,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何況狼王三妻四妾……也時尋常。

兩日後,無言到達靈州雪山,寧玉已經在雪山下設陣了,為了全心投入天光之境不受旁人打擾,寧玉也未将紅櫻帶在身邊。

距離小滿,還剩七日。

洛銀也在算着時間,她幾乎每夜都會觀星,九州中唯有靈州對應的星宿黯淡,可見其餘陣角皆設,只等天光之境了。

自無言走後,謝嶼川就沒來過大殿,洛銀心中也有過好奇,只是從未舍魂離體去尋謝嶼川的蹤跡,有的時候,她甚至感覺謝嶼川根本就不在幸州,但有時擡頭一看,又能在窗棂外視線盡頭看見那座半山腰的涼亭內,孤零零站定的身影。

小滿前三日,靈州雪山下的天光之境設成,那是洛銀交給寧玉移形陣的陣角中,最為複雜的一個,他還是提前完成了洛銀的任務。

洛銀觀星時見天上九州星宿都發着星芒,幾點連城一線,仿若一只飛翔的龍形,心中沉着的那一口氣也慢慢松懈,大局已定。

後半夜突落大雨,不見雷鳴。

噼裏啪啦的雨水從窗棂灌入大殿,不過片刻便将殿內的地面澆濕,殿外的大樹伸展枝丫,以葉片遮雨,繞是如此也躲不過強大的雨勢,不斷沖刷着大殿地面的雨水足有半寸深,洛銀盤腿坐在床側,被暴雨驚醒後便再也睡不着了。

雨聲遮蔽了許多聲音,雨水也沖刷了許多氣味,大殿的門豁然從外打開,門前的雨簾似瀑布而下,謝嶼川高大的身影被驟雨淋得狼狽,踉跄着步入。

“嶼川。”洛銀見他發絲濕透,卷曲地貼在蒼白的臉上,那雙明亮的眼也變得空洞無神,在洛銀叫他名字時,才如被驚雷劈醒,渾渾噩噩地擡起雙眼朝她看來。

洛銀見他的模樣心驟然墜入深底,她沒管滿地的雨水,赤腳踩在水中朝謝嶼川奔去,隔着金籠對他伸手:“嶼川,過來。”

謝嶼川看着洛銀的手,眼神閃過些許被救贖的渴望,他靠近洛銀的步法堅定,卻在即将觸碰她的那一瞬停下,驚懼地握緊雙拳。

雨水順着他的發絲和袖擺滴答滴答落在地面,與地上的水融為一體。

洛銀呼吸一頓,她聞到了,謝嶼川身上除了雨水的寒氣,還有這大雨也不能沖刷幹淨的血腥氣。

“你……怎麽了?”洛銀問:“你受傷了?”

不,謝嶼川的血味沒有這麽雜。

“我……”謝嶼川的聲音很啞,他無助地看向洛銀,嘴唇顫了顫:“我殺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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