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站在門口那人，正是周琴。

周琴用手中的小羊皮包輕輕敲了一下周承骁的頭頂：“怎麽說話呢。今天中午還一口一個姐，怎麽着，用完了就翻臉了。”

周承骁無奈：“不是。”

他機警地查看了一下四周情況。

周琴：“放心吧，就我一個人來的。”

周承骁：“嗯。你來了多久了？”

周琴故意伸了伸腿：“你小子放學不立刻回家，去哪兒晃了？害我好等，腿都麻了。”

這話其實半真半假，不過她今天穿着一雙起碼有十二厘米高的高跟鞋。就這麽硬生生站上半個小時，也不是什麽愉悅的事情。

周承骁搖了搖頭，掏出鑰匙開了門。

“進來吧。”

周琴跟在周承骁身後進了門。

周承骁從鞋櫃裏拿出一雙棉拖鞋放在周琴腳邊，揶揄道：“大晚上的出門，還穿這麽高的跟兒，不怕摔斷脖子麽？”

周琴無語：“你這孩子……”

明明做着體貼的事情，卻非要說得那麽毒舌。這不是費力不讨好麽？

周承骁讓周琴在沙發上坐着，自己去廚房給她泡了一杯檸檬茶。

“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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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琴接過茶杯：“沒想到你一個大男生自己住，房間還能收拾得這麽一塵不染。”

周承骁抱着胳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周琴：“你這是什麽表情？”

周承骁：“和你的房間正好相反，對吧？”

周琴：“……”

周承骁：“說吧，這麽晚找我，是遇到什麽棘手的問題了嗎？”

周琴無奈道：“出了這麽大的事，我過來看看我弟弟，關系一下總是應該的吧。”

如果不是中午接到周承骁那通電話，她還不知道周承骁在學校發生了這些事。

說起來，周承骁以前在家也從來不提學校的事。他父親從不過問他在學校的事情，所以他也就倔強地絕口不提。

周鵬程有一套自己的奇葩理論，在他眼裏，沒什麽事是錢搞不定的。所以他覺得自己的孩子如果真的在學校發生了什麽不得了的事，那用錢解決便行了。

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的兩姐弟，都還能各自擁有還算獨立正常的人格和正常的世界觀，也實屬奇跡了。

也正因為如此，周承骁從小到大給學校提供的‘緊急聯系人’那一欄，從來都填的是周琴的名字。

但周琴當時忙着自己的學業，所以除了參加必需家長出席的家長會之外，也沒有多餘的精力去管他的事。現在想來，周琴多少還是覺得有些虧欠他。

今天周承骁給她打電話，是他這麽多年來的第一次，因為學校的事情報她。

接到電話時，周琴是有三分欣喜、七分好奇的。喜的是她這性格孤僻的弟弟終于願意跟她分享學校的事了，好奇的是什麽樣的事，會讓他這向來波瀾不驚、凡事自己打的人都坐不住了。

結果竟然是為了一個女生的事。

周琴上次見到周承骁時就覺得他變了，感覺這中間必有貓膩。

事實證明，她的第六感是正确的！

她以前還以為周承骁的心是石頭做的，看來，只是沒有遇到那個對的人而已。

周承骁：“你特地來找我，應該不僅僅是為了‘看’一下我吧？”

周琴：“當然是專程過來看看你。”

周承骁盯着周琴，沒說話。

周琴輕咳一聲：“順便跟你說一下事情的進展。”

周承骁點了點頭，表示自己在聽。

周琴：“我已經托局裏的朋友去調查過了。果然不出你所料，之前你們學校發生的另一起女生被QJ的案子也和這李德富有關。當時其實警方已經采集了足夠的證據了，不過不知為什麽，家屬忽然撤案表示不再追究了。而且這案子的負責人也親自被上面打了招呼，不準再深入調查。于是這事就這麽給壓了下來。”

周承骁：“嗯。那個受害者家屬是校方的人擺平的，局子裏他們肯定也有關系。所以這次他們也打算故技重施。”

周琴：“其實你知道……這事你如果直接讓爸去打聲招呼，立刻就解決了。我手上的關系，沒父親的那麽硬，中間周轉始終是要麻煩些。”

周承骁眼神一凜：“我知道。這次麻煩你了，姐。但此事……絕對不能讓周鵬程知道。”

周承骁私底下，對自己的父親，從來都直呼其名。

周琴點了點頭：“我後來想一想，就想通了個中緣由。你是為了保護那個小丫頭吧？”

周承骁不置可否。

周琴：“你怕父親知道了她的存在，找她麻煩？”

周承骁沉默了一會兒，然後道：“周鵬程是個很固執的人。他認定了的事，要想改變他的觀念很難。現在課業這麽繁重，雙雙還有很多自己的事情要做，我不想把她卷到周家這一堆亂七八糟的事情裏來。”

周琴玩味一笑：“雙雙？”

周承骁沒理她，繼續道：“周鵬程要是知道她的存在，肯定要找她麻煩。我太了解他的為人了。”

“确實。”周琴點頭表示贊同，“不過……父親想要知道的事情，遲早也會知道的。紙包不住火，你能瞞着他多久呢？”

周承骁：“不用太久，只要給我足夠的時間做好充分的準備就行了……”

周琴愣了一下：“什麽準備？”

周承骁：“和他抗衡的準備。”

周琴沉默了良久。

在他們這樣的家庭，反抗長輩意味着什麽，她和周承骁都知道。她只是沒想到，周承骁已經想得那麽長遠了。

而且，他真的很有膽量。因為這件事，真的很需要膽量。

兩人不約而同都沉默了。這個話題有些過于沉重。

周琴輕咳一聲，試圖轉移話題：“诶對了，你和人小姑娘，發展到什麽程度了？”

周承骁：“你幾時變得這麽八卦了？”

周琴：“我從始至終都這麽八卦，從未變過。

周承骁：“……”

周琴：“快點，我都幫你這麽大一個忙了。你講點八卦讓我高興高興怎麽了？”

周承骁：“問早了。八字還沒一撇。”

周琴：“……”

“噗——”周琴終于忍不住笑出來。

周承骁漠然道：“笑屁。”

周琴：“居然還有……你追不到的人嗎？”

周承骁不勝其煩地閉了閉眼：“不是。”

周琴好不容易抓住個機會，趕緊瘋狂吐槽：“我管你怎樣。總之就是還沒拿下呗~”

周承骁：“……”

周琴：“哈哈哈……原來也有不吃你這套的，哈哈哈哈……我之前見過你們學校女生為你瘋狂尖叫的樣子，還以為你是真·少女殺手呢。”

周承骁微微蹙眉：“我讨厭這個稱呼。”

至于他和瞿雙雙的種種，他懶得跟周琴解釋。她願意誤解，便随她去好了。反正這不是他關心的重點，他關心的是——

“所以李德富那邊的事情，搞定了嗎？”

說到正事，周琴收了笑，嚴肅起來：“當然。其實我聽了這人幹的事之後，就算你不開口，我也一定不會讓這種人渣在外面悠閑度日的。不然怎麽對得起遭過他毒手的女生。我敢肯定，那個被通出抑郁症的女生……不是第一個受害者。在你們這屆之前，說不定還有更多的……而這人渣就這樣逍遙法外，安然度日，光是想想都覺得不能忍。”

周承骁點頭：“我們雖然大部分時候意見不統一，但對這件事的看法，倒是驚人的一致。”

周琴：“……前面那半句煞風景的，你其實可以去掉的。”

周承骁：“所以這人最後怎麽弄。”

周琴：“先上報上級法院，最後看他們怎麽判吧。牢飯是肯定免不了了。”

周承骁點了點頭：“不愧是你，真有效率。”

周琴不客氣地接受了這誇獎：“那是。”

周承骁難得地，對着周琴露出一個可以稱得上是和顏悅色的表情。

周承骁：“我又欠你一次。”

周琴擺擺手：“算這麽清幹什麽。”

周承骁：“我不喜歡欠人情。你以後有需要，也可以随時來找我。”

周琴輕嘆了口氣：“好吧。”

這就是周承骁表達感謝的方式，雖然不可愛，不過她還是決定接受了。

周琴：“時間不早了，你早點休息，我先走了。”

周承骁：“嗯。開車注意安全。

……

瞿雙雙第二天放學一回家，便發現了家中不同尋常的氣氛。

具體來講——是異常喜悅的氣氛。

她父母張羅了一大桌菜，桌上甚至擺着一個漂亮的蛋糕。

瞿雙雙有點惜：“是……誰過生日嗎？”

很明顯不是她的，她的生日剛過不久。

但也不是她爸媽的呀……

瞿爸走上前給了女兒一個大大的擁抱。

力道之大，瞿雙雙差點被他勒得喘不過氣。

“爸……”

瞿爸爸：“不是誰過生，不過我們今天要慶祝你的重生！”

瞿雙雙：“……”要不要這麽玄幻啊，還重生。

瞿爸爸賣了半天關子還沒說到重點，瞿媽媽看不下去了，一邊在圍裙上擦手一邊接過瞿雙雙的書包。

“你爸今天接到學校的電話。說要就那晚發生的事鄭重向我們道歉，而且，你也不用轉學了！”

瞿雙雙：！！！

“真、真的嗎？！”驚喜來得太快，以至于她完全沒有做好準備。

瞿爸爸哈哈大笑：“比真金還真，而且他們說了，是要在全校師生面前向咱們道歉，檢讨李德全的錯誤。”

瞿雙雙簡直都要懷疑自己在做夢了。昨晚她才向流星許了願——希望能繼續和周承骁在一個學校讀書。沒想到今天願望就實現了！要不要這麽靈驗啊……

不過，她難得一次心如明鏡，知道促成這件事不是靠着運氣。

而是……某個人，通過某種方式，努力争取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