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首都H醫院肝膽外科2號手術室正在進行着一場與死神搶時間的肝移植手術。

主刀醫生是國內肝膽外科的頭把手, 也是H院的副院長蔣輕舟。而擔任手術一助的是他最得意的門生, 也是H院肝膽外的新星周承骁。

因為手術的複雜程度,今年被選入肝膽外的可以稱得上是精英中的精英的新實習生們都蜂擁到觀摩室觀看手術。一個可以容納幾十人的觀摩室被各路實習生, 本科室的和其他科室的一聲塞得滿滿當當。

一個第一天來報道的實習生小聲地感嘆:“哇,給副院長當一助的這個老師看起來好年輕啊!”而且好帥……這句她倒是沒敢直接說出來。

旁邊一個進組早的男生嗤笑了一聲:“你今天剛來,還沒見到帶我們的周老師吧?”

女生懵懂地搖了搖頭:“還沒有。”

男生努了努嘴:“喏, 那就是。”

女生頓時瞠目結舌:“可、可我聽說……周老師只比我們大幾屆而已……”

男生見又整懵一個,心情不由好起來, 樂颠颠地:“是啊, 沒錯。”

女生:“……”

女生的三觀都被颠覆了。他們這位周老師是怪物嗎?!就算她沒學幾年醫, 可也知道蔣輕舟在國內肝膽外科界舉足輕重的地位,能給他當一助的,難道不應該至少是個主任級別的嗎?

男生:“收起你的下巴吧,多被虐虐就習慣了。你去問問這幾個師兄,我們都已經習慣了。以前覺得自己能進H院肝膽外, 已經是個人物了吧。現在才知道, 哎……這就叫人外有人, 山外有山啊~”

他剛說完, 坐在旁邊那幾人像是為了應和他說的話時,齊刷刷轉頭,對着新來的這個女生點了點頭。面色一個比一個凝重。

女生:“……”

女生默默将視線轉回大屏幕上周承骁精準熟練的手上動作……那是她想都不敢想地操作。她清楚地看到,很多時候手術鉗大概就離門靜脈只有那麽零點幾毫米,但周承骁的手穩如泰山,下手的時候根本都沒有絲毫猶豫的, 這得是對自己的技術有多自信?難怪副院長敢讓他來當一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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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老師,我有事情跟您說。”手術結束後,周承骁一邊換下手術服,一邊對旁邊同樣在換衣服的蔣輕舟說道。

蔣輕舟揉了揉發酸的胳膊:“臭小子,還真是一刻也不讓我休息啊……急事?”

這臺肝移植一站就是十個小時。蔣輕舟今天是只有這一臺手術,現在就已經只想躺平休息了。據他所知,周承骁昨天回來還在急診室忙了大半天……年輕人的體力真好啊。

周承骁點頭:“是有點急。”

蔣輕舟擺擺手:“行吧,一會兒去我辦公室說。”

周承骁嘴角輕輕勾起一下,露出一個很輕很淺的笑:“謝謝蔣老師。”

周承骁跟着蔣輕舟走回他的辦公室。

一路上遇到的醫生護士們都整齊地停下來朝他們行‘注目禮’:“副院長好,周醫生好。”

甚至有很多小護士在他們走出很遠後還在頻頻張望……

蔣輕舟走到辦公室門口,終于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

周承骁:“……”

蔣輕舟進門,示意周承骁帶上門。

蔣輕舟走到飲水機前倒了兩杯水,一杯遞給了周承骁。

周承骁趕緊雙手接過來。

蔣輕舟往沙發上一坐,整個人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他擡手隔空對着周承骁點了點:“你小子,招惹桃花的本事可真不小。我以前可都沒在這三步一回頭的待遇。禍國殃民。”

停了兩秒,他又補充了一句:“害人不淺。”

周承骁默默聽着,也不反駁。

蔣輕舟過足了嘴瘾,終于想起了正事:“說吧,什麽事找我?”

周承骁:“老師,是之前跟您申請的去日本研修的事情……”

蔣輕舟揮了揮手,打斷他:“放心。這事上面已經批準了,就這一兩個月的事。你這早也催晚也催,催得我真的很煩。待在我手底下做事就這麽委屈你嘛,啊?”

周承骁禮貌地聽蔣輕舟說完,而後道:“不是,老師。其實我想申請,取消這次研修。”

蔣輕舟本來正在喝水,聽他說了這話真的是差點兒一口水噴出來。雖然他強忍住了,但卻依然被嗆到了。

蔣輕舟:“咳、咳咳……你……咳,你小子說什麽?!”

周承骁眼觀鼻鼻觀心:“我想取消去日本的研修。”

一時間辦公室裏一片寂靜,只能聽見空調送風的聲音。

周承骁甚至能感受到空氣中的低氣壓正在急遽上升。

蔣輕舟将手中的杯子放在茶幾上,擡頭,面無表情地看着周承骁,沉聲說了兩個字:“理由。”

周承骁:“我考慮了一下,覺得您之前跟我說的有道理,一個好的外科醫生,是在手術室磨出來的。我還年輕,見過的病例還不夠多。還是想在咱醫院多磨練一下技術。至于進修的事情,我覺得也不急在這一刻。”

他這番話說得臉不紅心不跳,乍聽之下頭頭是道,沒毛病。

可惜蔣輕舟太了解他了。

“狗屁。”蔣輕舟嘴唇一掀,直接送了他這兩個字。

蔣輕舟:“你知道去青山綜合病院的進修機會有多難拿到嗎?之前參加了那麽多次面試,還親自飛到日本去和佐伯教授面談,這些都是搞着玩兒的?佐伯教授在肝移植方面的建樹在全球範圍可是排的上前三的。你好不容易争取來的機會,說不要就不要了,腦子進水了?!”

周承骁:“不是。老師,我不是說不去,只是我想稍微推遲兩年。”

蔣輕舟狠狠地喝了一大口水,隔了好一會兒才擡手指着周承骁:“你今天必須跟我說清楚為什麽。少跟我扯那些有的沒的。我要聽真實的原因。”

周承骁嘆了一口氣:“好吧。”

……

周承骁将自己和瞿雙雙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對自己有知遇之恩的導師。

“老師,就是這樣。我不能現在□□本。這次再錯過,我和她,恐怕就真的沒有機會了。”

蔣輕舟沉默了很久很久:“我一直以為,你是以事業為重的。到底還是年輕人啊……”

周承骁:“老師,她不一樣。如果沒有她,就沒有今天的我。”

蔣輕舟視線轉向窗外,他的目光在窗外那顆大白楊上停留了許久,而後才道:“好吧,我就破例一回。誰叫你是我最欣賞的學生呢。佐伯教授那邊,我來溝通。”

周承骁對着蔣輕舟深深鞠了一躬:“謝謝您,蔣老師。”

蔣輕舟輕咳一聲:“那什麽……”

周承骁:???

蔣輕舟:“回頭把那姑娘帶來給我看看。我倒要看看什麽牛鬼蛇神能收了你這妖孽。”

周承骁微微一笑:“好。”

……

瞿雙雙回國的第一個月,忙着找房子,置辦家用。

瞿雙雙回國的第二個月,忙着找工作,熟悉新工作。

進入第三個月,瞿雙雙忽然收到了許久沒和她聯系的麥田裏的守望者的信息。

【你去找他了嗎?】

瞿雙雙慫了兩秒:【還沒有……】

麥田裏的守望者:【為什麽?】

瞿雙雙:【嗯……最近有點忙。】

事實上是因為慫,但這個實在是沒臉承認。

麥田裏的守望者:【你找到工作了?】

瞿雙雙:【嗯。】

然後麥田裏的守望者沒有再回複。

瞿雙雙發現麥田裏的守望者最近似乎對周承骁的存在很感興趣。兩人每次聊天,都會聊到這個話題上去。

莫非……守望者也想見見周承骁?

這麽一想也是合理的,畢竟是漫畫男主的原型,守望者又是忠實粉絲,想見見男神也無可厚非。

不過經他這麽一提醒,瞿雙雙開始重新審視自己最近的龜縮行為。她本來就是為了周承骁才回來的,現在卻每天除了上班就是躲在家裏,這和她之前在日本又有什麽區別呢?

也許,潛意識裏,她只是不想得到一個拒絕的答案,所以才一直無限推遲着兩人見面的時間……

……

H醫院醫生休息室,一群實習生圍坐在大書桌前整理筆記。仔細看的話,會發現這一桌人都特別喪特別低氣壓。

“哎……我提出的治療方案被周老師打回來了。”

一個實習生開了個頭,緊接着便是一片哀鴻遍野。

“我今天早上查房遲到了,被他罵了個狗血淋頭。”

“今天我去看一個ICU的床的時候,就回了一條短信,手機被他扔窗外了。”

衆人:“……”

那人接着道:“還好當時在二樓。後來撿回來了,還能用。”

衆人神情詭異地交換了一個眼神。

“周老師最近好像比平時要暴躁許多。”

“我跟你們說,哥的經驗告訴我,這一定和女人有關~”

“哈哈哈,就你懂!”

“別的不敢吹,男女之間那點兒事嘛,你得先問過我。”

“什麽事,要先問過你?”一個毫無溫度的聲音自衆人背後響起。

本來還在嘻哈打笑的學生,頓時一個個呆若木雞,而後齊刷刷地埋下頭,盯着手裏的筆記和教材。

剛才自吹‘特別懂’的男生剛好是背對着坐的。他此時額上滲出一滴冷汗,連回頭的勇氣都沒有。

沒有人注意到,周承骁是什麽時候來的。就更不知道——他到底聽到了多少。

‘啪——’

随着一聲巨響,一堆查房記錄板被扔到桌上。

“看看你們都寫的什麽?平時書都讀到盲腸裏去了嗎?該問的不問,沒用的問一堆。還有,闫淼,你自己看看你那些指标寫的是什麽?外星人教的?”

一桌人鴉雀無聲,都乖乖低着頭默默挨罵。

“一會兒全部重新查房。有時間在這兒嘻嘻哈哈不如把平時教你們的東西過過腦子。這次再不過,下個月的考試也不用參加了,直接卷鋪蓋給我滾蛋。”

周承骁訓完人,便雷厲風行地離開了休息室,留下一堆面面相觑的實習生。

“肯定是因為女人。”那個不怕死的實習生小聲補充了一句。

周承骁最近确實有些心浮氣躁,至于原因麽……當然是因為某人。

這天,他又在手術臺上連軸轉了一天,從頭天晚上八點第二天晚上六點。下了手術,交代了學生看床的注意事項,他就直接換了衣服往主樓外面走。整個人都有點頭重腳輕的,他準備回家先好好補一覺再說。

然而剛走到大廳,他就聽見耳邊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那是在他夢裏出現過無數次的聲音。

“承骁哥哥。”

周承骁整個人如遭雷擊,緩緩轉過頭去。

上次見她,她在臺上,他在臺下。距離隔得遠,只能模糊看見她穿着白色棉裙,梳着花苞頭,看起來還是學生時代那單純瘦小的樣子。

然而這次卻不一樣了。她真實地,清晰地,站在了他的眼前。這給他的視覺和心裏沖擊無比巨大,他甚至能聽見自己如雷鳴一般的心跳。

眼前的女人梳了一個松散的低發髻,帶點慵懶的氣質。水藍色的連衣裙将她凹凸有致的身材勾勒得剛剛好,小飛袖和胸前的V領設計有種天真的性感。她腳下穿着一雙銀色的細跟涼鞋,瑩白的腳趾露在外面。

周承骁微微皺了皺眉,感覺很難将眼前這個妝容精致的女人和記憶中那個紮馬尾辮喜歡穿白襯衫的有些笨拙的女孩兒聯系在一起。

她變了。變得更成熟,也更漂亮了。

周承骁牽了牽嘴角:“你來幹什麽?”

瞿雙雙走近兩步,擡頭看着周承骁。站的近了,周承骁幾乎能看見她眼裏的盈盈水光。

“我生病了。”瞿雙雙聲音裏似乎帶了些委屈的情緒。

周承骁蹙起好看的眉,竭力使自己的聲音聽上去還算平靜:“你怎麽了?”

瞿雙雙目不轉睛地看着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這裏,想你了。承骁哥哥。”

周承骁被冰封已久的心,忽然破開一條口子,有什麽東西,從裏面湧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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