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瞿雙雙二姨的飛機預計下午兩點到。周六下午一點不到, 周承骁就開車出現在了瞿雙雙樓下。

周承骁給她打電話的時候, 瞿雙雙正在收拾廚房裏準備好的便當盒。

“我馬上就下來。”瞿雙雙一邊偏頭夾着電話,一邊手忙腳亂地将那些分類整理好的食物收納盒裝進一個口袋裏。

周承骁:“不急。”

瞿雙雙住的地方是個普通的建于七八十年代的小區, 十幾幢居民樓都擠在在狹窄的胡同深處的大院裏。通往小區門前那條胡同是居民區的菜市場,每天都有很多菜農騎着車拉着自己的新鮮蔬菜過來賣。

胡同兩邊都擠滿了菜農的小攤,根本沒有地方停車, 所以周承骁将車停在了附近的停車場,然後徒步走了過來。

一瞬間仿佛時光倒流, 仿佛又回到了當年他去瞿雙雙家門外那條小巷等她的時候。

周承骁在小區門口沒等多久, 就聽見身後傳來一串由遠及近的急促的腳步聲。

周承骁嘴角微微上揚了一下, 不用回頭,他都知道是瞿雙雙。她跑步的方式還是和以前一樣——疾馳的‘小碎步’,所以她短跑總是不及格。

那聲音越來越近,周承骁回過身,就見瞿雙雙手裏領着一個袋子氣喘籲籲地跑近前來, 小臉都跑紅了。

嗯, 缺乏鍛煉, 看來以後應該多督促一下。就這麽眨眼功夫, 周承骁已經兀自下了判斷。

“周……呼,”瞿雙雙停下來微微喘氣,“抱歉,讓你久等了。”

周承骁:“不久,我剛到。”

周承骁視線落在瞿雙雙手裏的口袋上,袋子看上去裝得滿滿當當的, 也不知道沉不沉。

周承骁想着,便沖她伸出手:“口袋給我吧。”

他本意是要幫瞿雙雙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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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這個,”瞿雙雙頓了頓,而後微微垂下眼,有些忐忑地将口袋遞了過去,“其實這本來就是給你的。”

周承骁微微一揚眉,從瞿雙雙手中接過口袋。

他打開袋子一看,裏面五顏六色大盒小盒裝得滿滿當當的……

周承骁心中微微一動:“這是……”

瞿雙雙沒好意思擡頭看他的神情,盯着地面飛快地說:“我想你一天到晚都泡在手術室,一個接一個手術的……怕你沒時間去吃飯,我就随便做了一些給你。啊,我的意思是,反正我也要做飯的,就順便多做了一點。你們醫生休息室有冰箱和微波爐吧?這些熱一下很方便的。啊,我還做了一些壽司,不用熱就可以吃。

周承骁探手進去稍微翻看了一下,至少有十來個盒子,裝着不同的熱菜涼菜米飯水果——還真是‘順便’多做了‘一點點’。

周承骁忽然想起瞿雙雙漫畫裏其實也有這個橋段——男主工作很忙,女主每天出門前都會幫他把愛心便當準備好讓他帶去醫院裏。

想到這兒,周承骁的心裏驟然溫暖起來。其實忙起來的時候,每天都有學生和護士輪流幫他帶飯,不過周承骁覺得瞿雙雙沒必要知道這件事。她的這些小心思,他很喜歡。

瞿雙雙正在忐忑間,就聽見周承骁在她頭頂上說:“謝謝。我忙起來有時确實會忘記吃飯。”

受到了肯定,瞿雙雙心裏瞬間開心得冒泡,也終于有勇氣擡頭了:“啊,沒事沒事,不用客氣。你幫我這麽一個大忙,我還不知道怎麽感謝你呢……”

周承骁微微勾了一下嘴角:“我們走吧。”

瞿雙雙差點兒懷疑她眼花,剛才,周承骁是笑了嗎?

自從兩人重逢以來,周承骁就沒給過她好臉色,這還是他第一次對她展露笑容。雖然只是昙花一現,但也足以讓她一顆心砰砰直跳。

……

“你上次說你在國內找到工作了?”去機場的路上,周承骁似是不經意地問起。

瞿雙雙:“嗯。”

周承骁幹等了半天沒等到下文,無奈只得轉頭看她一眼。

瞿雙雙這才确定他是真的對自己在哪兒工作有興趣而不是客氣,于是趕緊交待:“我現在在企鵝動漫,擔任漫畫顧問。”

周承骁似乎是有了些興趣:“企鵝動漫?這不是國內現在最大的動漫制作公司嘛。”

說到自己的工作,瞿雙雙整個人眼睛都亮了,話也多了起來:“你現在還看動漫嗎?”

周承骁:“看,不過看得少了。主要是時間不夠。”

瞿雙雙:“哦……也對。你都忙得沒時間吃飯了……”

周承骁:“你還沒說,你這個漫畫顧問,是做什麽?”

瞿雙雙:“哦,主要就是負責帶一下新人,指導一下她們分鏡什麽的。有點像日本那邊的漫畫責編……”

周承骁有些詫異地看她一眼:“你自己不畫嗎?”

瞿雙雙微微低頭:“嗯……我現在暫時沒什麽靈感,想先沉澱一段時間。不過我其實和企鵝簽的是漫畫約,等我狀态調整好就開始畫連載漫畫吧。”

周承骁:“這樣……也好。沒靈感的時候寧願不畫,你還是沒變。”

瞿雙雙:“……嗯。”

周承骁:“期待看到你的作品。”

瞿雙雙悄悄擡頭看周承骁一眼。那一刻,她忽然很想告訴周承骁,她已經在日本出版過漫畫了,而且現在動畫也馬上要上映了。

瞿雙雙很希望能告訴周承骁,她比以前變得更好了。雖然他一直都是那個優秀的,高高在上的周承骁,但她也變成了能夠獨當一面的瞿雙雙。她想要成為能和他比肩而戰的人,她一直為此奮鬥着,一刻也未停歇過。

但是她終究沒能開口,覺得不好意思,覺得羞恥……因為那漫畫畫的就是他們的故事,還是她YY出的他們之間的另一種未來,如果她當初沒有出國的……故事。

好在也許現在把偏失的軌道扳回來還不算太晚。但願。

……

在機場接到二姨後,瞿雙雙發現,二姨果然比記憶中的瘦了、蒼老了,不知是因為歲月不饒人,還是因為病痛的摧殘。她記憶中的二姨一直都是優雅美麗。

劉雲秀年輕的時候愛打扮,而且穿着總是很時髦。雖然她的年齡比瞿雙雙的媽媽還大幾歲,但瞿雙雙記得小時候每次見到她的時候,就總感覺她比媽媽還小幾歲的樣子……雖然這麽說有點對不起老媽。

但是這次一見,她感覺二姨真的是驟然老去了,她第一眼差點兒沒認出來。而且她擁抱二姨的時候,感覺她瘦得只剩一把骨頭了,看了叫人心疼。

“雙雙,”劉雲秀回抱住瞿雙雙,“你長大了,長成一個好姑娘了。真是女大十八變,我記得上次見你,你還是個黃毛丫頭,轉眼間這麽漂亮了。”

瞿雙雙:“二姨,您瘦了。”

瞿雙雙:“二姨,我給您介紹,這是我同學,周承骁。這次問診,就是他幫您牽的線。”

劉雲秀:“周醫生,真的太感謝你了!”

周承骁微微一笑:“阿姨,不用這麽客氣,叫我承骁就好。”

路上瞿雙雙和劉雲秀敘舊,周承骁就默默擔任車夫加挑夫一職。他一路提着行李将瞿雙雙她們送到了家門口。

瞿雙雙想着人都來了,不請進門喝口水好像太不夠意思了,于是大着膽子邀請道:“你要不要進來喝杯茶?”

周承骁:“不了。我還要趕回醫院。”

瞿雙雙:“啊,今天還要加班嗎?”

周承骁:“嗯。”

事實上,他中午也是請了假直接從醫院趕過來接瞿雙雙的。

瞿雙雙:“那……那不耽誤你了。”

周承骁:“你照顧好你二姨,飲食盡量清淡。周一早上九點,到了醫院就給我電話。”

瞿雙雙:“好,你開車注意安全。”

……

周承骁走後,劉雲秀好奇地拉着瞿雙雙問:“雙雙,你老實跟二姨說,這是不是你男朋友啊?”

瞿雙雙臉唰地一紅:“……不是的。”

劉雲秀明顯不相信:“就你倆那眉來眼去的模樣,當二姨我瞎?”

瞿雙雙:“二姨,我和他……真不是那種關系。”雖然曾經是。

任憑瞿雙雙努力回想,也想不到剛才有任何一個她和周承骁‘眉來眼去’的畫面。

劉雲秀:“雙雙啊,我知道你從小性格就內向害羞,有什麽喜歡的也不争不搶。不過,事關自己的終身大事,還是要主動一點的。你喜歡他吧?”

瞿雙雙吭哧吭哧地點了點頭。

劉雲秀:“這不就對了。我瞅着那小子對你也很是上心,猶豫什麽,直接追不就行了?”

瞿雙雙嘆了口氣:“二姨,其實這事說來其實有點複雜。我和他之前,嗯……我們之前發生了點兒誤會。”

“有誤會,那就更要說清楚了。”劉雲秀站着跟瞿雙雙扯掰了半天,有些累,索性在沙發上坐了下來,語重心長地說,“你別像二姨一樣。我就是年輕的時候性子硬,有個什麽事都不願意低頭。所以現在才落得孑然一身。”

瞿雙雙微微驚訝,她一直以為劉雲秀是主動選擇了獨身。因為劉雲秀在她心目中一直是女強人的形象,美麗而獨立,自己打理一片生意,日子也過得有滋有味的。卻沒想到……這背後原來還有故事的嗎?

劉雲秀見瞿雙雙眼睛都快瞪出來的模樣,搖了搖頭:“你媽媽沒跟你提過吧?二姨年輕的時候,其實也有過一個對象。不過後來因為一個誤會,分了。”

瞿雙雙:“二姨你後來……沒有去找他,把誤會說清楚嗎?”

劉雲秀搖了搖頭:“年輕的時候心高氣傲,為了那可笑的自尊,寧願打碎了牙往肚裏吞。上了年紀才明白過來,可惜已經晚了。”

瞿雙雙:“……”

劉雲秀笑了笑:“說你呢,怎麽又扯到我身上。你可別學我。”

瞿雙雙認真道:“其實我這次回國,就是因為他。”

劉雲秀:“哈……這不就好了嗎?你在他面前也這麽坦誠,不就什麽問題都解決了?”

瞿雙雙:“嗯……”

……

周一,瞿雙雙陪着劉雲秀準時來到醫院,而周承骁也已經在門診部等着她們了。

周承骁領着瞿雙雙二人直接去到了肝膽外的門診區域,一路上引來無數人側目。

他們穿過長長的走廊,最後停在了肝膽外科門診3號室的門前,劉雲秀看了一眼門牌上挂着的專家名字,忽然倒吸一口涼氣。

她轉頭看了周承骁一眼,又轉向瞿雙雙,小聲道:“你沒跟我說給我看病的……是他們醫院的副院長啊?”

瞿雙雙也駭了一跳,聲音跟着劉雲秀一起結巴起來:“這,這位蔣輕舟教授……是他們副、副院長?”

之前周承骁說安排好了專家時,瞿雙雙也沒特意去問是誰,因為她全心全意地信任周承骁。卻沒想到,周承骁給了她這樣一個大大的驚喜(吓)。

首都H院在國內的地位不用多說,而H院的副院長,那就更是中國醫學界泰山北鬥級的人物了……

周承骁竟然,請動了這麽一個人物給她二姨看病?

瞿雙雙僵硬地将頭扭向周承骁那邊:“周、周……這是你的導師?”

周承骁忍俊不禁:“你叫不出我名字的這個毛病,還沒好麽?對啊,他是我的導師。”

瞿雙雙再次認識到了兩人之間雲泥之別……她居然還天真的以為,再努力一點,就能和周承骁并肩而行了……是誰給她的自信呢?

瞿雙雙由衷地贊嘆:“你好厲害啊,能讓這樣的人物收你為弟子。”

她說着這些的時候,已經全然忘了自己的師父在日本動漫界,乃至全世界,有着怎樣的影響力了。

周承骁淡淡一笑:“你也不差。”

不過他發現,他還挺享受被瞿雙雙用崇拜的眼光專注地看着的時候。因為那個時候,她的眼中就只有他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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