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 :原諒
整個套房是純歐式的裝修風格,大氣而不失精致,豪華又不失簡約。
“你瘋了?幹嘛住這麽好的房間?你的錢還要留着你繼續生活的!別像個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富二代!”裴琳教訓着顧欣函,顧欣函這才把裴琳的手放開,發現她的小手腕被自己拽紅了幾塊,心疼不已,忙要上去看,裴琳卻甩開他的手,說:“我在跟你說話呢!走!我們去換一間小點的房!”說着裴琳就要拉着顧欣函出去。
顧欣函将裴琳按到牆壁處,使得裴琳正對着她。她的唇在他的下巴處,裏面有淡淡的氣息流瀉,如同蘭香溢出。裴琳被顧欣函的這一舉動搞得有些昏頭轉向,她覺得自己永遠跟不上顧欣函的節奏。而顧欣函又何嘗不是認為自己跟不上她的節奏。顧欣函看着裴琳,眼眶裏的血絲比在飛機上時淡了很多,他說:“我說過,只要有我顧欣函在,你就不會吃一絲的苦,也不能吃苦。”
顧欣函強烈的男性氣息直逼裴琳,讓裴琳在剎那間有種心醉神迷的感覺。瞬間,她又清醒過來。顧欣函,若在以前,我一定會被這句話感動得泣涕零如雨。但現在,你父親是我裴家的仇人,你也是我的仇人,你說這種話只會讓我更加看不起你!我們裴家所有人的痛苦都是你們顧家造成的,還說什麽不讓我吃苦?我和母親在法國吃的苦你又知道多少?我和母親為了讨生活而被生活折磨得沒了人樣,你又知道多少?現在你跟我說不要我吃苦?
傷心處,裴琳閉上眼眸,不去看顧欣函那張帥氣逼人的臉。淚從睫毛彎彎處滴落,順着臉頰滑落。顧欣函心疼地靠近她,吻幹她的淚。
裴琳頓時睜開眼,直愣愣地看着顧欣函,把顧欣函吓了一跳。
“裴琳。”顧欣函只想溫柔待她,見她難過,他也覺得自己如同要窒息一般。
裴琳推開顧欣函沉沉的身體,“靠近我,否則我也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麽傷害你的事情來。”
“我不怕。”顧欣函還要往裴琳方向靠,裴琳抓過顧欣函的手臂,狠狠的咬下去,不松口。
顧欣函沒有叫,他閉着眼,咬緊牙關。
裴琳越咬越重,仿佛要把自己對顧家的恨通通咬進顧欣函的肉裏,也仿佛要把自己因為家破人亡吃的苦都咬進顧欣函的肉裏。
顧欣函疼啊,可他就是不吭一聲,牙關緊咬,濃眉緊蹙。
許久,裴琳沒了再咬下去的力氣,才松開了嘴。裴琳靠着顧欣函右手臂上的牙痕,自己也驚訝不已,沒想到自己會下口這麽狠。
“你上輩子是狗狗嗎?”沒想到被裴琳咬成這樣的顧欣函還這樣溫柔的對裴琳說。裴琳雖然愧疚于自己的狠心,卻也不想理會顧欣函,自己一個人跑進書房,顧欣函追上去,只聽“砰—”的一聲,裴琳關上了書房的門。裏面有悉悉索索的聲音,顧欣函知道她是在反鎖。裴琳忘了,書房的門雖可以反鎖,但他的房卡既可以打開外邊的大門,也可以打開這書房的門。顧欣函在書房門邊站了會兒,還是選擇了退回來,他想,還是給她一點個人空間吧。畢竟,确實是自己的父親對不起裴琳一家人。若是換成他顧欣函,他也不會原諒滅他滿門的人的。正如他現在心裏一邊想着如何對裴琳好,一邊卻仍然不忘記盤算着如何讓賈政連根拔起。
顧欣函洗了個熱水澡,走到卧室,想躺下睡覺,腦袋卻活躍得厲害,根本不給他喘氣的機會。顧欣函只好打開卧室裏的電視。都是美國臺,他沒心思看。他想看國內的臺,調了半天好不容易調到幾個,卻都是些索然無味的節目。他要找關于A市的新聞報道,他要知道他的父親是否安好。
顧欣函把遙控器仍在一旁,想起來書房有電腦,也有網絡。便向書房靠近。
“裴琳。”顧欣函輕扣房門,裴琳沒有答應,此時的她正趴在書房的窗邊哭泣,因為失去家的悲傷,也因為仇人遭到毀滅的高興。
“裴琳。”顧欣函繼續叫着裴琳的名字,語氣明顯比剛才的溫柔抵喚多了一絲着急。他害怕她出事,他不想要她再有什麽閃失。
裴琳還是靜靜地沉浸在自己的悲喜裏。
顧欣函整個心髒都劇烈地跳動着,趕緊拿起房門卡,打開房門。裴琳聽到房門被打開的聲音轉過頭來,有些憤憤地看着顧欣函。顧欣函看到裴琳在窗臺邊,好好的。整個心髒也都安頓下來。只要她沒事,他就好。
“我想用下電腦。”顧欣函忐忑地看着裴琳,指了指辦公桌上那臺臺式電腦。
裴琳沒有回答,賭氣般的離開了辦公室。顧欣函趕緊追上裴琳,當裴琳正走到門口時,顧欣函拉上了裴琳的手,說:“對不起,我只是想用下電腦。你不要生氣好嗎?”
裴琳轉過頭來,沒好氣地看着顧欣函,一雙煙眉又蹙在一起,她紅唇微啓,說:“我怎麽敢生顧公子的氣?我只是氣我無能,不是我親自懲罰了仇人。”說完,裴琳奮力甩開顧欣函的手,跑到卧室去,這個卧室卻沒有房門,只有一個玄關把卧室與其他房間隔開。不過裴琳還是安安穩穩地躺在床上了,她相信顧欣函不會這麽不知好歹地要索取她,畢竟他父親才出事,他家才出事。如果在這節骨關頭他還這樣,那他和禽獸何異?
裴琳按着電視遙控器,卻看不進去,索性把電視關了。裴琳把遙控器放到床邊的小櫃子上,轉過身來,準備睡覺。鼻子卻千不該萬不該地嗅到了顧欣函的味道,裴琳的心頓時不受控制的一個徜徉,有那一秒的心醉神迷。瞬間,仇恨又瘋狂地沖上她的心頭,占領了高地,控制着她的整個心緒。裴琳不由得皺眉,她真的好恨顧欣函,甚至巴不得親手斃了顧志國。可顧家現在也遭受到應有的報應,她是不是該放棄一切怨恨了呢?她放不下!她也想繼續恨顧欣函,打擊他,仇視他,但她覺得自己為難顧欣函的時候,心也會有那一瞬間的不忍。
越是思考,越是掙紮,越是掙紮,越是煩躁。裴琳抱過枕頭,把枕頭放到自己的小腦瓜上,想讓自己的腦袋停止各種各樣的思考。
不知多久過去了,顧欣函還在辦公室,沒有走動的聲音,夜特別的靜。很多年後,裴琳想到紐約,都是那樣死一樣沉寂的感覺。就這一次,裴琳就颠覆了以往對紐約的印象。
許久,裴琳還是睡不着,裴琳轉過身來,還能看着書房的燈還亮着。牆上挂着的油畫看不太清楚,增了一分朦胧。裴琳實在不知道這個顧欣函在幹嘛,她有些害怕他做什麽傻事。她想去看看,卻又邁不過心裏那道坎,那可是仇人的兒子!裴琳,你為裴家報不了仇也就算了,偏偏還要去關心仇人的兒子,你這樣做讓九泉之下的母親情何以堪?
掙紮了許久後,裴琳還是穿上拖鞋,走向書房。她身上只是裹着浴巾,出走匆忙,她并沒有睡衣可穿。
裴琳走得很輕,生怕讓顧欣函聽到一絲一毫的聲音。生怕讓顧欣函看到她內心的掙紮和波動。裴琳挨着書房的門,歪着腦袋偷窺房間內的顧欣函。
顧欣函此時仍然坐在電腦前,整個身體趴在電腦桌上,整個書房很安靜,靜到能聽見顧欣函均勻的呼吸。她對他均勻的呼吸聲和心跳那麽熟悉,熟悉到不需要實實在在聽到也能感知。她慢慢靠近顧欣函,仍然沒有一絲聲響地靠近。
裴琳好奇地看了看電腦,上邊是來自中國大陸的報道,關于A市顧志國的報道。碩大的赤紅色标題很顯眼——A市軍部首長顧志國槍擊A市市長未遂入獄。
整篇文章都是寫顧志國如何槍擊賈政的,寫得好像見到的一樣,讓她這個當事人都快看不出這文章有任何的差錯了。也有衆多人評論,大多都是吐槽顧志國如何不知廉恥的,這樣好的父母官市長竟然被他槍擊。看到還在猛增的網友留言,裴琳的心又有些亂了。別人說的,是不是不能輕易信?就像網友認為賈政是個廉潔的父母官,就像自己認為裴家一案都是顧志國一手造成的?但顧志國自己都承認了,還有什麽可懷疑的呢?我必須去非洲,顧志國的死并不能代表整件事情的結束,我要讓父親重回我的身邊,讓他永遠擺脫牢獄之災。
裴琳點擊鼠标的聲音很輕,但還是讓謹慎而沒有沉睡的顧欣函驚醒了。
“你進來了?”顧欣函拉過裴琳的手,顯得有些激動。他對她的寵,裴琳自己都挑不出一絲不足。
裴琳沒有表情的點點頭。
顧欣函回首看了眼電腦,又想起這篇該死的報道。每一個字都是一把利刃,将他的心割成破碎的一片一片。
“這不是真的,裴琳,這些都不是真的。”顧欣函拉着裴琳的手,使勁得拽着,忘了他自己用了幾分的力。裴琳任由他拽着自己的手,不說一個字。
顧欣函站起身,抱過裴琳的肩,說:“裴琳,我相信兩年前的事雖然跟我父親有關,但絕對不是我父親做的。他不是那種人!”
裴琳冷冷地看過顧欣函,淡淡地說:“我明天就要起身去趟非洲,誰是誰非到時候自然知曉。我們兩個的緣分也就到此結束吧。”裴琳咬轉身離開,顧欣函卻将她緊緊地囚禁在他結實溫暖的懷裏,說:“給我些時間好嗎?裴琳,那是我父親,我不能不管他。也因為他是我父親,所以我相信他。”
裴琳的眼神像一把利刃割開顧欣函的憂傷,“我給你時間誰又給我時間?你父親有難,我父親呢?他至今仍在銅牆鐵壁裏,我連探視的權利都沒有。你什麽邏輯,因為他是你父親,所以你信任他?也因為是你父親,難道要我也原諒他嗎?顧欣函,這個世界不是誰都繞着你轉的。至少,從你家也衰敗的今天,就不再有任何人會圍繞着你轉了!”
顧欣函的手松開了,那麽無力地垂落。
“裴琳,如果你覺得這一切都是我父親所為,我無話可說,但他現在也已經入獄,命不保夕,我希望你能把所有的仇恨從我父親身上轉移到我身上,讓所有的罪過都讓我一人承擔。我替我父親對裴家所有人道歉,對伯母道歉。”顧欣函眼眶泛着紅,在燈光下顯得更灼灼。顧欣函的臉比往常憔悴了好多,在燈光下顯得像從地獄走來。
裴琳也激動了,嘴唇不受控制的哆嗦着:“你還有什麽臉提我母親?你有什麽資格?我母親待你如何?你們顧家就是這樣報答的嗎?是誰在你家發生火災時把三歲的你救出火場?以致自己手臂留下醜陋的疤痕,跟所有美麗的短袖裙絕緣?是誰給你做你愛吃的點心,叫管家送到你家來?顧欣函,你現在還有臉面提她嗎?你不配!”
顧欣函的淚在裴琳落淚時滴落。
“裴琳,我不管你現在怎麽想,怎麽怨我,我只希望你現在過好現在的生活,我會在最短的時間裏給你個說法。哪怕你要我的性命我也再所不遲。”顧欣函說完,看着裴琳,那麽心疼地看着心上人。這個女人,他從懂事起就想要好好保護的,現在,他不但沒有保護好她,還讓自己家在自己眼皮底下分崩離析。
顧欣函強行把裴琳抱到卧室,把她輕輕放在床上,蓋上絲滑的被子。裴琳的淚垂下,滴落在潔白的被子上。
裴琳沒有力氣再和他争辯,只希望自己能快點睡去,好忘卻這一切。現實是冷酷殘忍的,但夢境卻是幹淨的,哪怕偶爾會有憂傷,會有疼痛。
顧欣函做好一切,見裴琳閉上雙眸,但臉頰上還挂着淚痕。俯身,輕輕吻去她的淚。轉身,離開。
顧欣函走到客廳,在沙發上躺下,長呼一口氣,等待睡眠到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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