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現實世界【慎買】
喧嘩的嬉鬧聲, 漂浮騰飛在陽光下的灰塵,背後緊靠的紅磚牆透過薄薄一層衣料源源不斷的傳遞來冰涼。
蘇晚晚靠在牆邊,縮在木頭課桌下的左手手指頭上勾着的醜萌精致小木偶小幅度的搖曳着、旋轉着, 一張嘴角咧到耳根處的大紅嘴顯得有些滑稽。
蘇晚晚認為自己已經足夠鎮定了,因為她确信, 不管是誰遭遇了她這樣的經歷, 絕對會有百分之五十的概率直接瘋球。
而不是像她現在這樣, 還面色如常地坐在教室裏聽老師咦咦哇哇地講課。
就在幾分鐘前, 她還覺得自己只是平平無奇重生er, 最大的煩惱也不過是要不要僞裝一下天才兒童。可幾分鐘後的現在,大腦一沉,嗡地一下, 負責儲存記憶的海馬體突突突地一下就告訴她:嗨姐妹兒, 你不僅重生了, 還穿越了好幾個恐怖片兒世界了嘿!
這他媽誰遭得住啊?
反正蘇晚晚是直接大腦宕機, 半天都轉不動了。
鈍鈍地出了會兒神,等到數學老師發現她走神,出聲點名讓她起來回答七月是大月還是小月的問題時, 蘇晚晚才回過神來,緩緩站起身說了準确答案。
在數學老師語重心長學會了也要擺正學習态度的教育下, 蘇晚晚按着課桌重新坐下, 同時在心裏輕聲感慨:牛蛙竟是我自己。
穿到恐怖片裏居然都能活過來。
剛坐定, 蘇晚晚神色一頓,歪頭皺眉,在心裏默默糾正:說不定自己在恐怖片世界裏都是一路死過去的?
她揣測或許是海馬體怕多個世界穿越的記憶or多個恐怖世界死去活來的記憶太洶湧澎湃, 直接強行灌進來她這個加載體承受不住, 只是給了她一個模糊的記憶。
具體模糊到什麽程度呢?就是蘇晚晚知道自己去過幾部恐怖片世界, 卻不知道去的是哪些恐怖世界,自己在那裏面又經歷過什麽。
總之就是很操蛋的那種了!
這是最後一節課,數學老師要求同學們一個個挨着去小組長那裏背了公式定理才準走。今天是星期三,這會兒的小學星期三還只上半天的課,下午就可以放半天假。
最後一節課的時候同學們就已經騷動起來,現在數學老師此言一出,全班同學齊聲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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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誰讓數學老師是他們班主任呢,積威甚重,說什麽就是什麽,同學們老老實實或排隊或抓緊時間搖頭晃腦地記憶。
蘇晚晚沒什麽精神頭,現在就想趕緊回家整理整理自己又是重生又是穿越的奇怪記憶,跟着幾個優等生率先排隊去背書。
雖然在她的記憶裏,小學的知識已經是十多年前的事了,可短短的幾百個字對于現在的蘇晚晚來說,不過是多看兩眼的事。
——由此,蘇晚晚懷疑自己在穿越的某個世界裏煉成了學霸之魂。
——好吧,瞎扯淡的。
在絕大部分同學羨慕的眼神中,蘇晚晚順利過關準時放學。
走出校門的時候,蘇晚晚捏着木偶小人的手忽地一涼,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讓她下意識低頭看了木偶一眼。
沒什麽異樣。
正要擡眼時,眼角餘光忽然瞥見學校旁邊的一片墳地上冷不丁冒出來了許多道身影。
蘇晚晚扭頭看過去,擡起在半空的腳就怎麽也落不下去了。
九月份中午接近十二點,太陽正是最烈的時候,蘇晚晚卻仿佛被人驀然兜頭潑了一盆夾帶着冰塊的水。
從上到下,從裏到外,處處透着寒意。
那幾道灰撲撲影影綽綽的身影似乎也注意到蘇晚晚的異樣,紛紛停下竊竊私語聲扭頭看了過來。
那一雙雙黝黑黝黑沒有眼白的眼睛,就這麽直勾勾地盯着她。
蘇晚晚都不知道自己當時是怎麽思考的,只是完全憑着強烈的求生欲放空眼睛的焦距不與它們視線對上,左右扭了扭脖子,然後捏緊了小木偶維持着平常的步伐一步步往前走。
一直走到看不見墳地的馬路上,馬路兩邊都是住戶的房屋,蘇晚晚才一口氣深深吸進肺腔裏,憋足了勁撒丫子就往家跑。
蘇晚晚看不見的身後墳地。
幾個老頭老太太重新恢複了日常唠嗑。
“剛過去那女娃子是張翠家的孫女吧?剛才吓我一跳,還以為她能看見咱們。”
“哪可能啊!那麽小一個娃娃要是能看見咱,那不是可惜了了嗎?”它們都是死人,能看見死人的,多半是生氣不足的人。
要麽很快就會大病一場,要麽就是很快就要死了。
另一個老太太點頭:“是啊,就比我家小孫孫大那麽一點點兒,還年輕着呢!”
“話說回來,張翠今晚到底來不來湊牌桌啊?前不久她家那外嫁女才剛回來給她燒了紙錢香燭,現在可是個有錢人!”
“嗨,你要想,你給你家女娃子托夢呗,人蘇妹子顧家,晚上都得守着家裏那對母女才放心。”
話題就此轉到了家裏年輕勞動力外出打工,只留女人娃娃在家守着的不安全,消息靈通的某位老太太還趁此機會八卦起了隔壁大隊某某家留在家的女人跟大伯子爬牆,某某家小姑娘被養父欺負的碎話。
頂着大太陽唠了一頓嗑,幾個耐不住寂寞的老頭老太太才終于心滿意足地重新回去睡午覺去了。
蘇晚晚自然不知道自己眼中可怕的鬼居然能如此接地氣,一口氣跑回家,剛到家門口的壩子裏就被自家養的大黃狗興高采烈地一個勁兒撲騰。
農村的家裏總也少不了要養條看家護院的狗,多半都是土狗。土狗吃得随便,命硬,還聰明又忠誠,對主人從來都懷揣着滿腔的熱情,哪怕剛被打了,主人一個召喚,就又毫不猶豫屁颠兒屁颠兒地湊上去獻媚讨好。
蘇晚晚看見大黃狗,稍稍回憶了一下才想起這是自家的第幾代看家狗。
——狗子數年換一次,拴狗的鐵鏈子卻可能是十年未曾改變的。
可謂是拴死數代狗子的細思極恐之事了。
“去去去,滿身刺兒紮子,又去山裏野了?”蘇晚晚左右閃躲着大黃狗的熱情相迎,一邊朝廚房那邊喊了一聲:“媽!晌午飯好了沒?你的大寶貝都要餓死了!”
其實沒覺得餓,極度的恐懼,深刻的迷茫,讓她現在根本就沒有精力去感受身體傳遞過來的需求,蘇晚晚只是想這麽喊一聲。
果然,廚房裏走出來一個拴着藍布圍裙的女人,女人不算長的頭發随意地紮成個小揪可笑地垂在後腦勺,這會兒正沒好氣地舉着鍋鏟給了蘇晚晚一個白眼兒:“喊喊喊,喊個冤啊!一回家就叫着要吃飯,你以為你是豬啊?”
熟悉的呵斥聲讓蘇晚晚露出個笑:“媽,你怎麽自己罵自己?別這樣,咱不能自暴自棄是吧?”
女人可聽不懂女兒瞎說八道些個什麽,只是讓她把書包放好,又說起大黃狗今天從山上逮回來一只兔子,“大黃真是條中用的狗,既能看家,又能抓兔子野雞回家給咱打牙祭。”
絮絮叨叨中,女人又老話重談地說起了大黃狗還是蘇奶奶去世前抱回家的,“兔子腿兒我留了一條用白水煮了,一會兒你端去你奶奶墳上給她點柱香,讓她也享享大黃的福。”
這些話每次大黃抓回來野雞兔子時蘇晚晚的媽周淑芬都要念叨一回,也不嫌煩,蓋因周淑芬跟自己婆婆生前的婆媳關系就很好。
周淑芬是個命苦的,嫁人以後才從婆婆這裏享受到母親的溫暖,說起來,真是比蘇晚晚她爸都還孝順蘇奶奶,前幾年蘇奶奶人沒了,每年不說逢年過節,但凡家裏有點好東西,周淑芬都要惦記着給自家婆婆送去祭一下。
哪怕知道這都是活人的念想,人死了指不定早就不在了,這肉也是白祭,周淑芬還是數年如一日的堅持着。
不是做給誰看,而是她就想做。
聽見老媽讓她去給奶奶上墳,蘇晚晚原本想一口答應,可突然又想到剛才看見的畫面,不由得就有點兒遲疑了。
又因為蘇晚晚從來沒拒絕過,周淑芬沒聽見女兒的回答也沒當回事,只當她是懶得回答,待會兒去肯定是要去的。
端了飯菜上桌,母女倆就吃上飯了,打獵的大功臣大黃狗歡歡喜喜蹲在桌子邊把長梭子似的腦袋輕輕搭在蘇晚晚腿上,眼巴巴等着小主人把骨頭吐到地上。
小的時候沒在意,現在蘇晚晚再看,忽然就覺得有點兒對不住大黃狗。悄咪咪看了眼桌對面埋頭吃飯的老媽,蘇晚晚抓住機會偷偷給大黃狗丢了一塊肉。
大黃狗猶豫了一下,擡頭看看小主人,再低頭看看肉,反複再三,似乎是在說:這是掉地上了嗎?怎麽還不撿起來吃掉?
蘇晚晚啧了一聲,罵了聲“傻狗”,按着它的長鼻子示意它去吃,大黃狗才終于相信那塊肉是給它的,于是歡歡喜喜地埋頭吧嗒吧嗒吃起來。
嫌棄大黃狗吃東西口水都甩出來了,蘇晚晚側身一躲,被褲兜裏的小木偶硌得不舒服,随手就将它掏了出來。
誰知還沒等她把小木偶放到桌面上,正自吃得高興的大黃狗卻忽然恐懼的嗚咽一聲,夾着尾巴飛快地跑到了堂屋門外瑟瑟發抖地躲在高高的門檻邊,一副很害怕卻又堅持不徹底逃跑的慫樣兒。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堂屋裏吃飯的兩人一驚,周淑芬詫異地歪着身子一邊喚狗一邊招手:“這是怎麽了?怎麽好像是被吓到了?”
大黃狗慫慫地搖了搖尾巴,想過去又不敢過去,扭捏又着急。
蘇晚晚看了一眼過分精致的小木偶,若有所思地細細觀察着它。
這個小木偶,似乎比之前更精致,更有光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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