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一腳踏兩船，小心淹死

牧臨說到一半的話忽然卡在喉嚨裏，他慶幸沒張嘴就叫“顧将軍”，否則被外人聽見可圓不回來。待那人從門口的陰影中露出臉，牧臨這種“慶幸”的情緒就更強烈了一點。

來人是玉麒容，也就是當今在位的那位小皇帝。

“哈哈哈，真是聞名不如見面，嫂夫人果真天生麗質。”

這種不走心的誇獎一聽就是假的，他都沒進門，還沒見到自己的容貌，怎麽就知道什麽天生麗質。不過皇帝說話向來不代表他本身的意思聽聽就行了。

牧臨略一思考，笑着看向顧三千：“有客來了？”

一瞬間的功夫，牧臨已經想了很多，最終選擇繼續扮演一個單純無知的白蓮花角色。玉麒容這次顯然是偷偷來找顧三千的，他穿着一身棕色的衣服，頭上還用帽子遮着，十分低調，只有袖口露着的半截明黃色的布料可以隐晦地表示他的身份。雖然玉麒容也曾多次在鏡頭面前露臉，整個伽馬星上下應當沒幾個不認識他的人，但是既然這次他是出來“微服私訪”的，還是裝作不認識比較好。

顧三千将玉麒容引進門，向牧臨介紹：“這位是皇帝陛下。”

——這家夥顯然是故意跟他打配合的，他肯定知道自己認識皇帝。

不過牧臨也樂得他不拆穿，握拳朝玉麒容行禮：“原來是皇帝陛下，失禮。”

待他說完這句話之後，玉麒容才樂呵呵地開口：“仔細一看，嫂夫人可不止是天生麗質這麽簡單，聰明伶俐，國色天香，怪不得顧兄願意為你拒絕麗雲公主。”

牧臨愣了一愣，下意識看向顧三千——這皇帝今天不會是來找茬的吧，開口就提麗雲公主，莫非對顧三千拒絕賜婚不滿？

牧臨正思考着，忽然被人重重一拽，直接擁入懷裏，他下意識擡頭，顧三千正柔情似水地看着他：“陛下真會開玩笑，麗雲公主金枝玉葉，我等怎能與之相提并論。”

……又搞幺蛾子。

顧三千對他表現出一派保護姿态，然而只有離得最近的兩個人才知道，雙方對彼此之間突如其來的親密接觸有多不适應，牧臨都僵了。

不過他也特別想笑，顧三千這會兒估計還膈應他呢，畢竟自己是他的“疑似”小嬸，盡管這家夥嘴上死活不承認，心裏說不定早就默認了他的身份，跟自己叔叔抱同一個Omega，不知道是什麽感覺。

想到顧三千比自己更不自在，牧臨反倒放松下來了。他伸手往顧三千腰上一圈，仰起頭朝他甜蜜而羞澀地笑了笑，不用說一句話，不瞎的都能看出他們關系有多恩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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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麒容作為一個失敗的媒人，應該比顧三千本人還想踹翻這碗狗糧：“行了行了，跟朕還說這種客氣話，如果真覺得家姐那麽好，朕現在就給你賜婚。”

顧三千忽然往牧臨腰上狠狠一掐，面上卻無比冷靜：“陛下，臣不敢高攀。”

牧臨差點沒被他這一下掐得當場跳起來，裝出來的甜蜜笑容也瞬間扭曲——顧三千這王八羔子……下手也太狠了吧！他到底明不明白自己是在幫他的忙？！

牧臨趁玉麒容沒看見，狠狠瞪了顧三千一眼，後者卻面無表情地湊過來，低聲警告他：“笑這麽猙獰，不如別笑了。”

……猙獰？他分明笑得很甜蜜好麽。

牧臨和顧三千之間的暗湧沒人知道，玉麒容卻已經輕車熟路地往顧三千辦公桌那邊走去了，正好将他倆落在後面。牧臨見此場景越發覺得疑惑，這五年裏到底發生了什麽，顧三千跟玉麒容之間的關系怎麽好像變得很親密似的？

以前他在朝裏辦事的時候，玉麒容都叫他“牧卿”，如今卻稱呼顧三千“顧兄”，兩個人開起玩笑來輕松自如，就連進顧三千房間也仿佛到了自己的寝宮，這融洽可不是裝出來的。

莫非真的像他做的那個夢似的，顧三千其實早就背叛了總統，轉投向皇帝麾下？

不不不，應該不是，如果顧三千現在是皇帝的人，就不用他來配合演這場戲了，還是說……他們只是表面兄弟？

牧臨正在疑惑，卻聽顧三千冷冷道：“愣着做什麽，去倒茶。”

他說着已經放開牧臨，走過去與皇帝說話，牧臨不可思議地瞪着顧三千——有沒有搞錯，讓他泡茶？他都不知道茶葉放在哪裏！

不過自己現在确實是這屋子裏唯一的Omega主人，泡茶确實該他來做。這雙握慣了機甲操縱柄的手，忽然要握茶杯，還是有些不習慣。

牧臨一邊泡茶一邊留意身後二人談話，兩個人聊得很雜，天南地北什麽都侃，就像朋友之間的聊天一樣，牧臨便繼續跟茶具做鬥争。

“軍饷的事朕會考慮。”

牧臨忽然聽得這樣一句，整個人都精神起來了——軍饷？什麽意思，牧家軍現在發工資的老板換人了？以前他們歸總統管的來着……

皇帝不會拖欠工資吧。

牧臨想到這個可能性，忽然有些生氣，沒想到他一死，什麽人都欺負到他們牧家軍的頭上來了，他大侄子怎麽回事。

所謂人生在世，吃喝二字，其他的牧臨都能忍，克扣糧饷絕對不行。

說到這個，還有個典故。

牧臨年少成名，鋒芒四射，就算是同在總統府工作的同事裏，看他不爽的人有很多。然而他治下嚴厲，麾下牧家軍個個骁勇善戰，非常得上司喜愛，所以那些看他不爽的人，也只能忍氣吞聲，或者在別的地方找茬。

牧臨剛到總統府時，財務總長與人打賭，要挫牧臨的銳氣，年關時候便故意壓着牧家軍的工資不發，一直拖到大年三十。

牧臨知道後二話沒說拎着槍殺到辦公室，把槍口頂在財務總長腦門上，問他是不是想死在舊年裏。

當然，牧臨提前讓人把消息放出去，故意傳到總統耳朵裏，于是在牧臨幾乎要扣下扳機的時候，總統及時趕到，救下那傻逼一條狗命。

牧臨還因此在同事間得了個“脾氣暴躁”的壞名聲。

不過他倒是不在意，因為從那次之後牧家軍的工資發得是最快最及時的。

牧臨其實并不是小氣的人，平時不論總統府那群傻逼怎麽鬧，他都顧念着上司的面子讓他們幾分，但是這些混賬敢打他們軍饷的主意，牧臨可不賣任何人面子。

斷人財路猶如殺人父母，他也是這麽教育顧三千的，一定不能在工資上虧待手下，不然沒人願意給你做事。甚至對待敵人也是，拿人家吃飯的家夥開玩笑，人家會跟你拼命。

現在倒好，他如今是牧家軍的頭領，卻在軍饷上受人掣肘。

完蛋玩意兒。

“嘭！”

牧臨越想越生氣，把茶壺蓋子往下狠狠一頓，發出巨大的聲響，便驚動了屋內的兩個人。玉麒容和顧三千一齊往這邊看過來，牧臨急忙端着茶從屏風後面走出，臉上帶着笑容：“不好意思，打擾了，茶泡好了。”

玉麒容微笑地看着他，顧三千則皺皺眉頭：“進來吧。”

因為牧臨的到來，兩人默契地停止談話，玉麒容喝了口茶，然後樂呵呵地放下杯子：“顧兄真是好眼光，嫂夫人賢良淑德，羨煞旁人啊。”

牧臨只得陪着笑，顧三千沉默地盯着自己面前那杯茶，終究沒拿起來。之後玉麒容又與顧三千閑聊了幾句，然而直到水冷，他也沒再喝一口，牧臨更加沒從他們聊天的內容裏聽到任何有用信息。

“陛下，時間不早，你該回去了，免得發生危險。”

“朕在你這裏能發生什麽危險。”

玉麒容語氣輕描淡寫，牧臨卻覺得十分心累——怎麽總覺得皇帝一句話裏有十個意思，他們這些做人家頭的，都喜歡這麽講話？

顧三千沒說話，卻端起桌上的茶杯，玉麒容無奈地嘆口氣：“朕又沒說不走。”

牧臨看得有些呆——端茶送客？顧三千可真敢攆人。

“其他事，便待你大婚之後再談。”

牧臨和顧三千一起将玉麒容送出府門，看着他的飛行器走遠，忍不住嘀咕：“他今天到底來幹嘛的。”

顧三千沒回答，回過頭卻冷冰冰地盯了牧臨一眼——這家夥還記着自己的仇呢。牧臨也顧不上別的了，急忙跟上去，他想見顧三千的目的還沒達到，還是趕緊提醒他一下，免得造成什麽不可挽回的後果。

“我知道你讨厭我，不過我們現在休戚與共，還是提醒你一句。一腳踏兩船，小心掉進水裏淹死。”

顧三千腳步沒停，卻冷冰冰地回道：“你說我還是說你自己？”

牧臨愣了愣，随即想到自己小布包裏那一堆寫着名字的車票……靠！他腳下的船似乎确實比顧三千多得多。

“別再管我的事，閑着的話就多練練茶藝，你沒上過Omega學校麽。”

……還真沒。

牧臨撓了撓臉，猶豫着問：“我泡得茶真那麽難喝？”

顧三千總算停下來了：“你自己沒嘗嘗？”

“感覺顏色不太對。”

顧三千盯着他沉默許久：“練習的時候不要用我的房間的茶，找人幫你炒點紅薯葉子。”

牧臨又問：“為什麽？”

“糟蹋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