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你這算不算紅杏出牆？”

“你效忠于誰我不管，但是不要連累別人。”

牧臨将顧三千從病房裏拉出來，開口第一句話就是訓斥，把顧三千訓得莫名其妙。但是見牧臨神色嚴肅，不像跟他開玩笑，他便暫時沒吭聲。

“我早就說過，你一腳踏兩船，早晚要出事。據我所知你一向為總統府賣命，現在卻又跟皇帝搭上關系，最後只會變成兩邊都不信你。”

牧臨在世的時候參與過不少戰争，但無一不是對抗外星球，因為伽馬星科技力量強勁，更沒有經歷過這種坐在自己家裏還能被打上門的事情。根據之前唐星和對他說得兩派之争，再加上他自己的經驗，他非常懷疑這次的事情是兩邊人打起來了。

牧臨沒辦法直接與顧三千讨論這些政治上的東西，他只能用這種笨辦法警告他。

顧三千安靜地聽他說完，好笑地問：“你說這些，到底是在擔心我，還是在埋怨我？”

牧臨微微一怔，随即生氣地道：“自作多情，我說過了，別因為你自己的選擇連累到別人，星和這次受傷難道沒有你的原因？你好好反思一下。”

顧三千聽到熟悉的語氣，忍不住在心裏偷笑——盡管他叔叔在努力将自己代入劉琳的角色的，但是一旦訓斥起他，就不自覺地帶出自己原本的語氣。

“星和？”

——叫得倒是親切。

牧臨急忙改口：“我是說唐上将。”

顧三千善解人意地沒有繼續深究他的“口誤”，一邊斟酌着到底拿捏什麽尺度跟牧臨說話比較好。其實他剛剛所說的話中漏洞很多，語氣也怪怪的，他居然讓自己好好反思一下？憑劉琳的身份，有什麽資格讓他反思？

但是這個時候又絕對不能真地硬邦邦地嘲諷回去，不然肯定會被他讨厭。

顧三千盯着牧臨沉默許久都沒有開口，看得牧臨不自在，他皺着眉移開視線，顧三千才裝模作樣地嘆口氣，語氣不着聲色地軟下來：“唐叔叔是被那些攻擊白生學院的人打傷的，跟我效忠于誰沒有關系。”

牧臨剛剛只顧着發脾氣，現在冷靜下來想想，便覺得顧三千說得确實有道理，唐星和受傷本質原因是這場突然襲擊，跟顧三千沒什麽關系，但是牧臨卻偏偏覺得這事跟他有關，要不是他們這些人動不動就站邊分派，他們一個好好的國家怎麽會自己跟自己打起來。

但是到底是誰下的命令攻擊白生學院……那裏都是些手無寸鐵，毫無反抗能力的Omega，就算攻擊了那裏，也不會削弱任何人的戰鬥力。還有，交流大會到底是做什麽的，敵人為何選在這種時候搞突襲？又為什麽，情況變得這麽危急了，還不取締今年的交流會？莫非要這些人來白白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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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生學院不屬于任何一個派系，盡管屬于總統府管轄範圍，可是并不是只站在總統這一邊啊。

牧臨想不明白，更不确定自己的猜測是不是正确，或許，這次的襲擊事件真的是外星球襲擊，被他們知道了那個狗屁交流大會的事才抓住這次機會……

牧臨如今身為Omega，得不到任何官方消息，只能聽顧三千跟他說一些。

顧三千不知道牧臨在想什麽，但是也沒催促他開口，他就這樣站在他面前，低着頭盯着他的臉，試圖從他臉上看到一絲半點牧臨以前的樣子。但是很遺憾，他心中的那個人已經變了一張臉，甚至變了一個身體，唯獨能從他的眼神裏捕捉到一點他過去的影子。

他的靈魂還是牧臨。

雖然眼前這人雖然更加符合Alpha應有的審美，可是顧三千完全不為此感到高興，他唯一慶幸的只是牧臨還活着，他還能這樣看着他。盡管他的靈魂活在一具讓自己感到厭惡的身體裏，然而不管那個人以什麽方式留在人間，只要他留下來就足夠了。

兩個人如此沉默地面對面站在醫院走廊外，其實挺詭異的，然而一個陷入沉思糾結，一個正在熟悉他叔叔的“新皮囊”并試圖透過皮囊看到本質，兩個人都沒意識到這一點。過了許久，牧臨首先從發呆中回過神，見顧三千正表情怪異地看着他，牧臨瞪他一眼：“唐星和受傷了，沒辦法去牡州接那些Omega，我可以替他去。”

顧三千一口拒絕：“那怎麽行，我說過了，唐叔叔的任務我會幫他想辦法。”

牧臨擡頭瞪了他一眼——那樣的話，豈不是說明今後還要跟這混蛋有往來？

牧臨有自己的想法，雖然唐星和親口說這次是顧三千在戰場上救了他，然而真實情況到底如何，兩個人心裏都沒底，顧三千卻堂而皇之地來到唐星和病房探訪他。如果唐星和再欠他的人情，顧三千豈不是更有理由常來走動，牧臨如今找到個可以避開他的地方，可不想在唐星和府邸中再見到顧三千。

還有就是，他想參與這件事……

顧三千忽然抱住手臂靠在走廊牆壁上，不再盯着牧臨：“你又為什麽這麽關心唐叔叔，論關系的話，我與他更熟悉。”

——他叔叔糾結的樣子讓他實在想笑，再這樣下去他會忍不住，露餡就不好了。

“你居然還稱呼他星和，你不會是想跟着他吧。”

顧三千語氣有些酸溜溜的：“唐星和剛死了老婆，家裏沒有女主人，你住在他家本來就不合适了，如今……夫人，我們還沒離婚呢，你這算不算紅杏出牆？”

“你少胡說八道！”

牧臨冷哼一聲：“承蒙唐上将念在與牧臨舊情的份上收留我，你不要污蔑人家，像我這樣的……”

他頓了一下，壓低聲音湊到顧三千面前，盯着他：“像我這樣的番柔間諜，沒有栖身之所，誰能給我個屋檐避雨，我就對誰好。”

“你……！”

顧三千被這句話氣個半死，卻又不知道該拿他怎麽辦，只能弱弱地反駁：“你可以回來住。”

“回去住？呵呵，我哪敢啊，顧将軍，你這麽快就忘了自己做過什麽了？我可忘不了。”

回去住？任他為所欲為？

牧臨說話句句帶刺，字字帶刀，冷笑一聲都像夾着冰渣子，直往他心窩裏捅，在知道面前這個人就是牧臨之後，顧三千每次聽他這樣嘲諷自己，都心痛難當，奈何這些話就是他當初說給他的，他無從反駁。顧三千臉色變得很難看，牧臨卻覺得非常爽快，誰讓他做了那麽多混賬事情，好在他還知道理虧，算這小畜生沒徹底不要臉了。

只不過，顧三千對他的态度怎麽忽然變得這麽奇怪？跟他打嘴仗的時候，只退不進，多方忍讓……提到唐星和還總是夾雜着隐隐的醋味兒，莫非是因為那天晚上之後，他喜歡上了劉琳這個Omega，現在想把他接回去……

如果是這樣……也解釋得通，Alpha與Omega之間本就存在着天生的吸引，更何況他們還睡過了……

如果這個Omega不是自己，牧臨會樂見其成，但是現在……只想讓顧三千離他遠點。不過這一點倒是可以利用的，既然顧三千覺得自己理虧，那就好辦了。

牧臨想了想，瞥他一眼：“護送那麽多Omega回首都，路上總有不方便的時候，不如帶上我。我也是Omega，行事比你們方便。你知道的，我是間諜嘛，懂拳腳功夫，也熟悉qiang械，我跟你一起去總能派上用場。”

顧三千平靜地聽他說完，這次卻一口答應下來：“好，我帶上你。”

牧臨沒想到他應得這麽痛快，接下來想說“不放心的話你可以考考我”，現在反而不用講了。不過他為什麽忽然改變主意了……

顧三千卻沒有解釋，幹淨利落地轉身離開：“兩天後出發，到時候我會到唐叔叔府上接你。”

牧臨看着顧三千走遠的背影，心裏雖然還有疑惑，但是卻注意到另一件事——顧三千的腳步好像有些蹒跚，不似之前那麽穩健。他盯着他的腳看了半天，終于發現顧三千的右腳走起路來好像有一些奇怪，一深一淺的，總之不是那麽穩，牧臨下意識張了張嘴，想叫住他，顧三千卻已經拐過轉角，在他視野中消失了。

牧臨沉下心——看來他真的受傷了，剛剛只不過是在強撐着。那他還站在這裏跟他說了這麽久，不知道他有沒有去看醫生……

牧臨目前對顧三千的感情非常複雜，複雜得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

他肯定已經不能抱着以往的态度對待顧三千，他生他的氣，非常生氣。顧三千長歪了，讓牧臨感到異常憤怒和失望。但是就像衆多溺愛孩子的家長一樣，就算孩子犯了什麽錯，他們也不可能真心實意地恨自己的孩子，更不可能希望他們去死。牧臨也不能免俗，他氣顧三千，然而在知道他可能受傷了的時候，他無法控制地擔心起來。

不知襲擊現場如何，如果真的戰況激烈……顧三千豈不是也有生命危險？

他還是不希望……不希望他出事。

熟悉牧臨的人都知道，他比誰都剛烈，卻又比誰都心軟，尤其對自己人，更是色厲內荏的時候多，真能下定決心懲罰一個人的時候少。

牧臨站在走廊上發了一會兒呆，轉身走進病房。

他不該再關注顧三千，或許……今後不再相見，才是最好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