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職限令後遺症

校長對牧臨他們的到來着實準備了一番，早餐是自助餐，相當豐盛，吃過飯之後他們就要護送去首都參加交流大會的Omega離開了。吃飯的時候牧臨終于将一直存在心裏的疑惑問出。

“交流大會到底要交流什麽？”

牧臨是Omega，竟然不了解交流大會，其實挺奇怪的，校長訝異地看了他一眼，然後看向坐在旁邊的顧三千，後者平靜地解釋道：“我夫人沒上過Omega學院，他有單獨的老師。”

校長立刻恍然大悟：“噢……原來如此，說的也是，顧夫人這麽尊貴，肯定不能跟普通Omega一樣在學校裏讀書。”

顧三千笑着往牧臨的方向看過去，但是牧臨連看都沒看他，板着臉，就差翻個白眼給他了。顧三千知道今天早晨的事情讓牧臨生氣了，只作看不見，總之自從知道劉琳身體裏住着自己的叔叔之後，他算徹底放棄作為人的自尊了，對方對他翻白眼也好，愛答不理也好，甚至耳光相向也好，他都沒脾氣。

顧三千低着頭默默将牛排切成塊，然後撥到牧臨盤子裏，将舔狗主義貫徹到底。

校長察覺到氣氛有點尴尬，幹笑兩聲：“将軍跟夫人的感情真好。”

——但是顧将軍這臉上……怎麽好像有四道紅印子，像被誰打了一巴掌似的。

校長下意識瞄到他身邊的牧臨，頓時抽了口涼氣，嘶，看不出來，這位顧夫人看着溫溫柔柔，下手竟然這麽狠。

牧臨聽到校長的誇贊卻高興不起來，他只覺得顧三千這混蛋又在作妖，跟他裝什麽恩愛啊，裝給誰看。

“其實交流大會就是讓各地的Omega老師互相交流教學經驗，能夠在新一年的教學中更明确地引導Omega學生今後的職業生涯和命運走向。”

校長笑着道：“我們白生學院積極貫徹職限令相關法令的要求，以引導學生走正确的人生路為主要授課方向，請将軍和将軍夫人放心。”

校長所說的完全是應付莅臨檢查工作領導的套話，牧臨卻怎麽聽都怎麽覺得別扭，什麽叫引導學生走正确的人生路，是讓他們不要違法亂紀，還是別的？怎麽這也能跟職限令扯上關系。

“你不要跟我說這些套話，你們所謂的正确人生路到底指什麽？”

校長顯然沒想到牧臨會這樣問，明顯愣了一下：“這個……”

牧臨又道：“我換個方式，貴校認為Omega的正确職業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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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長立刻笑着回答：“哦，這我可以回答，比如幼兒園老師，月嫂，秘書，助理，會計……Omega在職業上還是有很多選擇的，我們學院還特地開設了琴棋書畫課程，整體提升Omega的個人素質，我們學院培養出來的絕對是最優秀的。”

牧臨越聽，眉頭皺得越緊：“就……只有這些？為什麽都是些輔助類工作？據我所知如今伽馬星的支柱産業是機甲制造和航空物理，計算機在如今的軍事作戰中也具有非常廣泛的應用，你們不開設這類課程嗎？”

校長極為驚訝：“可是這些都會有Beta以及優秀的Alpha去學習，Omega沒必要學習啊。”

“沒必要？！”

牧臨猛地提高聲音，他有些激動：“據我所知職限令并沒有控制Omega的興趣愛好，讓他們必須學習什麽課程，不能學習什麽課程，你們學校這樣教得出人才麽？”

別告訴他又是什麽狗屁的職限令延伸法，操。

校長被牧臨犀利的問題吓得哆哆嗦嗦：“顧……顧夫人請息怒……”

“叫我劉先生！什麽顧夫人！我沒有名字嗎，我難道是他的附屬品嗎？！”

牧臨打斷他，猛地站起身，指着旁邊的顧三千大罵道：“我是來公幹的，少他媽的顧夫人顧夫人！”

無辜躺槍的顧三千：“……”

校長現在只慶幸他早飯預定了包廂，這裏只有他們三人，如果安排在食堂跟學生們一起吃飯，他又被當面罵成這樣，臉可丢大了。

校長擦擦額頭冷汗，唯唯諾諾道：“是是是，劉先生，我們現在的授業課程是完全按照首都課程步調走下去的，授業方向到底如何，也完全遵從中央指揮……并沒有特設課程啊，我只是個校長，權力有限，沒權利決定學生們學什麽……”

顧三千也不太明白牧臨到底生什麽氣，他看了牧臨一眼，輕輕拽他的衣角一下：“先坐下吧。”

牧臨此時也意識到自己過于激動，而且看這樣子，這個校長也只是個傀儡，膽小怕事，好似沒有自己的思想似的……根源還在職限令上。牧臨早就該想到，上面推行某項政策的時候，下面的人為了讨好上司，只會将法律貫徹得更加嚴苛，到地方之後，一條看上去正常的法令，就會變得極其扭曲。

他當年就不該同意推出職限令。

牧臨深吸一口氣，問道：“校長認為職限令如何。”

校長急忙道：“簡直完美無瑕啊，職限令是牧臨将軍推出的法令，牧臨将軍為國捐軀，是伽馬星的大英雄，他推出的法令當然完美無瑕。”

牧臨閉上眼，下意識搖搖頭——沒有任何人是完美無瑕的，更沒有誰能夠一生都不出錯。

“迷信，盲從，沒想到……”

這樣的人也能當校長。

校長疑惑地問：“什麽？”

牧臨冷冷地說：“他也會犯錯的。”

校長笑得尴尬，還往顧三千的方向看了一眼——顯然他知道顧三千跟牧臨的關系，才說這種話拍馬屁，但是牧臨就在現場，所以這馬屁就拍在了馬腿上。

顧三千聰明地沒開口，也沒為自己的“養父”辯解。

校長已經不知道該怎麽繼續聊下去了：“這……這怎麽可能……”

牧臨擺擺手：“我問你，你會讓你的孩子還有家人來白生學院學習麽？”

校長急忙搖頭：“當然不會，小人不才，沒福氣生出Omega。我們全家都是Beta，只能上普通學校。”

牧臨目瞪口呆——是，就是這樣，只有這種人才會對職限令置之度外，總之這個法令又管不到他們頭上。

“那……那你知道外界的Omega是如何評價職限令的嗎？你該出去聽聽大家的聲音！”

校長只笑着說：“劉先生說笑了，我只是個校長而已，沒有改變國家法律的權力。如果職限令真的有問題，那也應該由牧臨将軍修改。”

牧臨一下子愣在那裏，他再也無法反駁校長，更無法要求他什麽，他說得對……這都是自己的錯，為什麽要讓別人給他擦屁股。

顧三千意識到牧臨的情緒變化，眼神淩厲地看向校長：“夠了！還讓不讓人吃飯。”

牧臨看了顧三千一眼，後者感覺到他的視線，立刻放軟語氣：“不是餓了麽，多吃點。”

牧臨哪還有胃口吃飯，他失魂落魄地站起身：“我飽了，出去透透氣。”

牧臨離開之後，包間裏只剩顧三千和校長兩個人，校長早就被顧三千那聲呵斥吓得噤若寒蟬，就怕這位領導給他安什麽罪名。顧三千也沒空跟他一般見識，跟上牧臨的腳步走出去。

“你說Omega學那些琴棋書畫做什麽。”

牧臨趴在欄杆上往下看，他們用餐的地方在頂樓，從這裏看下去，能鳥瞰整個學院。一隊學生穿着白色的校服從下面走過，煞是好看。

顧三千沒注意牧臨的問題，他知道牧臨大約又陷入了憂國憂民并夾帶愧疚感的情緒中，但是他并不關心這個國家怎麽樣，別人的事與他無關，他只注意到牧臨終于願意搭理自己了。早晨那一巴掌打得他心驚膽戰，還以為又要兩三天不理人。不過顧三千并沒有開口回答問題，他覺得牧臨并不是要他給一個明确的答案，而是單純需要一個人聽他傾訴。

“如果是單純作為興趣愛好，學一學琴棋書畫陶冶情操就算了，或者他們單獨開設興趣課，願意培養這方面的專業人才……可是我怎麽聽都覺得別扭，你說校長到底是什麽意思。”

而且，提到琴棋書畫，牧臨就格外敏感，他覺得很奇怪。

顧三千湊近他：“你覺得這件事有蹊跷？”

牧臨皺着眉頭想了半天：“我不知道，只是想到一些荒謬的猜測。”

牧臨轉過頭看向顧三千，他猶豫了一會兒，終于還是把自己知道的一件事說出來——雖然這件事可能暴露他的身份，或者讓顧三千對他懷疑更深，但是現在與他關系最親近的只有顧三千，而且只有他職權夠大，能管這件事，所以他必須将這件事告訴給顧三千。

“總統府曾經有人提出過一個計劃，叫滲透行動。”

顧三千微微睜大眼，他警惕地往身後餐廳看了一眼，牧臨也意識到自己所說的東西不能讓別人聽到，于是拉住顧三千的手臂往邊上靠了靠，壓低聲音：“附耳過來。”

顧三千聽話地低下頭，湊近牧臨。

“滲透行動其實就是培養一批特務Omega，專門做間諜。這些人必須從小培養，讓他們學習琴棋書畫，将來當特務使用。但是計劃中并沒有表明這些特務将會被放在什麽人身邊，也沒說過要做什麽使用。不過後來因為太不人道，這個計劃被擱置了。”

牧臨當年就是極力反對滲透行動的官員之一，他們生在太平年代，根本不需要做這種準備。

“可是……我不知道如今這個計劃是不是再次被啓動。白生學院的作為，讓我感覺很怪異。”

顧三千沒想到牧臨會告訴他這麽重要的秘密，他直起身，皺着眉道：“那這次首都的白生學院遭到襲擊，會與滲透行動有關麽？”

牧臨看着顧三千：“這些都是我的猜測，如果滲透行動真的沒有取締，第一批特務應該已經被派出去了。也或許……他們只想養一批千嬌百媚的Omega，給上層高官享用，我不知道，但是我說得話都是真的，你要相信我，如果……如果這是真的，我希望有人能去中止這件事。”

這麽多天顧三千還是第一次見牧臨如此認真地盯着自己，心頭熱乎乎的，他點點頭：“好。”

牧臨笑了笑，顧三千卻忽然将他抱住，牧臨整個人都僵在那裏。

“不論你說什麽，我都會幫你。”

牧臨腦袋上冒出幾個問號——什麽意思？他大侄子的反應好奇怪啊，他現在不是番柔的間諜麽，這家夥都不問問他為什麽知道這些嗎？！

不過他糾結了一會兒，終究還是嘆口氣，算了，現在是用人之際，顧三千願意幫忙他高興還來不及，就別再找事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