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昨天夜裏下了一場雨，陽臺上的窗忘了關，地板上吹進來幾片濕漉漉的葉子。李赫在剛剛洗過澡，穿着白體恤和深藍色的短褲站在陽臺上熱牛奶，頭發也是濕漉漉的。

是不是因為的今天陽光太好了，這小子現在看起來特別順眼。

“東海啊，我們今天去南山塔吧？”李赫在說。

“我今天上班。”我打開冰箱，想從裏面找點吃的。李赫在走過來啪的一下把冰箱門合上。

“先刷牙！”他拿着鍋鏟直接把我推到浴室門口

我關上了浴室的門，準備脫衣服的時候，李赫在又把門拉開了一條縫，伸進腦袋來說到。“晚上呢？晚上一起去吧，走之前，無論如何都想再去一次。”

“好啦知道了，不過現在我要洗澡。”我使勁的拉上了浴室的門，李赫宰在門立即要關上的那個瞬間抽出了腦袋。他在外面大喊“你要夾死我麽！祖宗！”

撒花稀裏嘩啦的流水聲把他後面的罵聲，掩住了。我逼着眼睛摸了一瓶洗發水，擠了一大坨按在腦袋上柔了幾下，那味道，好像是李赫宰那瓶。真是煩死了，這一大早上連洗個澡都不能消停麽！

衛生間裏的髒衣服堆成了山，我找不到能穿的外套。就去櫃子裏拿了件李赫宰的牛仔外套來穿，出門的時候那小子又硬是給我加了一條圍巾，美其名曰‘拯救我誤入歧途的時尚品味。’

坐地鐵去上班的時候，站臺上的移動電視裏投放了我們公司給金學長那次做的司法局宣傳片。除了那個混進地鐵站，坐在角落地板上取暖的流浪漢，根本沒有人擡頭看。

今天一大清早，策劃部的辦公室就被圍了個水洩不通。這情景，一般只有月末會計部結工資的時候能看到。我還特意擡頭看了眼樓層，确定自己沒走錯。

我好不容易擠進去，找到自己的辦工桌。小珍抱着一袋薯片，在刷ins。我問她怎麽被圍觀了？是要新來了一個美女同事麽？

“別美了。”小珍沖我使勁翻白眼，指了指着韓組長辦公室。

隔着玻璃門，裏頭的辦公桌上擺了兩大束玫瑰。“誰送的？上回那個徐社長麽？”

“是個男的。送過來兩大束玫瑰。放下就走了什麽也沒說，據說長的特別帥。”

“他來送花的時候，清掃衛生的張阿姨看到了。沒過半個小時，全公司都知道了。你看，這不都杵這眼巴巴的等下文呢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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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組長神清氣爽的來公司，一路被人目送進了辦公室。看的他心裏直發毛。一進辦公室，看見桌上那兩大束玫瑰花，自己也吓了一跳。

他拿起花裏夾的那張卡片，打開來看。每讀一個字，臉上表情就凝重一點。韓組長深深吸了口氣，看着那卡片沉默了幾秒，從辦公室裏走出來。

“東海，嗯。。。能不能跟我去天臺？”韓組長走到我面前停下來了。壓着嗓子說。

我站起來被同事們目送着跟韓組長往外走。我們兩個剛從門口出來，正好撞上總監下來溜達。

總監是個矮胖的德國老頭，頭發和胡子都是白的，肚子圓的像是在裏面塞了一口鍋，還總喜歡穿緊彈性很好的緊身體恤。

他背着手，站在走廊上喊

“你們怎麽都站在這裏？現在是party time麽？如果你們覺得很清閑，那現在就可以永遠休假了。”總監這一嗓子，原本那些站着看戲的人呼啦一下子全散了。

我和韓組長給總監打招呼，總監拍拍韓組長的肩膀說“有些私事，就私下解決清楚了。帶到公司來影響不好。知道麽！”

“對不起，是我的失誤。”韓組長說。

“也不是，不讓你們談戀愛。但是也別太張揚，知道麽。有些事情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的。以後你想往上走，就不能讓人抓住把柄。當然，我也不是那麽封建的人。啊，不耽誤你們兩個的好事了。注意，別耽誤工作啊。”

總監又拍了拍韓組長的肩膀，之後轉過頭來看看我，肉乎乎的嘴角擠出一臉暧昧。

我看着總監背影慢慢消失在走廊盡頭，我跟韓組長說“這老頭不會以為咱倆談戀愛呢吧？”

“應該，不會吧。”韓組長搖搖頭，走在前頭，留了個無限煩惱的後腦勺給我。

“東海，你認識一個叫金起範的人麽？”

天臺上風特別大，韓組長站在離鏽跡斑斑的防護欄只有半掌距離的地方。他從，兜裏掏出一盒萬寶路，然後問我借打火機。

我一直以為他是不抽煙的呢。

“哪個金起範？”

“那兩束花，是送給你的。但是。。。。算了。你自己看吧。”韓組長把那張卡片遞給我。

“親愛的李東海先生，你還記得我嗎？我們昨天晚上相處的很愉快，可惜你跟另外一個男人走了。今天晚上，到龍山來吧，這有你想要的答案。”——金起範（ps.幫希澈哥把那個中國人也帶過來好麽？）

“龍山，是家同志酒吧。”韓組長迎着風，神色凝重的看了我半天。才把這句話說出口。

“哦。是，不過，這都是誤會！我可以解釋。。。”

“沒關系，我不介意你是。”韓組長突然笑了，伸手拍拍我的肩膀“因為，我也是。”

我被韓組長的沖擊性發言給鎮住了，一時之間我也不知道該怎麽回應他。

李赫在這時候給我發了條短信，說他跟aim借了一輛切諾基。晚上來公司接我，直接去南山塔。

“是你那個朋友吧？上次聚會，來接你那個。”韓組長指了指我的手機。

我點頭，又拿起手機給李赫在回複叫他晚上先過來吧。

“他人不錯。”韓組長接着說 。

“我和他就是朋友，真的。高中時候就認識，關系好罷了。”

韓組長點點頭，沒接着原來的話茬往下說。他走過來勾着我的肩膀說“走吧，回去工作吧。”

也許是因為跟我說出了隐藏在心裏最深處的那個秘密，韓組長整個人都松懈了下來。臉上不再是往常那一副壓抑而疏離的神态。自然又随和，笑起來也很有人情味。

不過，我覺得關于我的性取向這個誤會，現在我是跳進漢江也洗不清了。

我和韓組長回來，小珍頂着一張八卦臉，求爆料。

“我說，沒事。就是花送錯了，應該是給我的。”

“誰？！給你的！”小珍一激動聲音高了八度。

我伸手捂她的嘴“你小點聲。”

“那男的誰啊？你男朋友麽？有照片麽？求婚麽？交往多久了？”小珍激動的，跟打了雞血一樣，兩眼直冒綠光。

“想什麽呢，今天不是愚人節麽，一個惡作劇而已。”

“沒勁。”小珍翻了個白眼，又轉回去抱着電腦刷網頁去了。

李赫在比我下班提前了半個小時就在公司門口等着了，我和韓組長抱着那兩束玫瑰一前一後從大門裏出來。李赫在穿着和我身上這件幾乎差不多的牛仔外套，靠在那輛黑色切諾基上，抱着手臂，擺出了一個自己覺得特別帥的姿勢，豎着一根手指頭在那轉鑰匙圈。

“呦，情侶裝？”韓組長看了一眼我，又看了一眼李赫在，笑了。

“我借了他的衣服穿。”我說。

“不是說好咱倆去麽？”李赫在看着韓組長手裏那兩束玫瑰，又看了看我，顯得不太高興。

“恩赫呀，我們先去一趟梨泰院的龍山吧？”

“什麽？！”李赫在一聽龍山兩個字，整個人都要炸了。

“今天有個男人送了我花，這裏面有點誤會，我得把這事去解釋清楚。”

“靠！要去你自己去。”

“恩赫呀，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去。去完你想去哪我都陪你好吧？”

李赫在甩開我的胳膊，自己轉身上了車。我站在車門口，被他的态度吓到了。今天李赫在是吃錯了藥麽？發了這麽大的火。

李赫在在車裏頭使勁按了幾下喇叭，搖下車窗喊“上來啊，站地上等菜呢？”

我坐在副駕駛，韓組長和玫瑰花坐在後面。這一路上，李赫在身上一直缭繞着一團煞氣。我看着車窗外面飛馳而過的行人和路燈，一直在琢磨開口跟李赫在說點什麽。

我和他認識了十年，吵架的次數我自己都數不清了。都是因為一些幼稚的，雞毛蒜皮，甚至是讓人匪夷所思的原因。但這次，似乎有什麽不一樣了。

我們之間，好像有些什麽變了。

不，應該說，是我變了。我比以前變得更加害怕失去這個朋友。所以在是時候，也變得更加難以開口。

“李東海！”李赫在突然說。

“嗯？”我轉過頭看他。

“以後，不管是巴黎，羅馬，威尼斯，只要我想去你就要無條件陪我！”

“嗯。”我點點頭，不知道為什麽，李赫在此刻明明在發火，我卻覺得很開心。

“不管天涯海角也好，世界盡頭也好，你都要陪我一起去！”

“知道了，一起去。”我伸手拍了拍李赫在的腿。

李赫在擡起額頭瞟了一眼後視鏡裏的韓組長和玫瑰花，像是炫耀勝利一樣的微微翹起了嘴角。這個家夥，還真是幼稚的無可救藥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