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唐規步入院中,走向西配殿。
房間的麻将桌上整齊的碼着四門麻将,上面落了一層薄薄的塵灰,昭示着許久沒被人觸摸。
唐規臉色微變,将門合上,随手按開燈,同時喊老鬼幾個人的名字。
可幾分鐘過去,屋裏一片寂靜。
褚旸從玉牌中出來,環視四周,指向西南處:“唐規,那裏。”
唐規順着他手指的方向走過去,看到陰暗的角落裏放着一個啤酒瓶子,開口被木塞封着,瓶身被黃符纏繞。
唐規将符紙拆掉,晃了晃瓶身,裏面傳出幾聲熟悉的慘叫。
是老鬼他們!
他沒有猶豫,直接舉起酒瓶朝旁邊的牆壁上砸去。
酒瓶碎裂,幾道陰氣從裏面飄出,很快聚成人形,看到是唐規、褚旸,幾人開始哭天嚎地。
“嗚嗚嗚,唐大師,你終于回來了!”
“我們都以為要見不到你了!”
一一二二抱着他腿,哭着告狀:“有個壞人過來把我們全都抓起來了。”
唐規問:“什麽壞人?”
一一:“和上次穿一樣衣服的壞人!”
道袍?
難道是那個假道士從監獄裏跑出來了?
不應該啊,如果他逃出來,王慶仁肯定會打電話過來,讓他多加小心,可他并沒有接到這樣的通知。
他見兩個小鬼頭斷斷續續說了半天也描述不清,只能将視線轉向老鬼他們:“你們來說,到底怎麽回事?”
老鬼道:“我們也犯迷糊呢,幾天前,我們正在房間搓麻将,突然有個穿道袍,滿身是血的中年男人闖入道觀,進來後,我們剛驅趕他,就被他給抓了。”
唐規疑惑:“沒傷你們?”
幾只鬼同時搖頭:“沒有。”
這就奇怪了,如果真是那個假道士過來報仇,肯定二話不說,就将老鬼他們打的魂飛魄散。
只把他們抓起來,還細心的把瓶子放在陰暗角落裏,說明他沒有傷小鬼的意思。
唐規正想着,外面突然傳出一道細微聲響。
一人幾只鬼瞬間警惕起來。
唐規對幾只鬼指了指陰暗角落,示意它們躲起來。
“我出去看看。”
這時外面響起一道開門的吱呀聲,唐規趁機出去,正巧看到青色背影邁入東側的一間空房裏。
對方聽到身後有聲響,身子一頓,轉過身來看,見西配殿走出一個年輕俊俏的年輕人,微微一愣,問:“你是誰?”
唐規與他對視,發現他有些面熟,但一時間沒想不起來是誰,他挑眉道:“這話應該我問你才對,你是誰,為什麽在我院子裏。”
中年道士将他上上下下仔細的打量一遍,又看到從西配殿走出的褚旸後,眸子猛然一亮,驚呼道:“你是那次乘坐陰間公交車的年輕人!”
被這人一提醒,唐規想起來了。
他是那晚提醒他上錯車,說要帶他下車的好心道長。
中年男人面帶歉意:“抱歉小道友,我并非有意闖入你的院子,實在是被迫所為。”
他指了指身後的房間,道:“除了那幾個小鬼以及暫時居住的這個房間,其他房間的東西我都沒有觸碰。”
唐規看他說的誠懇,又見主殿以及自己卧室的門都好端端的鎖着,便沒有過多追究。
外面炎熱,中年道士将唐規請進房間詳談。
中年道長說他名叫宋峰,是個散修道士,年輕時四處游歷捉鬼。
上次兩人在陰間公交車上相遇,他就是在追那個女鬼,只是讓那女鬼逃掉後,就再沒有見過她的蹤影。
唐規沒有告訴他,女鬼已經死在褚旸手裏,只默不作聲的聽他繼續說。
宋峰說這附近有個專抽活人生魂的巫師,他為了追殺對方,已經在林和公園附近蹲守一兩個月的時間了。
之前一次,宋峰趁着那個巫師抽人生魂時,将他打成重傷,被那人記恨在心。
前段時間,對方四處找他報複,宋峰險些喪命,後來逃到了道觀附近昏倒,醒來後,口幹舌燥,見這有個道觀,想進去讨口水喝。
他就發現道觀裏陰氣極重,沒有活人氣,以為這是一個被鬼占據的荒廢道觀。
他趴在水龍頭邊喝水時,西配殿裏的幾個小鬼态度嚣張的趕他離開,當時宋峰傷的十分嚴重,根本沒有力氣再趕路逃命,只能将其幾個小鬼收進瓶子裏,消停幾日。
“我本想養好傷就離開,但住了兩日我發現這裏到處都有活人生活過的氣息,就想着出于禮貌,應該與道觀的主人打聲招呼再離開。”
唐規看他嘴唇依舊泛白,氣息虛弱,房間裏只有兩塊門板,上面還有已經幹涸的斑斑血跡,估計這幾天他都是在這門板上睡的,看樣子不像是在說謊。
“你……真的不需要去醫院嗎?”
宋峰搖頭:“沒事。”
“我這是陰邪入體,多曬曬太陽,養一段時間就好了。”
唐規看他态度謙虛,語氣和善,慈眉善目,不像是個扯謊的邪佞之人。
他想了想說道:“既然你受傷需要休養,那你便好好在這住着吧,平時我都在學校上課,不會打攪你休息。”
“至于他們幾個小鬼,也不用拘着,它們是我專門安排守道觀的小鬼,不會傷人性命,我等會跟他們說一聲就好了。”
宋峰詫異:“你是說……我可以在這繼續住?”
唐規點頭:“嗯。”
聞言,他神情一喜,但很快想到什麽,臉色瞬間垮了下去。
“我還是不叨擾小道友了,那巫師這幾日正四處找尋我呢,萬一哪天找到這裏,連累到道友和其他小鬼就不好了。”
唐規問:“你說的專抽活人生魂的巫師是不是長的很高,大光頭,左手臂上紋着一條龍,出行喜歡背着一個黑色單肩包?”
宋峰再次驚愕:“小道友怎麽知道的?”
“難道你也與他交過手?”
唐規搖頭:“那倒沒有,不過也算是得罪過他,估計他報複完你,就會來找我算賬了。”
“得罪過他?”
唐規點頭:“嗯,他被抓進警局與我有關。”
“警局?”宋峰想了想,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怪不得前些日子,他突然消失,我還以為他是逃去了其他地方,原來是進了局子。”
唐規安撫道:“你就在這兒好好住下吧,他找過來也好,省得我主動去找他算賬。”
“那就多謝小道友了。”
“客氣。”
唐規走出東側房間,拿鑰匙打開主殿的門,一進去就看到褚旸坐在供桌上盯着他瞧,沒好氣道:“怎麽不問問我的意見?”
唐規走近香案桌,從香盒裏拿出三柱香點燃,歪着頭,嘴角噙笑,看向他道:“我這不是過來請求祖師爺的同意嘛。”
唐規沖着畫像規規矩矩的鞠了三個躬,上前兩步,剛準備将香插入香爐,就感覺腰間突然一緊,脊背貼到一抹清涼。
褚旸的下巴抵在他的左肩上,語氣傲嬌道:“我不同意。”
唐規微微側頭,問他:“那怎麽才肯同意?”
褚旸輕哼一聲,不作回答。
唐規在他懷裏轉過身,與他相對而立,雙手虛搭在他的肩膀上,盯着他看了許久,踮起腳尖,毫無征兆的在他唇上清啄了一口,問:“這樣可以嗎?”
褚旸眸底驀地一沉,将他抵在香案上,單手固住他的後腦勺,猛親上去。
唐規沒有防備:“唔……”
褚旸真是越來越放肆,越來越粗暴,鬼不需要呼吸,可人需要。
唐規因缺氧,身子不自主的癱軟,趴在對方肩頭喘着粗氣,語氣嚴肅的警告道:“褚旸,你給我收斂點兒!”
褚旸像是沒聽到一般,滿足道:“我這是在收租。”
收你個大頭鬼!
唐規将他推開,生氣的抓起香盒裏的一把百陰香走出主殿。
西配殿裏,幾個小鬼看到唐規手中的香火,一個個饞的直咽口水,聽着唐規說道觀裏多一個住客的事,不停的點頭。
忙完這些,已經到了中午。
唐規乘坐地鐵去了附近的菜市場買了些蔬菜水果,順便買了一張床以及被褥。
宋峰道長受了那麽重的傷,讓他睡在硬門板上,心裏怎麽都覺得過意不去。
因東西太多,不好拿回去。
賣床的人一聽地址是鬧鬼的阍合觀死活不肯送貨,最後唐規加了錢,對方也只送到百十米外的公路邊,丢下就跑,生怕道觀裏有鬼追出來似的。
唐規身上還有舊傷,搬不動重物,只能麻煩某位祖師爺當苦力。
褚旸十分嫌棄,覺得讓他做這種小事兒,簡直大材小用。
不過嘴上雖然嫌棄,手倒是沒消停,單手拎起床就朝道觀走去,路過唐規時,還随手将他提着的袋子奪了過去。
唐規噙着笑,兩手空空的跟在他身後。
宋峰沒有開陰陽眼,猛然間看到一個床和一大袋子蔬菜飄在半空中,大吃一驚。
轉而看到後面悠閑随意的唐規,不由詫異道:“小道友,你是怎麽做到随意差遣這些小鬼的?”
“……額”唐規不知如何回答,想了半天,說道:“賄賂。”
“好吧。”宋峰嘆氣:“我現在窮的叮當響,還真沒有東西可以賄賂它們。”
唐規聽了,只是抿唇笑了笑,沒有過多解釋。
反倒是褚旸不高興道:“我怎麽沒瞧見你的賄賂?”
唐規只當做沒聽到,走近東側房間,準備将兩個門板拿出去,手還沒碰到,手腕就被人攥住,耳邊響起褚旸清朗訓斥的聲音:“受傷了還不老實,去一邊呆着。”
唐規也不跟他客氣,真站到了一旁,看着褚旸冷着臉,不情不願的把門板清理出去,又将木床搬了進來。
因宋峰道長主動承擔了做午飯的事情,唐規想着自己沒事,就将新買的床單被褥洗了,等到旁邊就能曬幹。
結果被某位祖師爺看到,吃味的不行,倚在主殿門邊,雙手環胸,沒好氣道:“怎麽沒見你對我這麽獻殷勤?”
唐規問他:“你想怎麽讓我獻殷勤?”
褚旸陰陽怪氣道:“哼,平時連香都不來上一柱,還好意思問我?”
唐規:“你自己會點香。”
褚旸不服氣道:“他有手,你怎麽不讓他自己洗呢?”
唐規:“他受重傷了。”
褚旸:“你自己身上沒傷?”
唐規:“我的傷已經好多了。”
“哼,說到底,還是你對別人獻殷勤”
“……”
唐規不明白一個大男人,怎麽能無理取鬧到這種程度。
不過褚旸也不是第一次這樣,他已經習以為常,默不作聲的将清洗幹淨的床單搭起來晾曬,轉身回卧室包準備休息一會兒。
褚旸氣哼哼的跟了上去,進入房間,‘砰’的一聲,将門合上。
作者有話要說:唐規:你進來做什麽?
褚旸:索要賄賂。
最近日更的我真是太出息了!(瘋狂自誇,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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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