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醋勁真大

“你有過那麽多女人, 誰曉得你說的是真是假?”她哭紅了眼,睫毛懸着細碎的水珠緩緩沿着眼尾深入鬓發, 被水洗過的眸子清亮傷情,脆弱無助。

“舟舟,你好好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

晝景擒了她的手臂壓在斜上方:“你看着我,敢說我是騙你的?”

琴姬喉嚨發出一聲哀泣,失魂落魄地看她。

恩人白皙秀美的身子光.裸在她眼前,挺秀沉甸的果一墜一墜的, 她暗恨自己何以到了此時還被美色引.誘,移開視線去看那雙妖異泛紅的眼眸。

“舟舟,你信我。”

“我自是信你的……”

眼淚如同開了閘止也止不住, 她泣聲低訴:“可我受不了我不是你唯一的女人。我以為我能接受, 我以為忍忍就過去了, 可你愛水玉, 愛憐舟,你愛她們,所以才來找我。

你為我起了小字,字是随随便便就能為人取的麽?

我拿你當妻子, 當結發一生的歸宿, 恩人拿我當什麽?你喊我舟舟, 每次都喊得我如飲蜜糖,可我現在不希望你喊我舟舟了。”

“不喊舟舟喊什麽?”晝景軟了音嗓,身段放得極低,在她面前卑微輕語:“你就是我的舟舟啊,我等了二十年才等到你長大成人……”

琴姬在她身.下哭得直搖頭,失聲哽咽:“我想恩人是我一個人的!我一個人的你懂嗎?我不想和任何人分享我愛的你, 一根頭發絲都不行!”

“舟舟……”

“你別喊我舟舟!”

內室一霎沉默。

“那你要我怎麽辦呢?”晝景偷偷落了一滴淚,不敢教人察覺,手上壓制的力道松開,面上故作輕松地揚起笑:“舟舟,你怎麽連自己的醋都要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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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姬看她紅着眼眶笑出來,笑容直直震蕩在靈魂深處,淚漸漸止了,瀕臨崩潰的心弦堪堪穩住。

她掙脫束縛,手臂攬上她後頸:“你方才,是哭了麽?”

她深覺自己不夠好,惹哭了最該疼惜的人,軟下心腸:“我沒想惹你傷心,我是嫉妒,嫉妒為何不是我最先遇見恩人。

無論水玉,還是憐舟,你說她們是我,那就姑且是我。十年來你在夢裏陪我伴我疼我愛我,是我最割舍不下的回憶,我有的只是你,可你還和她們有割舍不下的甜蜜。

我想要恩人獨一無二的愛。”

她提到這個,晝景郁郁地躺在她身側,沒一會左腳踩在右腳恨恨地踹飛靴子,撕了衣衫扔到地上。

裂帛聲傳來,琴姬杏眸圓睜眼裏布滿驚訝,沒等她被眼前姣好的玉色吸引神魂,那人轉身賭氣扯了錦被蓋在如絲綢光滑的身軀。

隐約的抽泣聲細碎地在房間回蕩,少女心窩炸開的醋意被這一哭徑直吓沒了影,尾音打着顫:“恩人?”

晝景眼裏不住掉淚,活了這麽多年沒哪個時候比這個時候更憋屈磨人,她咬着牙,不教哭聲傳出去。

但可能嗎?少女這對耳朵又不是擺設。

聽她哭,琴姬恍然明白過來方才這人哄自己的感受,心慌意亂,急忙軟聲哄勸:“恩人,恩人?”

她去扯被角,晝景背對着她,蒙着被子不理人,一道縫都不留給她。

這人啊,委屈冤枉時大抵最經不得哄,越哄眼淚越難往回收。

琴姬被她哭得腦子一片空白,摸不着頭就只能去摸尾,千辛萬苦摸到一截腳踝,順着腳踝靈活地鑽進被子,裏面烏漆嘛黑。

比起吃醋,她更緊張恩人為何會哭。

寸寸的柔腸被她哭得擰成結,一片昏暗中她下意識的反應來得很快,唇瓣緊貼着某人細瘦修長的小腿:“不哭了,恩人,恩人不哭了……”

堂堂的星河聖君,人間權勢頂尖的世家主之首,此刻的晝景也不過是個需要心上人低頭服軟的小可憐罷了。

想着她心心念念盼着人長大,想着上一世舟舟去後她孑然獨活,想着前世舟舟倒在她懷裏阖上眼睛的凄楚,想着她們過往的濃情蜜意,她想了太多,眼淚打濕了根根纖長的睫毛,蒙着被子不争氣地打了個哭嗝。

哭成這樣子,琴姬斷沒法和她再計較,險些也跟着掉淚,強忍着:“恩人,好阿景……不哭了,都是我的錯……”

“你錯在哪了?”

錯在哪琴姬卻是說不上來,她沒法不拈酸吃醋,她做不到大大方方心無芥蒂地接受她的恩人在過往深愛過其他人。哪怕那人,兜兜轉轉還是她。

她說不上來,又或者還是不肯服軟翻過這一頁,晝景蒙在被衾裏哭得昏天暗地,她多少年沒哭過了,一哭竟怎麽也難停下來。

她有什麽辦法?她追逐自己的發妻又有哪裏不對了?

琴姬這會嘴笨得厲害,一顆心在醋意和愛意裏來回撕扯,終是愛意占了上風。

她陪她躲在這狹窄逼仄的被窩小天地,看不到恩人的臉,耳邊只聽得到無休無止要把她的心哭碎的哭腔,長這麽大,在夢裏向來是恩人哄她,這會子翻轉過來,她手足無措,愈發讨好地吻她小腿內側:“不哭了,恩人,是我錯了……”

晝景哭着哭着差點被她氣笑:“本來就是你的錯,你醋勁那麽大,說什麽你也不聽,到底要我怎麽解釋,我就你一個,哪來的那麽多女人,你好不講理!”

這個節骨眼當然她說什麽是什麽,琴姬不和她争辯,溫柔如水:“好,我的錯,是我不講理……”

“哄我!”

待意識到那兩條玉腿主動分開,少女摸着黑瞬間紅了臉:“恩人……”

晝景含着哭腔:“哄我。”

琴姬猶豫了不到兩息,怕她繼續沒完沒了地哭下去,憑着記憶裏對她身體的了解,顫抖着吻上那瓣花。

迷迷糊糊也不知事情是怎麽突然發展到這般田地。

臨了被嗆了下,等她慢慢咽下清透香甜的漿汁,來不及收斂面上情态,眼前重現光明。

便見少女鬓發微亂,唇瓣水潤,雙頰粉暈,說不出的誘人。

看着她,晝景委屈散去,身心愉悅的給她一個賭氣的合理解釋:“是你說不會忘了我,你忘了我,還要和我翻舊賬,這是哪門子道理?”

她剛經歷一場刺激偷.歡,嗓子還存着沙啞的情韻,無甚殺傷力,聲線裏懸着将散未散的媚.意和滿滿地被遺忘的落寞委屈。

這副樣子誰還舍得和她吃醋?寵着還來不及。

琴姬腦子暈乎乎的,怕她冷着忙去抱她,又恐她當下黏.膩着不舒服,音色軟和:“恩人,我抱你去暖池泡着?”

晝景輕輕勾唇,應了。

她看起來很長的身量,抱起來卻不重,琴姬這會最是憐惜她,某人抓緊機會得寸進尺:“我乏了,舟舟幫我洗。”

她再喊“舟舟”,琴姬唯有默認這上輩子帶來的愛稱。

許是她動作連綿溫柔,許是狠狠哭過一場當真把愛妻忘記她的委屈借機哭幹淨,許是身子的确乏了,晝景睡倒在心愛姑娘的懷抱。

夜深人靜,琴姬遷就寵溺地為她操勞,眉目如春。掌心滑過那片削瘦的玉背,抱着她,臉頰貼在瘦薄的脊背,她輕聲道:“恩人……”

情情愛愛本就是一筆亂賬,誰付出多一分,誰付出少一分,一團麻,算不清。

晝景睡得沉,被放在浴室用來暫歇的小榻都沒醒,身上蓋着一層薄被,呼吸平穩悠長。

看她睡得熟,琴姬扭頭放心地邁進暖池,細心清洗同樣狼藉的身子。

收拾幹淨,重新換好一床嶄新被褥,她猶豫一二将白日恩人蓋過的錦被妥善收進衣櫥,而後拐進浴室溫溫柔柔将人抱出來,吹滅燭火,躺在床榻摟着心上人陷入沉思。

是她先忘了恩人麽?

念頭乍起,一股子莫名其妙的心虛泛上來。

暗沉的夜,少女懷着複雜心緒偷吻家主軟嫩的耳垂:“是呀,我連自己的醋都吃,那又怎樣?”

不可以嗎?

她淺聲一嘆。

天明,花紅柳綠盡職盡責端着水盆守在門外,臉色微燙。

不出她們所料,家主昨夜是歇在主子房裏了。

“再等等罷。”

一等又是小半個時辰。

內室,琴姬早早醒來故意沒動彈,乖乖躺在那欣賞恩人完美無瑕的睡顏。

要說夢裏她們成婚完禮做盡情人間的親密事,那麽種種的親密事裏頭絕不包括醒來看到枕邊人。

這下子恩人實打實睡在她枕邊,她心情極好,暫且壓下昨夜聽故事帶來的刺激,側着身子,單手支頤,細瞧她鴉羽般的睫毛、不點而紅的薄唇。

怎麽都看不夠。

陽光穿透花窗落下斑駁光點,晝景賴床的習性多少年沒變,潛意識曉得自己和誰睡在一處,更不急着醒來。

要知道退回幾十年全浔陽的百姓都曉得家主常常因為賴床錯過上早朝的時辰,還有幾次專門為了睡覺往禦書房遞請假的折子。幾任陛下連她都沒有法子。

她慢吞吞醒來,錦被下一身細膩白皙的雪膚,睜開眼,晝景恍惚回到了幾十年前——那時親友尚在,愛妻常伴。

她深情開口:“舟舟。”

美貌的女孩子一襲純白寝衣,眸子染了晨起的倦懶閑适,肩側長發如瀑流瀉,恰是紅唇烏發,清清淡淡給了回應:“恩人。”

恩人?

家主眨眨眼,哦,這已經是舟舟投胎轉世的時候了。

意識到這點她笑意不減,眼裏的情意也不減,噙着壞笑,想來是記起昨夜那筆亂賬。

琴姬生性克制,八歲以後極少在人前失态,陰差陽錯在摯愛面前哭得不成樣子,她難掩羞窘,又念起為了哄人做下的那事,舌尖不經意掃過牙齒。

目光相接,誰也沒舍得移開。

晝景昨夜哭得兇,好在她并非凡庸,飽飽地睡了一覺精神依舊煥發,她這人最大的優點便是骨子裏的癡,為了心上人莫說是哭一遭,就是倒立哭瞎了眼都甘之如饴。

哭一哭能讓舟舟看在她情真意切的份上少掉幾滴眼淚,她願意極了。

兩人昨夜先後失态,糊裏糊塗蓋了同一床被子,琴姬看了眼透過窗子照進來的晨光:“恩人睡得好嗎?”

“軟玉溫香,自是好。”

她眉眼笑開:“那恩人還要在我床上賴多久?”

晝景小觑她一眼,看她寝衣規規矩矩鎖着滿園春,歪頭湊近過去:“看在我昨夜舍身暖.床的份上,舟舟心裏的怨氣可消了?”

暖.床。恩人的确很暖,不怪她沒她準備寝衣,她莞爾:“消了如何,不消又如何?”

聽這明顯挖了坑等着人跳的語氣,她心裏咯噔一下,苦惱扶額:舟舟看起來不像消氣,反而更氣了。

她不敢再問,識趣地坐起身。

錦被滑落,明耀生輝。

長烨,長烨星,長烨星主,長烨聖君,縱使昨夜曉得她的恩人來歷不凡,猝不及防之下琴姬還是被這美色光輝刺了下眼。

晝景挑眉,落落大方:“好看嗎?”

“……”

不想挑戰自己的定力,少女率先掀被下榻。

“舟舟!”

琴姬回眸看她。

榻上的美豔女子別過耳邊散落的霜發,低低一笑:“舟舟,早呀。”

早。我的恩人。

我的愛人。

這是她們第一個在夢外同床共枕的清晨。

花都開了。

香。

秋水城的秋天秋高氣爽,琴姬梳洗好,如同有心靈感應般回眸看向挑簾進來的人。

晝景錦衣華裳,衣冠風流,細窄的腰身如美人握在手上的刀,刀鋒亮起,美人揚起唇角:“舟舟,你可要對我負責啊。”

啪。

木梳落在梳妝臺。

琴姬看了眼杵在身側的侍婢,不動聲色地維持一貫的清冷寡淡,瓷白的臉,清寒寒的眸,睫毛眨動恍惚能從那眼眸落下一地晶瑩的霜雪。

就在花紅柳綠以為主子不會回應時,少女忽而展顏,冰花綻放:“好呀,怎麽負責?”

作者有話要說:  花紅柳綠(嘆氣):別虐了別虐了,狗已經趴在地上了……

.感謝在2021-04-28 18:55:04~2021-04-29 13:02:4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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