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三日回門

和上一世不同, 這一世的晝景有的是時間度過她新婚的每一天。按照琴姬的話來說,就是纏人。

在床上纏人, 下了床更纏人。琴姬的時間遠沒有晝景充裕,可想和心上人在一起的心和晝景比起來,不差分毫。

坐在馬車車廂,她左手持琴譜,右手持白子,棋子落在棋盤上的聲音清脆,噠噠的, 很是動聽。然這聲響落在某人耳裏就不那麽悅耳了。

晝景身上穿着金絲銀線縫制的春衫,胸前的衣襟繡着一只雪白狐貍,單單是這只狐貍, 花費了浔陽城手藝最好的繡娘兩個月的時間, 金尊玉貴的家主再婚, 心态仿佛年輕了大幾十歲, 幼稚的時常教人沒話說。

她漂亮的眸子輕輕轉着,思量夜裏也沒弄得太過分,舟舟何故不理人?這和她下棋,也要翻看琴譜的架勢着實刺激地她不輕, 她皺了皺鼻子, 清咳一聲。

琴姬眼皮輕擡漫不經心地看她, 面上溫文爾雅,心裏憋着壞:恩人幾次三番要她讨饒,不過是讨饒,也不是丢面子的事,只是這讨了饒反而還不得痛快,被吊着的感覺難受的緊, 她又是初嘗滋味,哪怕是為了孕育子嗣,多數的時候也受不住這如火的熱情。

她自是喜歡那等親昵,可還是氣不順想看看這人的窘态。畢竟恩人連她那樣失态的樣子都看得分明,琴姬心思敏感,總想着從別的地方找補回來。

她故意不理人,眉眼淡然,若說這通體冷傲的美人還有哪點像是新婚的嬌娘子,怕是要剝開那層層衣衫,方能從那如雪的肌膚看到新婚應有的黏糊勁。

晝景被她‘折磨’的心裏像揣了七八只兔子,故意在棋盤賣了破綻,連着損兵折将被吃了一小片的棋子都沒換回美人垂憐,她暗自咀嚼一番,索性丢了手上的黑子,扔進玉質棋盒:“認輸認輸,不玩了。”

她主動認輸,琴姬得了輕松,全部的注意力放在研究琴譜上,沒防備馬車一個搖晃,身子傾斜,完完全全‘投懷送抱’撲到晝景懷裏。

溫香軟玉在懷,晝景在心裏贊了聲駕車的車夫,只面上不顯,嘴上柔聲斥責:“這車夫是怎麽回事?回去我就辭退他。”

她嘴上說的‘辭退’不是真的辭退,琴姬被她摟着腰肢,連日來的親密身子早已有了下意識的反應,腰身軟綿綿地倚靠在那溫軟清香的懷抱,她暗自臉紅羞恥,一張嘴不饒人:“你是小孩子不成?”

只有不成熟的孩子才會習慣遷怒無辜。

她肯開口,晝景眉眼飛揚,牢牢抱着她:“我是不是小孩子,舟舟難道還不清楚?”

這話不禁讓琴姬聯想起恩人在床榻花樣百出的種種,素白的手揪上左邊那只耳朵,她笑意吟吟:“恩人,我允許你再說一遍。”

猝然被擰了耳朵,晝景連聲讨饒,狐貍的耳朵敏感着呢,輕易揪不得,她吃疼地嘶了一口氣,一下子老流氓化身小可憐,琴姬怪不習慣的,但不得不說,她喜歡恩人這樣眼眶含淚地瞧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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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情極好,想着此前怎樣被欺負,還要被冠以‘生小狐貍’的重任,當真是難捱又享受,她眉眼彎彎,悄聲問道:“恩人,狐貍怎麽叫呀?你叫一聲我聽聽?”

這奇恥大辱晝景怎能受?她忍着疼,九分做樣子,剩下一分切切實實忍忍也能受得的可憐,抿着嘴,威武不能屈。

被此方天地寵愛的狐妖哪能為了哄人而踐踏尊嚴?

不說狐妖,退萬步來說,她還是星河裏孕育而生的長烨聖君,是統帥星河執掌星河令的大元帥,她咬了咬牙,嬌妻的話權當做耳旁風。

她這等驕傲姿态,落在琴姬眼裏,便和占了女子清白又自矜身份不肯迎娶的世家子差不離。

想着這幾個日夜她是如何被欺負,她心底泛上一縷異樣,偷偷和某人咬耳朵:“恩人方要了我幾天,就懶得哄我了,你的尊嚴是尊嚴,我的尊嚴就不是尊嚴,我肯為你如此那般,你嘴皮子動動都覺得冒犯了?”

原本和她逗着玩,哪能想到把人逗惱了,晝景悚然一驚,連忙和她表明心意,好說歹說哄得人消氣。

琴姬也不是真的和她置氣,有些話能堂而皇之說出口恰恰證明心裏沒芥蒂。兩人新婚燕爾什麽話都敢說,也不曉得晝景趴在她耳邊說了何話,逗得少女眉眼盡是笑意。

“好了,就你貧。”琴姬看她兩眼,滿心裝了癡纏。

被她看得勾動情絲,晝景心緒起伏,手臂微微用力擒着她柳腰,便要動作,且聽得馬車外一聲喊:“家主,元家到了。”

簾子外是等待已久的岳父岳母、舅兄舅嫂,大好的情致被攪擾,新婚的夫妻二人讪讪移開眼,眼裏皆有羞窘。

兩顆心鼓噪不停。

且按壓下不合時宜的躁動,晝景掀開車簾,一躍而下,轉身,将心愛的姑娘抱下馬車。

琴姬本想要她攙扶,沒想到她會如此,當着爹娘和諸位兄嫂,她克制着羞澀,沒敢要那份羞态顯露人前。有意無意地暗暗瞥了某人兩眼,晝景這才曉得自己慣性使然,差點害得夫人失态。

短短的功夫裏又行了錯事,她讨好地沖少女笑了笑,琴姬在心裏道了聲小傻子——她怎會因為她的親近惱她?

她那樣不知節制、恣意妄為的歡好她都沒惱……

手指勾了她的手指,十指交纏,光明正大地站在人前。

感受到她的安撫,晝景握緊她的指節,嘴角翹起,笑意壓都壓不住。她這麽滿面春風地站在元賜、謝溫顏面前,想也知道這三日過得極好。

臉皮薄的嫂嫂們低笑着紅了臉,元家的諸位兒郎臉色卻不大好,以為妹妹被欺負了。

“爹,娘,哥哥嫂嫂,我們回來了。”

琴姬與有榮焉地勾着心上人的手指,臉上挂着真摯的笑,這笑看起來便讓人清晰察覺到她當下滿漲的幸福感。

謝溫顏松了口氣,看着晝景怎麽看怎麽喜歡。

身為男子,元賜對待出嫁的嫡女細細拿捏着分寸,對待回門的女婿,更多了三分順眼。

兩人已結為夫妻,夫妻同體,對着女兒他不能握着軟軟的手掌心噓寒問暖,那些遺憾只能在女婿身上填補。

回門日,元家上下熱鬧的像過年。

美酒佳釀喝了一杯又一杯,晝景陪着岳父聊天,琴姬早早被娘親帶進房裏問詢,問東問西,問出來的皆是晝景的好。

謝溫顏握着女兒的手,笑道:“阿景自然是好,只是你們終究是新婚,年輕人血氣旺盛,你也不能凡事由着他,莫要逞強。娘說的話,十四可懂?”

琴姬知人事知的早,又在夢裏與恩人厮混經了幾遭,如今嫁人,最後那點不懂的都被晝景手把手解惑,她懂得不能再懂,點點頭,滿嘴都是晝景的體貼:“她待女兒無一不好。”

“那就好,那就好。”謝溫顏取出提前備好的藥膳方子:“先把身子養妥,女人家十月懷胎有的是苦吃。”

有個事事都為其操心的阿娘,琴姬回家一趟很多事都不需愁。這藥膳方子确實也是她想要的。

上一世沒做到的事,這一世她迫切地想做到。

母女倆說了些體己話,元十七探頭探腦地貓在門口:“阿娘,阿娘,你們說完沒有?我也想和阿姐說話!”

“十七這孩子……”謝溫顏拿小女兒沒法,好在十四會在家裏住幾日,她也不能時時刻刻和女兒在一處,騰出地兒來給姐妹幾人談心,她出門拐去後廚,想給女兒女婿做頓可口的飯菜。

“阿姐!”元十七可憐兮兮地抱着她的嫡姐:“阿姐,我們好想你!早知道就讓景哥哥多等些時日,你走了,家裏都不熱鬧了!”

說着話,鼻尖聞到阿姐身上傳來景哥哥身上才有的香味,她小臉紅成了煮熟的蝦子,心道阿姐和景哥哥感情果然好得不能再好。

元家姐妹多,說起來一時沒完,等到開飯的時辰,換成元十六纏着她的十四姐。

元九娘在旁看得哭笑不得,尤其看新婚的十四被姐姐妹妹們擾得苦不堪言還強行忍耐的模樣,終于良心發現地勸阻了元十六接下來的問話:“好了好了,阿娘喊我們開飯了。”

元家人多,尋尋常常一頓飯都能吃出年夜飯的團圓溫馨。

飯後琴姬給衆人分發禮物,送給其他哥哥姐姐妹妹的都很珍貴且罕見,到了元十七這,不僅有護身符,還有各種有趣好玩的,不單是這些,最後送上來的,是只幼貓。

送幼貓是晝景的主意,說的好聽是禮尚往來。琴姬出嫁前元十七怕她焦慮沒法排解,是以送了只幼貓幫嫡姐解悶。

幼貓趕在她出嫁的時候已經被養成一只肥貓,肥貓作為陪嫁禮,新婚夜趁人不備提前溜進喜房,興頭最高的時候貓在房裏喵了一嗓子,琴姬被伺候地幾番失魂根本沒聽到這聲貓叫,倒是擾了晝景的興致。

貓是尋尋常常的凡貓,當晚被晝景用術法困在角落關了小黑屋。

她的恩人是不折不扣的醋罐子,喜房裏連只貓都容不下,按照晝景的意思是不打算養這只貓,可到底是嫡妹的心意,琴姬不好直接送回去,小意地哄了某人半日,那只肥貓這才被允許留在晝家。

晝景小心眼,存着‘以後也要十七嘗嘗被貓攪了好事’的念頭,在預備回門禮的時候,額外送了元十七一只毛色橘黃的幼貓。

不明真相的元十七抱着貓崽子揚眉淺笑,思及恩人的壞心眼,琴姬唇邊染笑。

恩人執意如此,她攔不住,只能祝十七不會有那一天了。

“在想什麽?”

晝景在身後攬了那段細腰,氣息撲在琴姬耳畔,微癢,她笑顏璀璨:“在想你心眼小。”

“我心眼小?”晝景絕不承認她小心眼,她跪坐在少女身側:“你家哥哥們心眼才是小,瞧我新婚燕爾模樣好,沒少給我使絆子。”

“還說呢,我在阿娘那裏說盡了你的好話。”琴姬彎唇:“哥哥們怕你得意忘形欺負我,要我說,你是需要敲打。”

說話間下唇被人偷親了一口,她一怔,氣笑:“你看,你又這樣!”

“我哪樣?”有了确鑿的名分晝景膽子不是一般大,她風采風流,舉手投足散發着無上魅力,笑着疾馳退開兩步,省得被她的姑娘打:“我不過是情不自禁罷了。”

好一個情不自禁!

琴姬嗔她一眼,這一眼又是筆墨訴不盡的風情。晝景神情微微恍惚,便聽得琴音在春風裏乍起,每一個音符都如水蕩漾着歡喜。

又是一首情曲。

曲名:【花燭】。

晝景躁動的心安分下來,春風洋溢裏,曲罷,她摟着嬌妻:“真想,真想把舟舟藏起來呀。”

“給你藏。”琴姬莞爾:“恩人敢嗎?”

“有何不敢?藏就藏。”晝景毫不示弱地擁住她,晴空之下,只見白光一閃,兩人身影蒸發在人間。

花紅不可思議地揉揉眼,剛要去喊柳綠,步子猛地頓住。

哦!她們已經成親了!家主把夫人拐跑了!家主在回門的當天把元家出閣的女兒拐跑了!

她撇撇嘴:好罷,人家是正經夫妻,跑就跑了,這和她有什麽幹系呢?

柳綠進門來沒看到人,一臉訝異,問道:“人呢?”

花紅繼續撇嘴:“哦,這和我有什麽幹系呢?”

“……”

“好好說話!”

被柳綠訓了,花紅揉揉臉,嘟囔一聲:“她們又去親熱了。”

作者有話要說:  花紅:被迫思.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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