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 名為暗慕
晝景聽不得那個“死”字, 狠狠皺眉:“別亂說。”
她不願聽,十四乖乖閉嘴,只長長的睫毛懸着晶瑩的淚珠, 滿是仰慕依戀的眼神看得人心裏充滿憐惜。
說讓她在水池裏泡着, 她就當真乖巧順從地赤身站在白玉池, 水面沒過她細瘦腰身, 打眼看去, 晝景恍恍惚惚記起她的舟舟再過半年多就要年滿十四,當下正是步入發育的時候。
她還沒喪心病狂到對一個沒及笄的孩子下手, 手上微微用力,将人從池子抱出, 少女攀附着她的肩膀, 而她最親最愛的師父,連多看她一眼都不敢。
十四耳根泛紅, 勉強克制着快要失控的心跳。她在師父看不見的地方一點點長大,該懂的大多從書卷裏懂了。
她這種心緒,所料不差,應是暗慕。
她暗慕師父。
暗慕這個将她一手養大的女人。
她也曉得身子流血是姑娘家來了初.潮, 更曉得師父哆哆嗦嗦拿在手裏的是月.事帶。女子來了初.潮, 過不了兩年,就可以嫁人了。
晝景滿打滿算伺候了她兩輩子,上上輩子舟舟從年輕到年老她将人照料的無微不至。上輩子舟舟芳華早逝,臨走前的兩三月給了她做夢都忘不了的癡纏,該做的都做了,不該做的,羞于做的,她們不知玩出多少花樣。
現在是在地上的第三世。
按理說, 晝景什麽美人沒見過?卻還是被一個沒長大的丫頭片子弄得手腳局促起來。她本想要小十四反應過來自己擦拭身子,畢竟如她所言,這副漸漸發育的身子真的不能再說是小孩子了。
晝景也從來沒拿她當做真正的孩子看待。
她心裏藏着沉甸甸的兩世情緣,面對這一世的伴侶哪能做到心思澄明無垢?
可十四愣怔怔地看着她,眼神迷惑:“師父?”
晝景嘆了一聲,硬着頭皮為她擦拭凝在肌膚的水珠,少女仰起頭,不敢看她彎腰的動作,小聲道:“師父……”
“嗯?“
十四五歲以後在任何事上待她的師父都格外乖巧,從不教人費心,自覺地分.開腿,由着她伺候,她擡着頭不知看向何處:“師父,這、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呀?”
熱氣熏紅了那張俏臉,晝景好不容易替她料理好諸事,穿好小衣,羞窘的同時暗道自己不負責,她該早早把這事說明白的,如此也省得十四擔驚受怕。長身體的年歲,這事多正常啊,瞧把十四吓得。
等了等看師父沒了繼續為她穿衣的打算,少女撇撇嘴,一件件撈了衣衫穿好,她不自在地蹙了蹙眉,貪戀地窩到師父懷裏,被她抱着,聽她講這年紀的姑娘應該懂的常識。
為避免再有諸如此類的事發生,晝景紅着臉索性将她認為該講的都講了。
“都記住了嗎?”
“嗯……”十四小姑娘在她懷裏眼皮打架:“記住了,師父,我好困……”
晝景失笑,抱着她走出白玉池。
躺在柔軟寬敞的大床,臉埋在大狐貍肚皮,十四回想之前的遭遇,心動不止。她暗惱自己還是太小,否則就可以給師父做媳婦,也不知道,師父喜不喜歡比她小的?
一頓胡思亂想,醒來,日落黃昏。
白日鬧了一場‘烏龍’,晝景思忖她臉皮薄,沒敢如以往一般取笑,她這些年養孩子廚藝見長,吃過她做的美食,十四很難再入口其他飯菜,常年來養得口味甚是挑剔。
從出了娘胎就被師父養在膝下,免去了很多不必要的苦楚,養得嬌,好好的小白花養歪了,某人還被蒙在鼓裏,自以為養得好。
月.事一過,十四猶如放飛的小鳥,清早出門呼朋喚友去玩,看着她歡快的身影,晝景搖搖頭,繼續捏着棋子左手和右手對弈。
“哎,老大來了老大來了!”
打扮的恍若小仙子的少女眉眼冷清,和同齡人站在一處,身上的傲氣再也無需隐藏,她下巴微擡:“那虎崽子呢,來了沒?”
她一發話,人群騷動,争先恐後的回答。
十四皺眉,随手指了一兔妖:“你來說。”
被點名的兔妖激動地眼睛冒光,誰不知道現在九州大陸最流行又美又狠的惑世妖姬,在她看來,她們老大就是這種!這再長幾歲,五官完全長開了,啧!不知便宜哪家小妖精!
少女坐在山石輕輕歪頭,散漫的動作被她做起來帶着說不出的睥睨霸氣。
靠着武力收服這群人,住在深山裏,也不算與世隔絕,外面的消息她聽聽也就算了,全然當做樂子來聽。
比如哪哪家因為什麽天材地寶悔婚了,哪哪家天驕搶婚啦,有趣好玩的她會選擇夜深人靜的時候躺在床上講給師父聽。師父喜歡有趣的人或事,最讨厭無聊無趣了。
可偏偏不知道哪來的虎崽子敢斷了她搜集趣事的路子,跑來踢館也得看夠不夠格。
她眉峰輕揚,兔妖心下一凜:“虎獒三天前就來了,我們不敢打擾老大和尊者相處,虎獒見不到人罵了兩天,第三天就走了。不過他留下這東西。”
一枚傳送石遞過來,十四冷哼,指節微微用力捏碎這塊石頭,便見一道黑光閃現,虎獒斜着眼睛憑空顯現,頤指氣使:“這會想起我了,少廢話,來打架,誰打贏了,誰當他們的老大!”
笑話!這些全是她培養的耳目,以後可是要助她成大事的,敢搶她的手下,不愧是莽撞無禮的虎崽子!
……
太陽下山了人還沒回來,晝景做好飯站在家門口等着。
小小的人影由遠及近地出現在她視線,少女衣裙染了髒污,細看竟是斑駁的血漬,晝景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還沒開口,小姑娘窘迫地紅了臉:“師父……”
仔細檢查一番知道她沒受傷,心放回肚子,晝景問道:“這血哪來的?和人打架了?”
十四眨眨眼,撒嬌地抱着她細腰:“是有人欺負我,被我打回去了,我沒丢師父的人……”
被她一頓甜蜜轟炸,幾句話而已,晝景早忘了之前想念叨什麽:“好了好了,快去洗洗,一會開飯。”
“知道啦!”
她笑着跑開,跑出一段距離回過頭來天真明媚地沖自家師父笑。
她一笑,晝景也跟着綻開笑顏。
哎呀,師父笑起來真好看!
十四嬌羞地捂臉跑沒影,一口氣跑到白玉池,褪去衣物陷在溫暖的水流,少女懷.春了好一會,暫且将心事放下,她半眯着眸子擦洗修長的手臂:一頭蠢虎,活該吃個教訓!
穩住自己山大王的地位,她頗有成就感地哼起小曲,暗暗琢磨半年後的生辰。
十四歲生辰該怎麽過?
還用想嗎?當然是要師父陪她過!
至于怎麽陪……
她糾結地嘆口氣:“我還是太小了。”
深山歲月悄然流逝,半年很快過去。
臘月,少見的山裏沒下雪,晨起,發現床上沒有師父的影子,十四眉毛擰着:今日又是看不到師父睡顏的一天。
她心情低落,轉念想起昨夜師父睡前有親她的額頭,容色頓時轉好,明媚生姿,好個嬌俏麗人。
十四歲。
過了今天,距離師父,她又近了一小步。
沒人比她更盼着成年,是以每一年的生辰對于少女而言都有着不同的意義。
內室的窗子被打開,搬着凳子坐在樹下洗菜的晝景腰間系着圍裙,雪白的發絲被一支白梅簪子挽着,擡頭恰好與少女視線撞上,她喊:“十四,下來替師父捶背!”
捶背耶。
十四眼睛暈滿喜色,嗓音柔軟染了十二分雀躍:“來了!”
尋常人家慶生如何這和晝景無關,她貪戀的,無非是這簡簡單單溫馨平淡的俗世溫暖。
前世、前前世,過得盡是富貴豪奢的日子,如今都住進了深山,自給自足的滋味許是能溫柔綿長,為她的十四洗衣做菜,下地幹活,好好的一個星河聖君脫去那份高不可攀的矜貴氣,竟滿身柴米油鹽味兒。
殊不知正是這份簡簡單單極為普通的人間煙火氣惹得少女芳心早早淪陷。
師徒二人随便一位出山都能在九州大陸攪動風雨,可偏偏有人願意給你最貼心的,世人尋仙問道慕長生,而她的師父願意為了她,讓時間變得慢下來。
細水長流。
少女坐在小竹凳上全心全意地為師父捶背,時而揉.捏一下肩膀,指尖都在生熱:“師父要為我洗手作羹湯,做滿桌子美味佳肴?”
“滿桌子不至于。你我兩人能吃多少?”晝景眼睛不眨:“輕了,再重點。”
“哦哦。”十四臉頰染了細淺的紅暈,溫軟的眸光落在師父那段雪頸,喉嚨一陣發幹:“師父。”
晝景将洗好的菜放進白瓷盤,索性貪戀着不肯走開,閉上眼吹吹山風:“怎麽了?”
“師父……師父你脖子這濺了幾點水珠。”她遲疑地伸出手,指尖抹在那地,水珠濕潤了指腹,晝景覺得癢,剛要開口,便聽小姑娘幹脆利落道:”好了。”
四菜一湯呈上桌,師徒兩人面對面坐在小木桌,十四眉眼彎彎:“師父,生辰我可以和師父提特別的要求麽?”
“什麽要求?”
“吃完飯再說。”
她率先丢出一個謎團等着人來拆解,晝景的心被她吊着,都說貓的好奇心強,狐貍也不弱。尤其狐妖天生狡猾傲氣,太過聰明反而眼高于頂。
晝景心裏猜了所有想到的可能,哪知她養大的小姑娘嘴嚴得很,吃過早膳,在外面堆好雪人,琴簫和鳴奏完了一首曲子,暮色四合,星子在蒼穹忽閃忽閃,她指間把玩着簫,一步步走過去,居高臨下看着容色初成的小姑娘:“怎麽樣?還不說?”
“師父。”十四緊張地指縫滲出汗,她站起身,發現面對面站着挨了一頭,心頭沮喪:“師父,我不會長成個小矮子罷。”
且等着聽她公布謎團的晝景聞言哭笑不得:“就這?”
“當然不是。”
不再糾結身高的問題,她眉眼璀璨,嗓音甜甜:“師父,你低下頭來。”
晝景照做。
下一刻,少女手臂環住她的後頸,虔誠獻出這一世真正意義上生疏青澀的一個長吻。
頭回做這事,經驗匮乏,好在她頭腦發昏還記得去感受師父的心跳,附近山頭的小弟們按照吩咐應景地燃放煙花,大簇大簇的煙花砰地一聲在高空炸開。
少女的心房也跟着炸開連綿的悸動歡喜,吻得失神間她魂魄陷入難言的沉醉。
意識全然淪陷前她不乏振奮的想:太好了,太好了,師父原來不是不沾情.欲的木頭人啊。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1-07-05 16:26:09~2021-07-05 20:30:4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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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