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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嗯，多年不見。”菅原悟的語氣十足敷衍，他這次來見天元雖然挺痛快的，沒像千年前掀了整個咒術界，大洗牌後才因為那點好奇心跑來圍觀一下傳說中那舍生忘死甘當結界基石的天元大人，當然不是為了敘舊。

他跟天元才沒有舊！

他只是想來吐槽一下。

“我說天元啊，這都多少年了，你還不準備讓那群蠢貨獨立行走呢？”菅原悟一臉嫌棄，“咒術師都成正當職業了，你這結界倒是越鋪越廣，神道陰陽道就沒抽你們？”

天元也不惱，菅原悟就這性格，指望他對誰和風細雨，前提是那人名叫源克傑。

他待在薨星宮中，專心維護天元結界，萬事不理，從不摻和咒術界裏的是是非非，不代表他什麽都不知道。

為了撐開足夠龐大又特殊的結界，天元早已将自己的術式和咒力都融入這結界中。天元結界，就是天元的耳目。凡結界籠罩之地，他的意識都能夠降臨。

不過，這份降臨是有限制的。畢竟，天元結界說是結界，但跟一般罩子似的結界并不相同，更像是一座座信號塔。

他的意識只能抵達到信號塔中，在其他咒術師鋪開結界的時候再降臨到結界中。

當然，天元從未對外暴露出這一點。他構建結界是出于對同類的愛護，但他不會低估同為人類的咒術師所犯下的惡。

他也曾為咒術師內部的傾軋與殺戮而憤怒痛苦過，但他既沒法按下所有咒術師的野望，也無法分給他們能夠滿足胃口的利益。咒術師說到底還是人類，人類總是會有私心和欲-望。

所以，要學會放下，放下過去對他們的憐愛，只踐行着他當初許下的誓約，專心守護着腳下的土地。

一年前，東京高專入學了一位擁有稀有術式咒靈操術的學生，還跟五條家本代六眼湊在一起，關系極佳的事情并不是秘密。

出于好奇，天元還去偷瞄過。

看過後，天元就十分自然地放下好奇心。

這麽多年來，他見過不少天之驕子，像是夏油傑這樣平民出身沒有背景卻天賦出衆的，雖然少，但不是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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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六眼，因為一些原因，他會關注五條家的每一代六眼。

五條悟的臉雖然讓他想起了久遠的過去，但活了上千年，那點相似帶來的熟悉感并不會真正被他放在眼裏。

直到菅原悟出現。

以着旁觀者的姿态，看着菅原悟因為夏油傑與五條悟發生沖突，天元忽然意識到了什麽。

生死輪回，原來，夏油傑就是當初的源克傑啊。

以着菅原悟的性格與對源克傑的執着，天元不覺得他會認錯人。

當年的克傑親王實在神秘，天元因為要守護結界，從不會踏出當時的薨星宮。而當時的平安京自有神道和陰陽道布置結界，輪不到咒術界插手。

朝廷真正設立了管轄咒術師的官方部門後，身為咒術頭的菅原悟不開方便之門，天元結界又怎麽鋪得進平安京。

沒有天元結界，天元看不到平安京，便只能從當時咒術師的八卦閑談中拼湊出了克傑親王的模樣。

能降服菅原悟那樣無法無天的家夥，克傑親王自然不是常人。

畢竟，聽說那位可是當着醍醐天皇和一衆公卿貴族的面，毫不客氣地說當時誣告菅原道真的藤原時平是自作孽，身負詛咒，必禍及子孫，當真是半點面子也不給把持了朝政的藤原氏。

菅原悟死後，咒術司內有禪院家和加茂家虎視眈眈想要分五條家的權力，外有陰陽道和神道虎視眈眈。

神道和陰陽道本就根基深，背景厚，又有大陰陽師安倍晴明坐鎮，菅原悟和源克傑在，他們奈何不得。他們一死，咒術界又憑什麽與陰陽道和神道分庭抗禮。

也就是後來出了個詛咒之王兩面宿傩為禍天下，逼得失去了安倍晴明坐鎮的陰陽道與咒術界聯手，也迫使五條家與禪院家、加茂家握手言和，這才沒有發展成內亂。

然後是戰國時代。

正是在那混亂無序的年代，亂象叢生，天元結界逐漸向整個大島鋪展開來，從一開始針對咒術師的庇護之地，發展成了各個咒術世家用來搭建族地結界的基石。

神道和陰陽道對此當然不滿，但他們在武家奪權公家的時期站錯了位，他們想要侍奉的正統并不能阻止依附于幕府的咒術界壯大。

思及當年，天元垂下眼，輕描淡寫地道：“比起更換結界帶來的麻煩，維持現狀更符合利益。”

結界不是那麽好設置的，想要達到天元結界的強度，陣眼需要大量珍貴的咒物。

現在适用性最高的帳就是在天元結界的基礎上衍生出來的，沒有天元結界，想要随時随地放一個小結界出來，那是做夢。

菅原悟輕嗤一聲，滿眼嫌棄：“難怪都二十一世紀了，五條家非但沒有一點長進，反而還退步了。”

實力差，心性差，還不思進取，差評。

菅原悟随口抱怨一句，心中倒也沒有真的在意。這都一千年過去了，早不是他該操心的時候。當然，作為退休老家主，菅原悟堅定地認為，他領家族福利的時候到了。

“行了，見也見過了，我走了。”菅原悟撣了撣袖子，看時間，夏油傑的第一節 課就快開始了，他要趕去刷個存在感。

在菅原悟走到殿門口的時候，原本靜靜看着他離開的天元忽然開口。

“悟君……”

菅原悟沒有回頭，誰叫這老頭子有話不直說，總是在故弄玄虛，他才不想在這裏浪費時間。

“執念是毒。”

天元沒頭沒尾地說出這樣一句話來。

菅原悟站住腳步。

片刻後，他轉過頭，蒼藍的眼眸裏一片坦然。

“那就毒死老子吧。”

說完，菅原悟頭也不回地離開薨星宮。

許久之後，空蕩蕩的本殿中，天元輕聲嘆息，似是感慨，又似是自語般道：“執念是毒啊，菅原悟。”

再說夏油傑。

用一句成語來形容從食堂到教學樓那一段路，夏油傑願意用如芒刺背來形容。

夏油傑完全是以強大的內心和表情管理能力才能夠無視那些直勾勾紮在後背上的火熱視線，腳下走得飛快，進了教學樓後才如釋重負般地松了口氣。

菅原悟那眼神都快将他後背燒着了。

跟對方執念的人撞了臉又可能撞了靈魂，這樣的情況對于今年十六歲的夏油傑是相當棘手的問題。

哪怕他告訴自己，前世種種與今世無關，他不記得不清楚不明白，但這樣的說辭連他自己都無法完全說服。

最重要的是，他跟悟很像，太像了。

這種相似并不僅限在外表和力量上，更多的其實是骨子裏的東西。

哪怕菅原悟今早的言行舉止優雅得體，跟放蕩不羁還幼稚的悟似乎沒有什麽相似點。但是，相信他，他了解那些悟科生物。

看着菅原悟，夏油傑會不自覺地将對五條悟的感情挪到他身上一些。

而一旦有了些許的感情基礎，再看看短短半天裏發生的事情，夏油傑恍惚中覺得自己就是一個棄貓了的渣男。他覺得冤枉，但這一句冤枉又喊不出口。

夏油傑忍不住垮下肩膀，長長地嘆了口氣。

他太難了……

他只是來高專當個咒術師，救救人而已，怎麽就攪和進這些事情裏了。

推開教室門，教室裏沒人，夏油傑是第一個。

高專教室的各項設施與外面學校保持一致，坐個三四十人不是問題。

奈何咒術高專是出了名的人丁稀少，聽說建校以來招生的最高數額就是四人，有些年還出現過連一個學生都沒招到的情況。

倒不是說咒術界都快沒有新生咒術師了，主要是因為那些有些歷史的咒術世家更推崇家族教育，而高專則更多是面向那些普通家庭出身的咒術師。

即使有世家咒術師想來高專體驗一下生活，他們更偏向京都那座咒術高專。

問就是京都千年古都，比東京有歷史有底蘊，符合世家審美。

五條悟在禦三家算是個異類，他就是待膩了族地而五條家那群族老又攔不住他，這才讓他跑出來上學。既然要跑，自然要跑得遠一些，京都高專自然而然就被他否決了。

夏油傑這一屆只有他、五條悟和家入硝子三個人，他們獨霸整個教室，三張桌子并排，後面是疊放在一起的成套新桌椅。

夏油傑熟門熟路地繞過那些椅子，找到教室後方牆壁上的電源插口，終于給他耗盡了電量的手機充上了電。

一開機，叮叮咚咚就是一頓響，再一看，果然99+信息提示，再有47通未接來電。

難怪能生生将他的手機耗盡電量。

夏油傑嘴角微抽，他先點開信箱，發信人只有一個，那就是五條悟。

再從下往上點開閱讀，內容無外乎是撒嬌說他知道錯了求開門讓他進屋，再抱怨菅原悟的錯更大他不是好東西傑不能被他的臉騙了……

一封封短信戳開閱讀浪費時間又浪費手指，夏油傑一口氣拖到最近的十條信息，時間是昨晚九點發來的，說的是他回五條家一趟，明天上午就回來，傑一定要保護好自己。

夏油傑的手指點了點屏幕，沒有急着給五條悟回信息。雖然宿舍的維修問題由菅原悟接過去了，但夏油傑對于他們兩個在他卧室裏打架的事情還是挺生氣的。

沒看到夏油傑某些時刻會核善無比地叫五條悟出去談談嗎！

他對于破壞房間可沒有什麽興趣，尤其那是他自己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