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13告別

季晨曦趕到那邊的時候賓客們依舊在酒店鬧得歡,一片歡樂喜慶的氛圍。一個穿得十分正式的男人一見她便将她從簽到處拽了進去。季晨曦并不認識他是誰,只是為了自己沒付紅包錢而長嘆一口氣:“你來得真及時。”

那個男人黑着臉,根本就沒心情跟她開玩笑:“你來得可是很不及時,等會兒秦雨飛看到段一這樣子還不知道要怎麽鬧呢。”

他手勁大得很,毫無風度地掐着她的手臂就将她拖到一個房間門口,用一種命令的語氣道:“進去哄他把醒酒藥給吃了,你就可以走了。”

季晨曦揉着手臂怒道:“你這是什麽态度?!”

“這是你欠他的。”那男人看向她的眼神是不滿,也是不屑。說完這話便甩手走了,徒留季晨曦一個人站在門口。

她進去的時候房間并沒有開燈,黑漆漆地看不見人影。她摸了開關将燈打開,便見着床上一個男人嘤咛一聲,将手臂遮在眼睛上面。

季晨曦走過去,見他西裝外套扔在一旁,襯衫被揉得皺巴巴的,領帶也扯得不像樣子。他就那樣躺在那,身形修長,衣衫淩亂。

她站在一旁,不知他是睡着了還是怎樣,正躊躇間,聽見床上那個一動不動的人說道:“晨曦,你終于來了。”

不知道是不是喝醉了的緣故,他的聲音已經沒有了那種嘲諷或者是居高臨下的感覺,變得溫柔纏綿。季晨曦也不至于跟一個喝醉了的人置氣,便走進了回答道:“嗯。”

他把手臂從眼睛上挪開,撐着從床上坐起來。他臉上是喝多了的那種酡紅色,眼神迷離渙散:“晨曦,我今天結婚。”

“嗯。”季晨曦不知如何作答,便敷衍道。

“你難過嗎?”段一凝視她,希望能從她的臉上找出一絲失落或者悲傷。

“……”季晨曦無語,哪有自己結婚問別人這種問題的?

“你不難過嗎?”他自嘲地笑了兩聲,然後用一種十分低落的語氣道,“可是我難過,比你結婚還要難過。”

“為什麽?”她看他那個樣子心情也隐隐有些悲傷,像是有人握住了她的心髒,有些喘不過氣來。她并不理解自己為何難過,偏偏就是這種心情難以排解。

“我結婚了,我們就真的再無可能了。我等了好久,也努力了這麽久,終究是避免不了。”他頭低下來,頭發微微淩亂,顯得有些落拓有些頹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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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晨曦看着這樣的他,她從不知道這個總是對自己刻薄有加的男人會真的對自己有感情。她心中有些感慨,便好言好語地勸道:“段一,不管以前我們怎麽樣,我全部都已經忘了,你也忘了吧!”

上一秒還處于頹喪情緒下的段一卻忽然擡起頭來,俊秀的五官微微扭曲,甚至有些猙獰,跌跌撞撞下床來拽住立于一旁的季晨曦。季晨曦被吓了一跳,以為他要發酒瘋動手打自己,便先下手為強,用盡全力将他從身旁推開。

可她沒想到這一米八幾的大男人會這麽輕易地被自己推倒,他一個不防便跌落在地。季晨曦聽到他頭撞到床上“砰”地一聲,當真是心驚肉跳:要是把他撞出點什麽來那自己罪過可就大了。

興許是喝醉了痛覺也變得不那麽敏銳了,他沒有驚呼也沒有在意頭上的疼痛,只是坐在地上仰視她,眼中全是快意。

季晨曦看了他那模樣更覺得害怕和內疚,便連忙跪在他身旁查看他頭上的傷口:“你沒事吧,我剛剛……剛剛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以為你要打我來着……”

他竟然笑了一下:“季晨曦,你說你忘了,憑什麽要我一個人記得?”

“……”她理解不了這個人的感情,也理解不了他的話。

“你以為你忘了就能解脫了嗎?我要你跟我一樣記着,到死都不能忘。”他眼睛已經猩紅一片,像是要發了狂。他伸手将她的頭禁锢在手中,将唇湊上去,伸出舌頭舔了下她的唇,然後直視她的眼睛笑道,“你記起來了麽?我的味道。”

季晨曦像是魔怔了一樣看着眼前這個發了瘋的醉鬼,心裏竟是滿是苦楚。她這個身體好像能感受到他的癡狂,也能明白他的痛意。

說完他又湊上去親吻她,低聲呢喃道:“你是怎麽忘掉的,教教我好不好,不要留我一個人難過。”

她聽了這話心裏滿腔苦楚像是要噴薄而出,壓抑得她連呼吸都覺得吃力。她無法解釋,只能讷讷道:“對不起————”

段一其實有一雙漂亮的丹鳳眼,微眯的時候看別人時總是令人格外心動。只是他如今這雙眼睛裏盛的全是痛楚,他不能再一邊嘲諷她一邊靠近她,也不需要一邊忍受着內心的自我唾棄一邊又放她不下。縱是意難平,卻也只能陌路。

她不知道為什麽自己這樣壞,為什麽與他相愛卻嫁給了靳惟,難道是貪圖他的家産?她越發覺得自己的不堪,只能一遍一遍地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他摟住她,聲音沙啞:“我知道我對你很不好,但是我從來沒怪過你。那時候我什麽都沒有,你媽媽對我不滿意也是正常。可是只要你再等我幾年,我也可以買得起房子,我也可以給你想要的一切,為什麽你不能再等等我呢?”

“我……我不知道。”他滿身酒氣,卻将她擁在懷中,讓她沾滿了他的氣息。

“我以前總說等你嫁給我,可是我等不了了,對不起。”他就那樣瞧着她,竟是帶着些許歉意。

季晨曦聽了止不住的心驚:之前的自己是有多混賬,才能把他傷得這麽深?她愣了半晌,然後才想起自己來的正事。他長得不胖,卻是極重,她拽了他半天都沒能将他扶起來,挫敗之下只得放棄。她将桌上的水端過來,又從藥瓶裏倒出了幾粒醉酒藥,遞到他唇邊:“先把藥給吃了吧。”

“你要走了嗎?”他看了眼她手掌中的藥丸,緩緩道。

“嗯。”她點了點頭。

他就着她的手就将那幾片藥丸生吞了進去,季晨曦将水遞到他唇邊,他搖了搖頭,語氣中有一種執拗,眼中有些許留念,但更多的是決絕:“再見了,季晨曦。”

她将水杯放在他腳邊,站起來俯視他,鄭重道:“嗯,再見,段一。”

早該說再見了的。

遲到了七年的告別,沒有歇斯底裏,也沒有抵死纏綿,簡單的幾個字,卻宣告了他們糾纏了将近十年的感情結束。

她關門的前看到他獨自一人坐在地上,佝偻着背将臉埋在雙手間深深地埋下去,那樣痛苦的礀态,像是棵快要枯死的老樹。她不知道他會不會在失落感傷的時候,會多出了那麽點解脫了的快慰

可是她有。

看到他這個模樣她也理解了之前為什麽自己會那樣憂郁地活着。之前的他們必然也是用盡全力相愛着的吧?只是這不該記住的事情,她用最奇妙和極端的方式忘卻了,徒留他一人陷在痛苦的深淵,她卻不能說,不可說,一切只能留給時間去治愈。

有時候挫折打不倒一個人,失去的美好竟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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