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只做郎君的
酒停聲消,四周漸漸安靜下來,朝臣們都覺得韓成玉瘋了,這一個個字他們都聽地得懂是什麽意思,但是從他嘴裏說出來,他們怎麽都糊塗了呢。
酒滟是誰?
全帝都最貴的金絲雀,也是深陷泥濘最清豔的蓮花。
韓成玉又是誰?
所有人眼裏的最好的聯姻對象,更是年少成名的将軍,幹淨不染的白鶴。
但是如今這白鶴要不顧危險地想要摘下那朵被所有人都觊觎的蓮花。原本應該是不可能有交集的兩種人。
酒滟失神不過一剎那的事情,随即便神态自若起來,轉動着酒杯,撐着手,眼波流轉間便看着宇文玉拔劍而起,要刺向韓成玉。
是的,皇帝還未說話,那一身騎裝的長公主絲毫不顧皇帝的威嚴,便在大殿之內行兇。
卻見皇帝臉黑如碳,帶兵刃進宮已經是對他的挑釁,現如今又當場拔劍,絲毫不将他放在眼裏。
他使了一個眼色,護衛一擁而上攔住了宇文玉,他們不敢傷她,只是堪堪攔住她,還有好幾人被她割傷。
宇文玉她長得只能算清秀,但是從小位居高位的氣勢,讓她顯得氣勢淩人,加上自幼習武,自有一股英氣在,倒是并不會覺得難看。
她是真的沖動,也是真的沒有将皇帝放在眼裏。
被攔住以後,便直直将劍插進地裏,絲毫不在意圍在他身邊的侍衛,目光如炬盯着韓成玉的側顏,鳳眼噙着狠厲,聲音淬着毒:“韓成玉,你現在給本宮滾回你的位置上,本宮饒你不死。”
韓成玉頭都沒轉,面無表情,只是半跪在地上,脊背筆直如松,不卑不亢地重複了一遍:“懇請皇上成全。”
宇文覺氣的快要捏碎身下的龍椅了,他死死地盯着宇文玉,然後語氣不悅,冷笑一聲,一字一句咬咬牙切齒:“皇姐,你喝醉了,退下吧。”
宇文玉将目光移到宇文覺臉上,兩人如出一轍的鳳眼,視線對上,兩人骨子裏是相似的血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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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覺手裏有兵,她也父皇留給她的兵,她從來不覺得她比宇文覺這個病秧子差了,為何,他坐得皇位,而她坐不得?
若不是父皇去的太突然……
氣氛降到冰點,兩人互不相讓,劍拔弩張的氣氛被韓成玉打斷了,他只是語氣平緩地說道:“之前皇上問臣想要什麽賞賜。”
“臣早到了該成家的年紀,不求什麽其他封賞,但請皇上給臣做主賜婚吧。”
這話讓宇文玉一下火氣又上來了,她守了這麽久的東西,跟皇帝搶也了這麽久也就罷了,如今又來個什麽将軍想要偷偷叼走她的果實。
她長這麽大,就沒有什麽想要,但是沒有得到的東西!
“覺弟,你不能……”
她話沒說完,被皇帝一聲暴喝打斷了:“朕為何不能?”
宇文覺的臉因為生氣所以泛起了紅,雙眼怒目圓睜,胸口起伏不定,最近宇文玉私下的動靜越來越明顯,步步緊逼,他覺得他快難以喘息了。
這下,又在這麽人面前反駁他,逼迫他,他都想要直接原地處決她了才好,省的留着鬧心。
“你……”宇文玉劍眉一豎,那神情像是快要發飙了,但是被身後的人拉了一下,一回頭便見是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太監。
“公主殿下,您醉了。”他聲音嘶啞,帶着陰森的感覺,臉上布滿了皺紋,皺巴巴的皮膚,但是一雙眼睛卻十分精明。
她表情一頓,瞬間便熄了火,抿唇不悅但是不再動作,随後不理會衆人,拿起劍就要走,她最後回頭看了一眼酒滟。
卻見他正在旁若無人地喝酒,喝的眼尾微醺,這邊鬧得天翻地覆,他在那一人飲酒醉,誰也不看,誰也不在乎。
她臉色一沉,險些又要忍不住動手了,想要直接将人捆走了。
老太監見她又要犯病,連忙出聲,順勢擋住了她的視線,給了她一個平靜的眼神,示意她稍安勿躁。
“皇上,公主來時知曉西北安定,甚歡喜,多喝了幾杯,殿前失态,實乃無心之失,還請皇上切勿怪罪。”老太監姿态很低,臉帶一絲虛假讨好。
他是先皇跟前的紅人,先皇死了之後,便跟着宇文玉,一肚子花花腸子心思也狠毒,可以說是長公主宇文玉的左膀右臂了。
宇文覺故作放緩臉色,松開緊捏龍椅的手,但是那股咬牙切齒的勁還是沒有下去,甚至腦子一熱直接答應了韓成玉的請求:“不着急走,皇姐不留下來聽一聽……朕的賜婚嗎?”
宇文玉從小受寵,是先皇後的女兒,中宮嫡女,深得帝後喜歡,從小将她帶着身邊,而他只是一個母妃身份低賤,不起眼的病秧子。
宇文玉打小便嚣張跋扈慣了,他被她從小欺負着長大,後來就算當了皇帝都不敢與她争鋒,這是多年來養出的習慣,他打心底害怕宇文玉這個瘋婆子。
但是随着皇位越坐越久,他是天下的主子,所有人的皇帝,他便不再滿意宇文玉繼續壓着他了,他不想再害怕宇文玉,他要将她踩到腳底下。
但現實并沒有那麽容易。
宇文玉随着酒氣消散,腦海裏并不多的智商回籠了,知道宇文覺這是在挑釁她。
她微微抿唇,唇角下彎,那是一個不悅的幅度,她冷靜了,酒滟和誰成婚又怎麽樣,還不是她想要見便能見,誰敢攔她?
宇文玉如是想着,只覺得心中通暢不少,再看皇帝便覺得是跳梁小醜一般,若她是皇帝,絕不會像他這麽窩囊,任人騎在頭上。
她冷哼一聲,便甩袖離開,随即老太監也離場了,其他朝臣們眼觀鼻鼻觀心,卻又同時輕輕呼了一口氣。
他們中有人是站皇帝的,當人也有人是長公主的那邊的,但是沒人想看他們因為一個男人鬧翻,更何況裏面還牽扯了一個韓将軍。
而此刻的宇文覺便是後悔了,也沒地方說,君子一言,驷馬難追,更何況金口玉言,他不能朝令夕改,只能下令賜婚。
這時,酒滟才懶懶散散的站起來,跟着韓成玉一起領旨謝恩,從頭到尾都沒有說過一句話,也沒人問他的意願。
期間皇帝一直試圖給他遞眼神來着,都被他垂眼躲過了,這說出話潑出的水,相對于應付這兩人,酒滟個人覺得,韓成玉這人似乎更有趣一點。
[啊這……主播嫁了?]
[不應該啊,這個直播間的崽,就沒有下面的……]
[啧,我真的覺得膈應人,這兩姐弟,感覺沒一個好東西。]
[好想知道他們之間發生了啊,這奇奇怪怪的三角戀,哦不,應該是‘我的萬人迷宿主’。]
……
韓成玉回到他旁邊,不要說,直播間各位沒有反應過來,在場的所有賓客都是呆滞了半晌。
倒是跟着酒滟來的人,更清醒一些,這些按在旁人身上看起來不可思議的事情,放在酒滟身上,便覺得也正常。
韓成玉跪在地上的時候,是一往無前、無所畏懼的,他想的是他想要補償酒滟。
便想當然的覺得從小花柳巷長大的男人,應該最想要一個家吧。
他就想要娶了以後對他好,好好養着他,讓他以後都衣食無憂就好了,不要因為那些錢財去跟別人掰扯,生活從此不再漂泊無依。
他應該就會開心了吧?
韓成玉是這樣想的,可是一坐回來,便發現氣氛不對勁了。
酒滟這人臉上雖然還帶着微笑,但是對他疏離又冷淡,之前還會好奇用餘光打量他,現在是直接連眼尾都不給他一個了。
“你……生氣了?”酒滟正小口小口喝着酒,被突然小聲的低語打斷了思路。
他微微擡眼望去,只見剛剛那個上敢對皇帝橫眉冷對,下敢杠公主面不改色的小将軍正紅着耳朵問他話。
連眼睛都不敢正眼瞧他,說完那句話以後,就端着桌上的酒一飲而盡,然後手扶着桌子,眼睛直直的盯着桌面上的水果。
這模樣就像是跟他酒滟說一句話,已經用掉了所有的勇氣一般,還需要喝酒壯膽。
“你說什麽?”酒滟放下酒杯,轉眸看着他,眼底浮現出一絲意味深長,故意裝作沒聽清。
韓成玉聽見這平靜低沉的聲音,不由整個耳廓都紅了,他偏了偏頭,眼睛依舊盯着桌子一角,吞吞吐吐的說:“我說……”
“韓将軍,說話的時候,都不拿正眼瞧人的?還是奴不配呢?”酒滟輕飄飄的插話,盯着他臉,他倒想看看他這反應是裝的還是真的這麽……清純?
“我我……沒有。”他說完,便咬着牙轉頭看向酒滟,四目相對時。
韓成玉不曉得為何人的心髒會跳得這麽快,但是此刻他只覺得臉頰燒紅,再繼續看着那雙朝思暮想的眼瞳,他可能下一秒就要燃起來了。
酒滟則是一瞬間便相信了,韓成玉不是裝的,眼睛是騙不了人的,他是真的害羞,就像那些第一次去青樓尋歡的雛兒一般。
他倒是不覺得有什麽,他這麽多年什麽人沒見過,不管害羞的還是臉皮厚的,對他來說其實本質上并沒有太大的區別。
“你應該明白我是皇帝的人,你現在求娶了我,是想給皇帝戴綠帽呢還是想給自己帶?”他說話聲一股獨特的韻味,讓人不自覺的跟着他的語調走,他眉眼一彎,像是說了一件什麽好笑的事情。
韓成玉聽覺挺好的,理解能力也不差,自然聽出了酒滟話中的玩笑以及嘲諷。
“皇帝已經賜婚了,現在你是我未過門的媳婦。與皇帝無關,也與長公主無關了。”讓韓成玉直視他的眼睛,他還是不敢的,但是話還是要說明白的。
酒滟猜想着他話裏的意思,是不是藏着什麽玄機,或者他這麽做的理由,是因為想要一個肥差還是向皇帝示好?亦或者想要借此重新回到西北?
但是都不對,不管再怎麽樣都無需他親自求娶一個沒權沒勢的男倌,甚至還可能是皇帝的眼線。
“韓将軍啊,你這麽做是為了什麽啊?”酒滟想着想着便問出了聲,剛剛喝的酒,似乎有些上當頭了。
“只是為了娶你。”韓将軍是這樣說的。
“那我是不願做娘子的,酒滟從來只做郎君。”這有些微醺的男倌,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将軍猶豫了一下,紅着臉,吞吞吐吐又小聲說道:“我……我都行的,你盡興即可。”
“噗哈哈。”他一下輕笑出聲,露出絢麗的笑容,唇紅齒白。
晃得小将軍眼睛都疼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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