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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姚家到伊春的第一晚,姚母抛下自己的老頭兒,跑去和女兒睡了。

姚父委委屈屈地抱着簇新的被子,躺在寬敞又暖和的火炕上,想着自家老婆子,然後睡着了。

姚春暖的肚子很大了,每晚睡前都會抹點茶油,這茶油裏面還混點橄榄油,橄榄油是老宅的存貨。其實橄榄油的去妊娠紋的效果比茶油好,但這個世界的橄榄油還沒出世,她也只能用挂羊頭賣狗肉的法子來偷偷地用着。

據她派出去的商隊說,他們在南方找到了橄榄樹。她想着等明年果實成熟,再想法子弄點粗制的橄榄油。雖然是粗制的,但因為是純天然的,使用起來倒也無妨。等真弄出來後,她就将橄榄油放進兌換樓,這将成為兌換樓的一個特色品種。她預計兌換的人指定不少,比如軍屯裏的中高層他們的女眷。

今晚姚春暖和姚母睡,抹油的活就由姚母代勞了。

姚母一邊抹油,一邊想着女兒挺着圓滾滾的大肚子忙上忙下,就心疼不已。

“當初你嫁人時,我對你的擔心就放下了大半,因為你嫁的是王家,進門後,至少這一生就避免了被風吹雨打。我尋思着你再生個兒子,你這一輩子就穩當了。可惜了,也是你命苦。”

別人只看到女兒的風光,她卻看到了女兒的辛苦。在軍屯裏,她一個女人和一群男人競争,還穩穩當當地上位了。不是她說,便是她公爹和她大伯哥都做不到吧,她女兒做到了,其中肯定是付出了很多的。

對姚母的話,姚春暖不以為然。命苦嗎?她不覺得。男人未必就能替你遮風擋雨好不好,甚至有些風雨還是男人帶來的。而且目前這種競争,她還算适應。

只能說各有各的苦,和男人競争是苦是累,但在內宅和女人争鬥就不累了嗎?

和男人競争,各憑本事和手段,頂多上面還有個君權壓着,但天高皇帝遠,皇權的壓制很多時候可以忽略不計。但女人之間的鬥争,你勝了對方還不算贏,有可能還會遭遇夫權父權的評判,要是他們再偏心點對手,還可能遭遇不公平待遇。

“你真的和王家完全斷絕關系了?”

“這還有假?來到軍屯後,就基本斷了來往。”

姚母眼睛一瞪,“然後他們就沒管過了?錢糧什麽的都沒給你送點?”

姚春暖有點哭笑不得,斷絕關系是她要求的,怎地她娘這意思是讓王朗當舔狗?

“這王家倒是撿了個大便宜,啥都不用管,然後就白得一個孩子?”姚母嘀咕。

她娘以為她這孩子生下來會給王家?姚春暖正色道,“娘,這孩子生下來後我自己養,不會給王家。它姓姚,不姓王。”

“而且,我聽說大将軍欲幫你脫罪,但因為你肚子裏的孩子是王家的,所以才不行……”因此,姚母對她肚子裏的孩子觀感挺複雜的,她想如果把孩子給王家的話,女兒是不是就能順利脫罪變回良民了?

“脫罪的事,我另外想辦法,但孩子不給王家。”

“可那畢竟是王朗的種,這是不能否認的。”在姚母的老觀念裏,孩子就是為男人生的。

“娘,你要這樣想,王朗只是貢獻了一顆種子,然後它在我的肚子裏生根發芽,以後也将由我們家将它撫養成人,中間有王家什麽事?你完全可以将它看成我血脈的延續。娘,我那麽聰明,王朗的腦子也比普通人好一點,加上我長得漂亮,王朗的長相也是好的。我的孩子肯定也不會差的。你就當多了個孫子或者孫女,他|她所取得的榮耀與成就是屬于我們姚家的,與王家無關。你這麽想,就不會老覺得女兒吃虧了。”姚春暖開解着姚母。她很清楚,很多時候,她的态度影響着姚母的态度。她希望孩子出生之後,是在友愛的環境裏長大的,而不是被自己的親人嫌棄。

“乖囡,我想想啊,你容我想想。”姚母躺平了喃喃地道,今天母女間的夜話,對她的沖擊有點大。

******

“老施,你怎麽把魏秋瑜給弄回大營來了?”邵将軍從外面匆匆趕回來,從得知這件事之後,他連洗漱都不曾就過來了。

施眉正一肚子氣呢,孔子說得對,唯小人與女人難養也。

魏秋瑜這女人矯情,還不會看眼色,他把她從軍屯帶回大營,承受了多麽大的壓力,她不說早點幹活,體現自己的價值,也好讓他對上對下都有個交代。

她倒好,一回到大營就鬧着要他請大夫。大夫請了一波又一波,全伊春城有名氣的大夫他都請來幫她看過病了,每一個都搖頭說沒辦法治她的啞病。她就是不信,又哭又鬧的。她現在只能發出無意義的音節,就是這樣,也鬧人得很。施眉被鬧得頭疼時,甚至無比慶幸她啞了。

大夫看完,她像是認命了,他想着這會應該冷靜下來幹點活了吧?哪知人家不鬧了,但也不理人了,整個人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了。

他從來沒有見過這種完全沒有一點當人屬下的自覺的人,她只關心自己的事自己的情緒。看到這樣的魏秋瑜,施眉那個氣啊,偏偏對她又不能打也不能罵,就怕她後面不配合,給他亂說一氣。

今天好不容易好點,他就抓緊機會問她,姚春暖折騰出的工分和功勳值有什麽特殊的作用?

功勳值的作用他大概猜出來了,是記錄将士們的功勞的。但是工分,魏秋瑜說的語焉不詳的,什麽物資貧乏的年代可以用作分糧的憑證,更多的就說不清楚了。

畢竟在伊春軍屯,工分完全可以用金錢來替代的,偏偏姚春暖棄之不用,若說她沒有點目的,他是不信的。她折騰出這個工分體系之後,又是怎麽保障工分的價值的,也是他亟欲知道的。他有預感,最有價值的部分就在裏面。

而且工分和功勳值在軍屯裏竟然可以通兌,盡管只是單方向的通兌,功勳值可以按一定比例轉為工分,工分卻不可以轉為功勳值。

他隐約感覺到,這是一個軍屯內部的大循環。現在缺了一個關鍵的點,但他問魏秋瑜,她卻只說了點皮毛,其餘一問三不知。氣得他火冒三丈。

她當初說什麽,姚春暖會的,她都會。今天一試,他就明白了,他被騙了!魏秋瑜這只是半桶水在晃蕩。他拿周玉樹換她,虧大發了。他只希望她接下來表現得好一點,把自己的價值展現出來。

邵将軍聽了他一通抱怨都無語了,但他又不能不給他雪上加霜,“還有更麻煩的。”

“什麽?”

邵将軍趕緊将‘王韓兩家被判流放之前,在公堂上相互揭底,其中姚春暖對韓家的猜測,那番誅心的言論’給他說了。先前他還在軍屯時,不想沾染麻煩,對韓家以及魏秋瑜采取的便是漠視的态度。他沒想到,施眉竟然将她給撿回來了。

“我不知道這個。”施眉僵硬着說道。

“也怪我,沒有和你說過。”邵将軍也挺懊惱,這事在伊春軍屯不算秘密。但伊春大營畢竟不是伊春軍屯,且魏秋瑜他們這批犯人到伊春也有好幾個月了,關于他們的閑話也漸漸少有人提及了,施眉不知道是情有可原的。

施眉緊張地問,“魏秋瑜看好韓家能逆風翻盤,所以不離不棄,吃苦受罪也在所不惜。那麽現在,魏秋瑜棄了韓家,外人會不會猜測,魏秋瑜找上他,是不是代表他或者朱大帥将來比韓家前程更遠大?”

邵将軍點了點頭,“別人怎麽猜測不重要,但三皇子肯定會這樣猜的。”三皇子的疑心病很重。

施眉心情沉重,原本以為是個有價值的人才,現在看來這就是個掃把星啊,他還花了大代價将這掃把星請了回來。

虧她還敢說,姚春暖會的,她都會呢。人姚春暖一個設計,就讓她在坑裏翻不了身。真是太大言不慚了,太沒有自知這明了!

施眉想了想,決定将魏秋瑜的事先放到一邊,“不提這個了,讓你去查的事查得怎麽樣了?”

“你猜得不錯,刑長風應該不在軍屯,連帶着三四千精兵也不在,只有兩千左右精兵留守。”

等兩人商量完事情從裏面出來時,正好聽到兩名士兵在聊天,一聽,他們就停住了腳步。

“聽說伊春軍屯那邊安排了人去山上采石,遇到雪崩,失蹤了三四個人,死了五六個人。”

“伊春軍屯怎麽回事?這種時候還安排人上山采石?”

“伊春軍屯那邊正在建設新的營房和新的軍屬房,各種材料肯定是缺乏的。他們之前一直都安排人去采石的,只是之前地形勘查和各種防護措施做得不錯,一直都沒有出事,直到今天……而且死的都是南區那邊的犯人勞役,這種人死不足惜的啦。”

“那也是人命啊。”

“嗯,聽說死的四五個人中,有三個是三兄弟,雪崩的時候一個滑薄,另外兩人去救,最後三兄弟都沒了,獨獨最小的小兄弟還在,聽說當時那個小兄弟都哭死了。沒辦法不哭啊,他家除了他,剩下的都是女人孩子。以前家中兄弟在的時候,還能勉強維持生計,現在怕是難了。”

“這也太慘了吧?這家人姓什麽啊?”

“聽說姓韓,去歲才流放伊春的,原來家裏是京中的武将世家。”

邵将軍和施眉兩人一聽,對視一眼,這姓韓的倒黴的一家子不會是魏秋瑜的前夫家吧?

邵将軍讓屬下去和士兵打聽更多的細節。

沒多久,去打聽的屬下就回來了。

“怎麽樣?”施眉連忙問。

“是那一家子。”

“完了,老邵,我完了。”韓家這一出事,越發佐證了姚春暖當初的猜測,也越發佐證了魏秋瑜有能掐會算的本事。她離開韓家是因為她算到了韓家即将慘遭厄運,來到大帥這裏,完全是趨吉避兇啊。

“老邵,你說這魏秋瑜是不是真有點掐算的本事?”

“得了吧,她要是真能掐會算,咋就沒算出來自己會被姚春暖毒啞了呢?”

施眉的最後一絲僥幸也被他這話給澆滅了。這魏秋瑜就是個坑,他和朱大帥要被她坑死了。姚春暖也是個壞種,像魏秋瑜這種掃把星,咋不早點弄死算了呢,還讓她活蹦亂跳地害人呢?

“你覺得我将她送回伊春軍屯怎麽樣?”施眉問。對于魏秋瑜,他現在有一種不寒而栗的感覺,只有一個念頭:不要靠近,會變得不幸。

邵将軍無語地回望他,“你覺得姚氏會回收?”

施眉搖了搖頭,“要是将她弄死呢?”

“那姚氏估計會謝謝你。”幫她鏟除了一個舊敵。

那他該怎麽辦?

韓晉安向不斷向太子求助的事王朗知道了,他一直想和韓晉安好好談一談,但對方一直在回避自己,而他自己也忙,便一直拖着了。

王朗沒想到,這一拖,就等來了韓家的男丁幾乎死絕的消息。他不敢相信,他還特意跑去事故發生地去看了,可惜屍體一時還沒有找到,等過了幾天,只找到一些被野獸啃食過的殘骸。他始終不肯相信這些殘骸是韓家兄弟的,可事實又擺在眼前,他只能将信将疑,将疑問埋在了心頭。

而這時的韓家三兄弟,已經死遁并換了新的身份,在暗處替姚春暖辦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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