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落下帷幕 一場荒唐戲
安全區的清晨吵雜忙碌, 突然的降溫讓所有人都猝不及防,大多數人還穿着單薄的夏裝,扛着冷風繼續幹活, 因為當時建立安全區的時候是夏天,人們逃命也沒帶上冬裝,所以所有人都冷着,動物向異能者還好,抗凍, 別的元素向異能者都凍得打哆嗦。
盧婷華跟着東區軍人走的時候也緊了緊身上的白大褂。
她這一晚上大腦皮層太過興奮,出門的時候下意識地把顧七給牽出來了——顧七人一傻,就成了盧婷華的工具, 比什麽利誘都好使,無條件的聽盧婷華的話,而且顧七的異能有很大開發潛能,他可以無線複制任何東西, 消耗的卻僅僅是他自己的能量而已。
有了顧七,她以後做出的珍貴藥劑都不需要多次重複制作了,只要顧七一伸手複制就可以。
盧婷華走了兩步, 突然又意識到她現在是要去東區, 帶着一個傻了的顧七去不太方便, 她剛剛停下腳步,想跟前面的軍人說一句“等等”, 突然聽到一陣驚呼聲。
遠處似乎有風聲和尖叫聲傳來。
盧婷華回過頭,就看見暗沉沉、黑壓壓的烏雲下方飛出來了一群感染者,它們是黑色的蜂蟲模樣,感染者只有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鋒銳的蜂尾, 身後是嗡嗡扇動着的翅膀。
這群蜂蟲不知道從什麽地方而來,也不知道有多少個,總是如同潮水一般從四面八方沖出來,呼嘯着奔向毫無防備的人群。
盧婷華看見了鮮血和烏雲混在一起,聽見了咀嚼和尖叫驟然炸響,北城的居民都是一群沒什麽能力的流浪漢和貧民,有能耐的異能者都去了西區或者東區,他們就像是一群羔羊,被感染者肆意吞吃。
走在前面的軍人最先反應過來,他怒吼着“快走”,掩護盧婷華離開,但下一秒,毒蜂已刺到了他的胸前。
——
南城被感染者入侵一事很快就傳到了其他三個區內,東區的人最先趕去救援,北城離南城最遠,而且北城多是種地的、沒有異能的普通人,所以集結出來的人數并不多,顧戚聽到這件事的時候第一反應是“準是顧宴搗的鬼”,第二反應是原地等待,先保護北城居民。
比起其他三個區來說,他們北城是最脆的,南城的流浪漢好歹都是青壯年,北城老弱婦孺卻占了一大部分,但是轉念一想,他不可能任憑南城的人死,就點了一批人走去支援,又留了一批人保護,并且拉響了警報,讓老弱婦孺們先躲起來。
至于西城,明明離南城是一樣的近,支援的人數卻遲遲沒有出去。
在陳老板的別墅裏,陳老板聽完屬下彙報後,腦袋裏就活絡起來了。
南城受襲,東城北城都去支援,他們必有傷亡,這不是他們西城崛起的好時候嗎?
他們蚌鶴相争,我們漁翁得利!
但現在他手下的異能者人數還是太少了,沒辦法直接力壓其他三區,也許他可以加快一些進程。
這個念頭一竄起來就回不去了,陳老板大手一揮,叫手下把盧婷華的助理給叫了過來——盧婷華的助理當時來給陳老板送藥劑,送了之後就沒被陳老板扣下了,當時陳老板是這麽說的:我們這幫粗人都不懂如何注射藥劑,你先留下教教我們。
助理就一直心驚膽戰的待了一整晚,現在被陳老板叫過來更是心虛,整個人都緊張起來了。
“我問你,你們這個藥劑要多久才能打?之前那個博士說的什麽“冷卻期”是什麽意思?”
助理被問的心驚膽顫,磕磕巴巴的回:“就,就是冷卻期的意思,藥劑需要時間冷卻。”
其實壓根就沒有什麽冷卻期,都是編出來拖延時間的。
“如果我不用冷卻期,我現在就要注射呢?”陳老板問。
“那,那會提高風險!藥劑的效能會出現變化。”助理聲音驟然拔高:“到時候你的人死了可不要怪我們!”
陳老板随意揮了揮手,他知道了。
這玩意兒就跟吃熟蘋果,和不熟蘋果是一個道理,熟蘋果好吃,但是不熟的蘋果也能吃,有可能有些人會過敏,但是無所謂,兩千來個人,死上幾個也不是問題。
陳老板讓人把早就準備好的兩千個人帶出來,讓他們注射藥劑。
這個過程太急匆匆了,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陳老板的命令一下來,他們就跟着被執行,給人打針的小助理手都是抖的,後來其他人嫌太慢,幹脆自己學着注射。
不到十幾分鐘的功夫,所有人都已經注射完了,小助理眼睛都瞪的溜圓,生怕下一秒就出現什麽“爆體而亡”的畫面。
但是并沒有。
這兩千來個人感覺居然都挺不錯,最起碼...沒有一個人死。
小助理震驚的瞪大了眼,眼睜睜的看着這些人一個一個的激發異能,心想這世界也太魔幻了,難道他們的藥劑真的有這麽厲害嗎?随便配都不會死人?
那之前那十幾個人都是怎麽死的呢?
小助理恍恍惚惚,眼睜睜看着陳老板意氣風發的帶着這群人出發了,她呆立了片刻,打了個哆嗦,趕忙跑路了。
這陳家別墅是待不下去了,人家老板回來,他們會死的!
——
顧戚趕到南城的時候,南城侵入的感染者和東城趕來支援的異能者正好打在一起,空氣中飄蕩着腥臭味兒和血腥氣,他急匆匆趕去支援,遠遠地看見趙芸負傷,捂着肩膀走下來,白鶴歸頂上,指揮着人群去沖殺。
這種時候來不及關懷和敘舊,所有人都精神緊繃的投入到戰場中,一接觸到這些感染者,顧戚心裏就暗道了一聲“不好對付”。
這些感染者都是二級感染者,而且是一整個蜂群,蜂群之間似乎有獨特的交流方式,它們有明顯的分級和捕獵的戰術,随着雙方消耗越來越多,顧戚也快開始焦躁起來。
死了這麽多人,顧宴到底是想幹什麽!
但他才剛想到這裏,原處就傳來一陣驚呼聲,顧戚從百忙之中抽空詢問後方發生了什麽事,正看見楚越臉色蒼白的跑過來說:“不好了,陳老板帶着一大幫感染者來了!”
“什麽?”顧戚簡直懷疑他耳朵出了毛病:“陳老板帶着感染者來了?”
“對!”楚越拔高了嗓門喊:“成千個啊我的天啊,黑壓壓一大片啊,他本來是帶手下過來支援的,不知道怎麽回事,那群人突然變成了感染者,轉頭就抱着自己的隊友啃,陳老板現在正往咱們這逃命呢!”
顧戚倒吸一口冷氣。
——
那一天的安全區,應該是最黑暗的一天。
頭頂上的烏雲懸挂了一整天都沒有散去,戰鬥從早上持續到了下午,死去的人不計其數,活下來的人傷痕累累,半死不活的感染者在地上爬行,又被一把刀重重的砸穿,将最後一個感染者殺死,顧戚顫抖着拔出了刀柄。
再一回首,滿目瘡痍。
南區徹底崩了,普通人沒有幾個活下來的,西區的所有精英被重創,陳老板是被他自己兒子陳戒豁出半條命給撈出來的,為此陳戒丢了一條胳膊,現在倒在地上,昏迷着被人包紮。
陳老板被救出來之後就瘋了,手裏拿着陳戒的神狙,四處開始找盧博士,說要讓盧博士還他兒子的胳膊,那時候滿街都是屍體和疲累的人群,沒人管陳老板,都麻木的看着他發瘋。
東區全靠彈藥壓制才撐住,北區倒還好,他們來的都是精英,人數又少,都只是負傷,沒有人死。
顧戚茫然地看着這街頭巷尾發呆。
這場面和上輩子他死去的時候多像啊,也是屍橫遍野,只是那一次是被感染者圍城,這一次卻是自己人內鬥。
權力的漩渦,誰卷進去都要被剝下一層皮。
“顧戚。”肩上一重,顧戚回過頭就看到江彧站在他身後,滿是鮮血的手臂搭在他的肩膀上,江彧受傷嚴重,站都站不穩了,顧戚趕忙扶住他,握緊他的手,為他治療。
顧戚已經力竭了,他治療的能量也很小,但他還是努力的擠出來力量來治療江彧。
江彧把腦袋垂在他的脖頸上,吸着他的氣息,短暫的休息了一下。
過了一會兒,趙芸走過來跟顧戚說話。
“我們先下去休息,這裏後續會有人清掃。”趙芸強忍着傷勢,低聲和他說:“安全區進入緊急戒備了,那群感染者不知道從什麽地方跑來的,得先找出安全區內的缺口來,而且剛才還有一些感染者沒死,逃竄出去了,得想辦法去将安全區內清掃一遍。”
她像是想跟顧戚商量一下接下來該怎麽辦,但是話說出口的時候她臉上還滿是茫然。
本來一切都好好的,她還在辦公大樓裏等盧博士過來,怎麽一轉頭就都變了呢?
“白隊,白隊!”突然間,遠處暴發出了李峰澤哀嚎聲,顧戚打了個激靈,回頭看過去的時候,就看見白鶴歸伏倒在地上,後背被豁了一個大洞出來。
足足能塞兩個胳膊進去的大洞,貫穿前後,白鶴歸的生命正在肉眼可見的消失。
顧戚先是一轉身,試圖過去救,但是很快又止住了腳步——這種傷勢人根本活不下來,短短幾分鐘就會死,除非顧戚五級才能瞬間痊愈這些傷痕,将人救回來,但他現在只不過是個三級。
顧戚的喉頭一陣陣發緊,死死地攥住了江彧的手。
江彧在他耳邊輕輕呢喃:“沒事,我陪着你,不要怕,阿戚。”
不知過了多久,原處突然傳出了一陣女人的尖叫聲,顧戚發木的瞳孔望過去,發現是盧婷華在被陳老板追,陳老板拿着神狙在打盧婷華,只是陳老板沒有異能,神狙到了他手裏就是一杆普通的槍,他的子彈壓根打不到亂跑的盧婷華。
盧婷華尖叫着跑開的時候,嘴裏還喊着“顧七救媽媽”,顧戚聽到這話時猛地看了過去,驚訝的看着盧婷華的臉,繼而又看向另一邊。
顧七身上帶着血,癡癡地盯着地上死去的白鶴歸看,等陳老板和盧婷華都跑遠了,顧七突然尖叫一聲,撲向了地上的白鶴歸。
顧戚看見顧七的手裏湧出來一片白光,刺眼的要命。
在那一瞬間,顧戚發現顧七的異能等級起碼有了六級,他震驚到失語,一時間竟沒有任何反應,眼睜睜的看着顧七和白鶴歸被異能吞沒。
顧七什麽時候有這個等級了?
白光閃了大概十幾秒,燈光熄滅時,顧戚遠遠地看見了地上居然躺着另一個白鶴歸。
這個白鶴歸完好的躺在地上,從眉眼到身形都和另一個白鶴歸一模一樣,只是這個白鶴歸正閉着眼,陷入沉睡中,另一個卻已經死掉了。
李峰澤看着這一幕人都傻了,呆呆地瞪着眼睛看向顧七,又被顧七吓了一跳,“啊”一下喊出了聲。
在一旁跪着的顧七卻已經是另一幅模樣,他像是被抽幹了血液和皮肉的幹屍,眼窩都深陷下去,他伸出瘦骨嶙峋的手指,在碰了碰白鶴歸新生的、帶着溫度的鮮活軀體後,可怖的臉上勾起了一絲笑。
一陣清風襲來,顧七只剩下一把骨頭的身體向後一倒,耗盡精血而亡。
天邊的烏雲終于被這一絲風吹散,一縷陽光從縫隙中落下來,照亮了地面上的所有陰翳,海面下的漩渦終于被攪散,每個人都身心俱疲。
自此,一場荒唐戲碼終于落下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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