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沈陸揚聽完這一番艱難的播報, 一分鐘都沒猶豫,穿好衣服就沖下了樓。

過程中給謝危邯打了兩個電話,都無人接聽。

他衣服都沒穿好, 五六度的氣溫身上只有一件T恤和薄外套,跳進車裏用力踩踏油門。

沈陸揚:統統,怎麽回事?謝老師現在怎麽樣了?

【系統修複中……】

沈陸揚“卧槽”了一聲。

這是死機了?

統統都死機了,這次的事情這麽嚴重?

第四次打電話無人接聽,沈陸揚恨不得插兩個翅膀飛過去。

向來燈火通明的道路兩邊此刻像披了層黑紗, 黑沉沉的一片, 壓着本就急迫的心髒, 每跳一下都透着吃力。

一路上他設想了無數種可能。

今天是時凡和姜暖雨晚自習答疑, 如果時凡在辦公室,那麽是不是有可能有學生求謝危邯晚自習留下,而姜暖雨請假,學生答疑後離開, 辦公室只剩下兩個人獨處……

那為什麽系統提示時會說“兩個人距離較遠”?

是兩個人分開後突發情況才出現,還是系統判斷失誤?

系統的失誤,是bug, 還是……人為?

沈陸揚瘋狂按着門鈴, 裏面沒人應聲, 路過的鄰居眼神異樣地看了他一眼,他也沒顧上,無意中按住把手,才發現門居然沒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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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把推開。

沒睡醒的大腦又急又懵的, 抽空還憤怒地設想了一下, 照謝老師那張臉, 開着門是一件多麽危險的事情!

怎麽這麽不會照顧自己!

裏面黑黢黢的, 沈陸揚甚至聞不到一丁點信息素,但他有種奇異的直覺。

謝危邯在裏面,某個房間裏。

他進書這麽久也沒經歷過“陰暗值上升”的情況,現在統統死機,他連個商量的統都沒有。

那就不商量,這兩天實在是憋屈。

沈陸揚決定莽一把。

賭謝危邯陰暗值上升加上易感期雙重壓力下,不會傷害他。

他關上門,安全意識非常強地幫人反鎖了。

方易說過,謝危邯是一個高度自我的反社會人格障礙,但是沈陸揚對他有種莫名其妙的自信,他的自控力是高于病理的。

失控了也不能把他吃了,他也不是小菜雞。

沈陸揚掰了下脖子,“咯嘣”一聲。

初高中時期的沈陸揚每次跟人因為見義勇為幹架,都是懷着“這趟老子就是必死無疑我也得把這善事兒做了吓死你了吧爺是活菩薩!”的心态去的。

時隔多年,他已經是個學會用理智行善的成年人了。

但也不耽誤他莽回去。

男人至死是少年。

被系統的條條框框桎梏住的沈陸揚不想考慮那麽多。

他找了一圈客廳,沒有,期間喊了幾聲“謝老師我是沈陸揚”,也沒人回應。

今天晚上沒有月亮,窗簾拉着,到處都黑黝黝的。

有點兒瘆得慌。

莽上來的活菩薩有那麽一丢丢的害怕,沈陸揚咳了聲,收放自如地喊:“謝老師你出來吧,我是沈陸揚,你家好黑,我那個,有點兒害怕。”

邊說沈陸揚邊推開了大概是書房的門,上次過來沒進去過,他懷着幾分好奇幾分警惕,在門開的一瞬間就莽進去了。

裏面比客廳還黑,他站在門口像個傻子似的揉了半天眼睛才适應一點。

為什麽不用手機手電筒?

沈陸揚深吸口氣,被自己蠢的有點兒想笑,然後他就笑出來了。

笑到一半,後頸一涼。

一陣寒氣沒有任何預兆的出現在他身後,過低的體溫像塊冰。

沈陸揚汗毛豎起,呼吸凝滞。

Alpha的直覺告訴他——跑!

他閉了閉眼睛,攥緊手指,修剪整齊的指甲在掌心刻出血印,疼痛抓住瘋狂逃竄的神經。

他下意識擡起的腳,又放了回去。

“謝老師,”再開口,嗓音已經無比幹澀,像将聲帶卡在砂紙上,磨出一道道血痕,也要發出聲音,“我是沈陸揚。”

“嗯。”一個不容忽視的重量壓在了沈陸揚右肩,輕輕硌着——謝危邯的下巴。

聲音依舊克制,像封在冰棱裏的金屬,震顫間無人理解的嗡鳴傳來。

沈陸揚聽見他用這副磁性疏離的嗓音說:“我知道。”

他知道。

隐隐松了口氣,沈陸揚的手下意識向後擺,摸到了一只冰冷骨感的手。

他緊緊攥住,溫差讓他不明顯地抖了抖。

不知道是系統死機的緣故,還是別的什麽,觸碰間什麽也沒發生。

至少沈陸揚的易感期沒有一丁點要到來的跡象。

沈陸揚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平靜,但本能讓他微微發抖,是天然的,對S級Alpha的恐懼。

他以前從沒這樣過,因為謝危邯一直把他照顧的很好。

現在換他來照顧謝危邯。

“謝老師,你易感期到了,我帶了方易的藥,你——”

聲音戛然而止,沈陸揚喉嚨處抵上一只骨骼分明的手,有力地扼住了剩下的話。

輕微的窒息感讓沈陸揚收緊了攥住謝危邯的那只手,堅持抖着聲音說完:“我沒有,告訴方易……我是一個人,過來的……”

力道微微放松,頸側的呼吸也是涼的,讓沈陸揚覺得他很冷。

冰涼的唇抵住同樣柔軟的耳垂,散着涼意的呼吸落在耳朵裏,沈陸揚指尖酥麻,努力讓自己不去閃躲,呼吸顫抖間,嗅到了他身上若有似無的,讓他淪陷的紅酒香。

他幾天沒有聞到了,有點想念。

嗓音貼着耳骨,唇瓣輕吻住耳朵,用最親昵的姿态,來表達威脅。

“為什麽在這?”

“來找你。”

“為什麽知道?”

“……不能說。”

耳垂一痛,尖銳的牙齒只輕輕含了一下,留下濕漉漉的痕跡和讓人無措的酥麻,像個并不嚴厲的警告。

沈陸揚因這痛意聳起肩膀,喉嚨裏溢出一聲不甚清晰的悶哼。

從這點疼痛裏,像渴望陽光的植物,他敏感地找到了藏于危險下的縱容引誘。

像某種難以述說的暗示,浮沉在暧昧不明的空氣裏,持有者不急于讓他理解,反而享受觀賞他為此迷茫急切的模樣。

沈陸揚努力去懂,哪怕只有一點點可能,也要去試。

他執着地重複着謝危邯教過的內容——五指緩緩分開,緩慢試探地擠進對方指縫,柔軟細膩的皮膚細密溫柔地接觸,讓他喉嚨微微發緊,嘴唇幹澀地微張,明明只是牽手,卻緊張得連呼吸都放輕了。

要十指相扣——上次教學的第一個知識點。

他記住了。

喉結上的手指收緊一寸,沈陸揚沒有反抗,只單純狼狽地承受,他不理解地更加握緊了那只手,健康的膚色和過度冷白的手指形成詭異和諧的反差,像盤踞在枝條上的毒蛇,一點點收緊。

濕滑的鱗片摩擦着植物挺直的根莖,占有着花蕊的甜蜜,蛇信不急于品嘗,只一次次舔舐收緊又綻放的花苞。

為了緩解窒息的壓迫,沈陸揚向後仰着,瞳孔彌散地看着漆黑的上空,被咬過的耳尖血紅,呼吸愈加急促。

他幾乎躺進了謝危邯懷裏。

受害者仰着脆弱的脖頸,在寒冷無月的夜裏,與殘忍的加害者十指緊扣,在流血的指尖上,渴望地、急切地、溫馨地依偎在黑暗中。

一副殘忍又溫柔的畫卷。

沈陸揚用另一只手握住卡住他喉嚨的,謝危邯的手,向下掰開——難以想象的輕而易舉。

對方好像一直在等待他這麽做,冰涼濕潤的吻落在溫熱的頸部,像在嗅聞精致的晚餐,仔細,溫柔,恐怖。

沈陸揚像一個被冷血動物盯住的被捕獵者,徒勞又過度樂觀地掙紮在對方編織的濃色夢境裏,歡愉、痛苦、沉迷……都由對方主宰。

他想要轉過頭,卻被控制住,動彈不得,只有這張嘴可以動,一張一合,沙啞而顫抖:“謝老師,我已經牽住你了。”

緊扣的手指動了動,示意他還記得那堂讓他印象深刻的課。

謝危邯泛着血紅的狹長眼睛意味不明地半睜,殷紅的唇角翹起血腥的弧度。

他的天使在找他要獎勵。

任憑自己的雙手被控制,謝危邯用鼻尖輕抵柔軟的皮膚,緩緩移到後頸,在脆弱敏感的腺體上輕輕按壓,感受着面前溫熱的軀體不堪忍受地戰栗。

脆弱,又頑強。

讓人禁不住期待,玩味又殘忍地設想,他的極限在哪裏。

截然相反的溫度,一點點通過細小的接觸傳遞,謝危邯唇角弧度加深,撕開溫潤的皮囊,展露惡劣的靈魂。

他在Alpha最敏感的腺體上,落下一個濕潤的輕吻,每一寸皮膚都要沾染上他的信息素。

謝危邯獎勵地給出答案:“不夠。”

不夠……?

沈陸揚喉結上下滑動。

那就是……第二個知識點。

接吻。

呼吸亂了一瞬,心跳漸漸急促,像碎裂的紙殼,落下噼噼啪啪的彈珠,失了節奏。

只是接吻,他吻過很多次了,而且謝老師教過他,要怎麽做。

喉嚨幹渴,舌尖在口腔無所适從地舔舐齒尖,細小的疼痛帶不來清醒,反而醉在甜蜜噬人的黑霧裏。

沈陸揚松開緊握的手,再次轉身,猝不及防撞進一雙暗紅色的眼睛。

一汪酒液釀造的海洋,開合間是整片海域的陰晴,包容萬物,又吞噬萬物,只有放棄肉體,用靈魂去看,才會看見,裏面藏着一片不曾被發現的璀璨星空。

過度蒼白的面容在黑暗裏有種脆弱易碎的美,古老雕塑的靈魂降臨現世,塑造出這幅完美的面孔。

沈陸揚不知是被這幅面容蠱惑,還是沉溺于最深處的靈魂,不自覺地向前走了一步,渴求對方的味道。

他知道要如何平複易感期,謝危邯為他做過。

男人靜靜站立,指尖的血跡被随意地抹在左手白色的袖口,一抹刺眼的紅,攪亂了沈陸揚的思緒和呼吸。

優雅沉靜的氣質讓剛才的危機像是一場錯覺。

他微微錯開一步,讓出恰好走出書房的位置,紳士體貼地注視着沈陸揚。

收到沈陸揚炙熱的視線,也只是勾了勾唇,眸色晦暗地,再次将選擇權溫柔地遞到他手中。

“要離開麽?揚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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