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會議持續了足足兩節課, 才在主任的一句“大家起立,鼓掌”中結束。

沈陸揚起立的時候差一點沒站起來,兩條腿像沒商量好似的, 一個用勁兒一個不用,力争把他掀地上去。

謝危邯及時伸手扶住他, 像是與此無關的紳士, 體貼地在他耳邊說:“小心。”

沈陸揚耳根一熱, 一手撐着前面的座位靠背,一手按在謝危邯手心,勉強完成了會議的最後一步。

等老師們走的差不多了, 他才緩過來。

站起來試着蹦了兩下, 沒有要腿軟下跪的跡象, 才和謝危邯并肩出去。

腳步還是虛的,像宿醉後的早晨,爬起來和走起來一樣費勁。

沈陸揚瞟着身側的人, 猛烈翻騰過的情緒還有些沒回過神, 被快感折磨過度的神經變得麻木脆弱,稍稍波動就心跳加速。

剛剛的一切像烙印一樣,刻在腦海裏, 轉啊轉的……怎麽都停不下來。

他一直以為謝危邯的信息素是溫柔醇厚的紅酒, 優雅而迷人。

這次才知道, 酒再怎麽溫柔, 他也是酒,喝多了也會醉的六親不認, 只剩下想耍酒瘋的沖動。

不知道對方為什麽忽然動用這麽濃烈的信息素……

沈陸揚悄悄觀察, 但謝危邯的表情沒有一絲異樣, 和其他老師打招呼的時候, 是熟悉的優雅淡漠。

沈陸揚忽然想到一點。

是不是心情不好,都是男人,沈陸揚心情不好的時候也會對自己比較粗魯,他倒是沒和別人……過,也不知道會不會對對方粗魯。

他要是,有一天可以對謝老師粗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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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陸揚喉結不受控制地滾了滾,打斷了這個非常危險的想法。

記吃不記打,說的就是他這種人。

因為在禮堂,周圍人挨得很近,剛剛除了濃度超過的信息素外,兩個人什麽也沒做,以至于沈陸揚現在後頸還是一陣陣發燙,身體也躁動着,像個随時要爆炸的炸彈。

謝危邯一直靠他很近地走着,大長腿刻意将步距放慢,像是随時準備扶住他。

沈陸揚身殘志堅地走着,被這麽護着有點不好意思,低聲跟他說:“謝老師,不用扶我,我能走。”

他很強壯,甚至還臭不要臉地想着對謝危邯粗魯……

“抱歉,”謝危邯垂眸看他,在無人發現的角度,安撫地揉了揉他手腕,輕聲說:“我做的太過了。”

沈陸揚張了張嘴,那句“其實也挺刺激的”在喉嚨裏滾了兩圈,還是沒說出來。

刺激歸刺激,有點兒太刺激了,他怕萬一再有個下次,在別的什麽地方,他沒控制住自己,就“出名”了。

他保守地想着,還是安全點兒的地方比較好,比如謝危邯的車裏和家裏。

壓下心底的異樣,沈陸揚紅着耳朵,拒絕了謝危邯送他的建議,自己打了輛車回家。

剛進門,他就沖進了浴室。

水溫調到更高,燙的皮膚變紅,砸在臉上,有些輕微的疼,才勉強壓制住身體裏因為S級Alpha信息素蒸騰起的、難以克制的、和謝危邯有關的欲望。

腦海裏的畫面幾番變換,最終還是定格成那張俊美無俦的臉,沈陸揚閉上眼睛,水汽蒸騰間強迫自己想點別的,但畫面就像被刻意定格,無論怎麽折騰,最後都會停留在謝危邯那裏。

沈陸揚懷疑人生地從浴室出來,躺倒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出神。

他剛才居然是,想着謝危邯……的?

他閉上眼睛,默默解釋。

一定是信息素的原因,他在學校的時候沒緩解,留到家裏,自然會想起謝老師。

所以。

就算隔着很長的距離,不在一個空間,他還是控制不住地想起謝危邯。

沈陸揚心裏有個聲音,讓他去認真探究這種微妙的變化。

不是蒙混過關,而是認真思考謝危邯今天問他的那句“那我們是什麽關系?”。

沈陸揚坐起來,少見的在迷茫裏摻雜了害怕的情緒。

他有點怕繼續往下想的結果,但又克制不住地去想。

會幻想和對方變成老頭子之後的生活,看見對方就想笑,完全淪陷于對方魅力,還會一起……的關系,除了被他堅決否認的“炮友”,似乎只剩下了一個答案。

伴侶……?

但他和謝危邯不是伴侶,連情侶都不算,那就是——

友誼之上,戀人未滿?

沈陸揚被自己的想法震住了。

他對同為男性,同為Alpha的謝危邯,産生了無限接近于“戀人”的期待?

手機響了一聲,沈陸揚拿起。

電話那頭的人像是能猜到他此刻情緒的跌宕起伏,及時出現,給心尖的湖泊擾得更亂。

-身體好點兒了麽?

平時潇灑的回複動作因為剛才一通亂七八糟的分析變得躊躇,沈陸揚斟酌了五六七八九十遍,删删改改,最後才選了一個情緒指向最模糊的。

-沒事了,謝謝謝老師的關心!

沈陸揚盯着這條消息,五秒,“操”了一聲,趕緊撤回了。

這什麽團建結束告別語的強烈既視感,好像跟謝危邯認識了一天,出于對同桌情誼?的重視,生硬地告個別。

怕謝危邯發現異樣,沈陸揚趕緊編了一條重新發了過去。

-沒事兒了謝老師!

發完這句,又欲蓋彌彰地加了一句。

-上一句有錯別字。

盯了三秒。

沈陸揚感覺他有點兒傻逼。

算了,就這樣吧,謝危邯不會介意的。

他躺回去,擡着手看手機。

不知道出于什麽心理,打開了短視頻軟件,找到了小姐姐直播間的分類……

真白,這身材……沒有謝老師白。

他滑到下一個。

小姐姐鎖骨上有個蠍子文身,夠酷……但是謝老師鎖骨上有他牙印。

他頓了兩秒,下滑。

哇,禦姐,身材真好……不知道謝老師身材怎麽樣。

對呀,謝老師身材怎麽樣?

沈陸揚放下手機,意識到一件非常嚴肅的事情。

他居然到現在也沒見過脫了衣服的謝危邯?

這,非常嚴肅啊!

手機又響了一聲。

-今天早點睡,別熬夜了。

沈陸揚想也沒想,手成功幹掉腦子,一條消息發了出去。

-謝老師你身材怎麽樣?我沒見過。

對面安靜幾秒,發過來一條語音。

沈陸揚在腦子追上手之前點開了。

泛着水汽的嗓音,像是剛剛洗完澡,或是還在浴室,比平時多了些濕潤清冽,更加真實親近。

染着笑意:“怎麽忽然想起這個。”

沈陸揚後知後覺他說了什麽,但開弓沒有回頭箭,他捂着臉繼續莽。

-就是突然想起來了。

“為什麽想起來?”

-看見了別人的,發現居然還沒看過你的。

“看見了誰的?”

“看見了直播間小姐姐——”沈陸揚邊說邊打,字打到一半猛地反應過來,心跳都亂了,慌忙把這句話給删了。

他是傻逼麽!

-剛洗澡,看見了自己的。

對方卻繞過了這個話題。

“有新食材送過來,周末要不要過來吃飯?”

吃飯?謝危邯的飯!

沈陸揚剛要說行,忽然想起和寧婉姝的約定,只能含淚拒絕。

-周天要陪我姥吃飯,不能過去了。

對方似乎不在意,嗓音依舊低沉悅耳,含着清淺的笑。

“好,有時間再來,早點睡揚揚,晚安。”

-晚安謝老師。

沈陸揚拿着手機,愣了會兒,莫名其妙地點開了謝危邯的第一條語音。

“怎麽忽然想起這個。”

他把手機貼近耳朵,又随便點了一下。

“看見了誰的?”

沈陸揚手指在床單上留下幾道痕跡,深吸口氣,想立刻沖個涼水澡的沖動無比強烈。

不對勁,他不對勁。

他好像真的對謝危邯産生了友誼之上上上上上……上的感情。

沈陸揚捂着腦門,震驚過後只剩下茫然,他看着天花板,思緒萬千。

這是喜歡麽?

還是單純因為對方的長相和性格都踩在了他的點上,所以産生了某種見色起意的錯覺?

前者他會很不好意思,但是後者,他會給自己一拳。

并不簡單的感情,因為對方是謝危邯,變得更加小心翼翼難下判斷。

沈陸揚在手機裏搜了幾次,得出的答案要麽說他渣,愛肉體不愛靈魂,要麽說他已經愛到病入膏肓,達到了愛而不自知的境界,要麽幹脆勸他享受人生,要什麽狗屁愛情……

沒一個靠譜的。

他想了半天,最後确定在一個人身上。

滑動微信聯系人,找到目标,發了條消息。

周六,早五點二十,醫務室。

方易拿手指頭撐着眼皮,困得走着走着都能摔一跟頭原地睡着,他怨念地看着對面坐着的男人,眼神不亞于勞苦民衆注視着萬惡的資本家。

方易打了個哈欠:“所以你一大早把我喊過來是為了什麽,你以為我是你,會突然暴躁到睡不着?”

謝危邯手掌輕輕按着鳥籠,裏面的玄鳳鹦鹉倒是精神抖擻,一蹦一蹦地想要貼他手心。

“你和周家小女兒在一起很久了。”

方易瞬間坐直了,嚴肅地看着他:“你想幹什麽?”

謝危邯沒回答他的話,感興趣地問:“你對她是什麽感覺?”

方易的義正言辭準備了個空,黑人問號臉:“什麽什麽感覺,我喜歡她,還能是什麽感覺。”

謝危邯若有所思:“換成具體名詞表述。”

方易瞅了他一會兒,難以置信地問:“你不是想跟我這兒學談戀愛的情緒,然後跑過去欺騙可憐的傻狗子吧?”

謝危邯的學習和模仿能力強到了變态的地步,在成長過程中,通過簡單的觀察就可以完成一系列人類情感的學習和模仿——他不懂,但他會。

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謝危邯看了他一眼,方易覺得他在禮貌地看着一個傻逼。

“……”

想起手機裏那條來自“沈大狗子”的消息,方易太陽穴開始突突。

“你想知道什麽?”方易給自己開了瓶功能飲料,“我對她的感情變化?”

謝危邯微微颔首,示意他說下去。

方易對他這種昨天晚上一大把時間不用,非要今天起個大早的時間理念非常不理解。

但是這麽多年,他悲哀地習慣了。

“我對她應該是屬于一見鐘情的類型,見過第一次後,會經常忍不住想起她,她笑起來特別可愛,說話聲音軟乎乎的……我看見什麽都會聯想到,‘如果送給她,她會不會喜歡’,第一次約她吃飯,緊張期待,提前好幾天開始做功課……”

說到這他頓了下:“但是你不會緊張。”

謝危邯的負面情緒非常少,他是精致的利己主義者,會銷毀一切讓自己感到不适的存在,也會極好地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方易一直講到快七點,天光大亮,謝危邯才離開。

他嘆了口氣,也不知道告訴他這些是好是壞,他現在只能寄希望于沈陸揚了。

想到這,方易翻到那條還沒來得及回複的微信消息。

-方大夫,我有個問題想請教你。

-你有沒有對你的好兄弟産生過……不該有的欲望?

這直白的用詞,方易頭疼地打字。

-沒有,我又不是有毛病。

一大早的,對面回的居然很快。

-那如果,那個兄弟長得特別特別特別好看,而且對你也特別特別特別好,性格也特別……

你說的這個兄弟要不是謝危邯我把手機吃了。

方易嘴角抽了抽。

-你對他産生欲望了?

-是,完全控制不住,我是不是個畜生……他對我那麽好,我卻想着和他那個。

-……

方易按住太陽穴,真誠打字。

-沒關系,你兄弟可能比你更畜生。

-方大夫,你這麽說我就非常不高興了,你可以覺得我是變态,但你不能懷疑他的為人。

方易額角一抽,強忍着摔手機的沖動,打字。

-沒救了,火化吧。

-我兄弟是無辜的!

-我他媽說的是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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