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許配

祁愛白險些就被掐死了。

關鍵時刻,卻是因為他之前掉下來時弄出的聲響太大,招來了附近的侍衛,才令他撿回了這一條命。

安寧公主聽到房外的腳步聲,皺了皺眉。他或許是想着滅口之後來不及藏屍,亦或許是還有着別的想法,總算舍得放開了祁愛白的脖子,又在他身上猛拍了一下,一腳狠狠将他踹遠,而後趕緊扯下床單,草草将自己的身體裹住。

“公主!出什麽事了!”房門緊接着便被人一把推開。

于是,所有沖進房內的人都看到了這一幕:安寧公主裹着床單縮在角落嘤嘤哭泣,門邊倒着一個男人,還正翻着白眼。

祁愛白好不容易緩過氣來,視野由黑轉白,看到門口那堆人呆滞的眼神,頓覺不妙。

“禽獸!”有一人率先反應過來,抽出了腰間佩劍,指着祁愛白道,“屬下無能,竟然令這個禽獸玷污了公主!”

等等!你誤會了!我是無辜的!而且那是個男人啊!祁愛白想要解釋,喉中卻連一個音節也發不出來。

安寧公主之前那一拍,居然直接點了他的啞穴!

他欲哭無淚,眼睜睜看着那柄佩劍已經劈到了自己腦門上邊,連忙險險避開。然後他便聽到一陣锵锵锵聲不絕于耳,卻是又有好多人拔出了佩劍,眼看就要在劫難逃。

還好其中還有幾個理智的,“等等,怎麽能讓公主房中濺血?”

其餘人頓時回過神來,相互點了點頭,皆十分贊同。

有人取出一根麻繩,打算先将他綁起來。

祁愛白狠狠在那人胳膊上咬了一口,趁着空隙從房門逃了出去。但圍在這兒的侍衛少說有四五人,要想逃跑談何容易?沒兩步就被人用麻繩圈住了腳,摔了個五體投地,滿地煙塵。

煙塵散去,祁愛白發現眼前多了一雙鞋,擡頭一望,卻是一名頭發花白的華貴婦人。

那婦人本是剛巧過來走動,見狀用袖子捂了口鼻,掩飾着自己嫌惡的神情,皺了眉道,“你們怎麽這樣吵吵鬧鬧,成何體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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婦人身後還跟着一人,正是那好色皇孫鄭客天。

鄭客天原本也是滿臉嫌惡,看清是祁愛白之後又顯出了幾分驚異,再看這些個安寧公主的侍衛對祁愛白都是兇神惡煞的樣子,頓時又顯出一臉憤慨之色,斥責道,“誰讓你們這樣為難祁公子的?還不趕快放開!”

祁愛白很是意外,想不出他為什麽會幫自己。

“殿下……”那群侍衛跪在地上,有心想要解釋,卻又顧及着安寧公主的名聲,一時間全都面露難色,吞吞吐吐道,“這人沖撞公主……”

那婦人向後看了眼,止住鄭客天的話語,又拖着音調詢問道,“如何沖撞?”

侍衛們實在說不出口,跪在地上憋出了一頭汗。

“讓母親見笑了。”安寧公主見狀,不得不從房內走出,行了個禮,回答道,“其實這只是一場誤會。”

祁愛白暗自腹诽:自己這些天究竟是見過多少皇親國戚啊,連皇後都出來了?

再看安寧公主,口中雖然說着這話,聲音卻在微顫,眼眶更是泛紅,整個人透出一股泫然欲泣的模樣。衣服已經重新套在了他的身上,卻松松垮垮,細節處也未打理,一看便知穿得有多匆忙,發髻更是徹底散亂着。

“誤會?”皇後娘娘再度皺了皺眉,心中已經有了和那些侍衛同樣的猜測。

安寧公主雖然喊她一聲母親,卻并非她所出。不僅如此,她對這位公主還有着相當的厭惡,畢竟安寧公主的親生母親當年和她鬥過那麽久,現在雖然看起來安分了一些,卻依舊是她的眼中刺。如果可以,她真想找機會除掉這母女倆,只可惜當年出了一樁意外,讓當朝天子将這位“女兒”給捧在了心尖上,處處寵愛,令人無法下手。

但對她而言,就算再怎麽厭惡安寧公主,卻不得不在意皇家的臉面,一切有失皇家臉面的事情都是無法容忍的。這麽一想,她看向祁愛白的目光也越發不善了起來。

祁愛白死命按着自己的喉嚨,想要說話,但啞穴一時半會解不開,只能發出兩聲幹咳。

鄭客天見狀,在皇後耳旁耳語兩句。皇後神色微變,又問安寧公主道,“這便是那位祁公子嗎?”

安寧公主明白她這是在問什麽,點了點頭,“正是。”

“這可是……”皇後一改那滿臉嫌惡,露出一種似笑非笑、意味深長的神情來。

接着皇後便揚了揚眉,命令那些侍衛先将祁愛白關起來,好好招待着,不要怠慢,自己則招呼安寧公主同她一起進屋,說是要講幾句母女之間的貼心話。

侍衛們雖有不滿,也只得聽命。

直到被人推進了原本的那間房裏,并眼睜睜看着房門被牢牢鎖住,祁愛白還是一頭霧水。

他只能确定一件事情:這皇宮裏的其他人,似乎都真以為安寧公主是個女的。

莫非自己當真是頭一個撞破這件事的人?或者曾經也有過其餘知道真相的人,但是他們都死了?祁愛白摸了摸脖子,內心哇涼哇涼的。

他屏息靜氣,回想着玄劍宗裏學過的東西,試圖解開自己的啞穴。在沒有內力的情況下,這着實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但祁愛白為了活命,只能锲而不舍,半晌之後總算是成功了。

他長長呼出了一口氣:這下自己就算要死,也能說個明白再死了。

就在祁愛白這麽想的時候,門口傳來了聲響,那道鎖正被人打開着。

祁愛白炯炯有神地盯着那道門,整個人既激動又緊張,努力思考着自己第一句話究竟該說什麽,才能最大程度地保住自己這條命。

門開了,安寧公主走了進來。

祁愛白垂下頭,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心生絕望。

“祁公子。”安寧公主緩緩走到他的身邊,柔聲低語道,“剛才令公子受苦了,希望公子能原諒芊兒,畢竟芊兒那時也只是……吓壞了……”

祁愛白暗道:我才吓壞了。

不過看這個樣子,好像和他原本所想的有點不一樣啊?也不知是發生了什麽事情,難道他這條命能保住了?

他再度擡起頭,看着對方睫毛上挂着的那點點水珠,面對着這可憐兮兮的樣子,滿肚子的怨憤之語卻是一句也說不出來。

安寧公主稍稍側過頭,抹了抹泛紅的眼眶,“是芊兒錯了。”

祁愛白忍不住又摸了摸脖子。若不是那上面掐痕仍在,他聽到這句千回百轉的話,又看到對方這副作态,恐怕會真以為眼前之人是個嬌滴滴的柔弱女子。

怎麽他遇到的這些人,一個兩個都這麽會演戲呢?

“芊兒那時不該有那麽大的反應,害得公子險些受難。”安寧公主繼續抽泣道,“現在芊兒明白了。反正芊兒遲早都會是公子的人,又何必拘泥于那一時半會呢?還請公子憐惜芊兒,不要再計較了吧。”

一想到說出這番話的竟然是一個男人,祁愛白就是一陣目眩。他目眩着問道,“什麽叫遲早都會是我的人?此話怎講?”

“母後已經将我與公子的事情告訴了父皇。”安寧公主抹着眼淚道,“并且父皇也已經同意将我許配給你。”

祁愛白茫然:許配?

許配!

祁愛白猛地跳了起來,然後被板凳絆了一下,又跌到地上,險些咬着自己的舌頭,“将你許配給我?!”

安寧公主将他從地上扶起來,期期艾艾地看着他,“公子如此激動,難道果真就這麽高興嗎?”

鬼才會高興!祁愛白一口氣沒順上來,險些将自己憋死。

安寧公主嬌羞地低下了頭,“其實芊兒也很高興呢。”他用指尖狠狠掐住了祁愛白胳膊上的命脈,威脅之意溢于言表。

祁愛白木然地看着他。

安寧公主微笑地回望過去,“公子一定不會辜負芊兒的,對嗎?”

于此同時,在皇後的房間裏,鄭客天正與她發生着争執。

“皇祖母!您去好好勸勸祖父吧,怎麽能将姑姑許配給那個性祁的?這真是太荒唐了,一定要勸祖父收回成命!”

皇後皺了皺眉。這樁婚事可以說是她一手促成是,現在皇帝終于被她說服,願意下旨賜婚,她高興都來不及,又怎麽能容忍自家孫子如此說?

“天兒,你祖父的意思,可不是你能質疑的。更何況安寧早年便對那祁公子有意了,你又不是不知道。”畢竟眼前是自己的親孫子,皇後還是多了幾分耐心,和顏悅色地道,“現在安寧更是已經沒了清白,如果不嫁他,你要你姑姑怎麽辦?”

“何必管她怎麽辦!”鄭客天道,“祖父一向寵愛她,難道祖母你也由着?那可是祁家長子啊,那麽大一個祁家,難道真就白白送到周家手中?”

這周家,便是安寧公主生母的娘家,亦是之前那個廢後的娘家。

“荒唐!”皇後恨鐵不成鋼地怒道,“那個大一個祁家?你說你在宮裏長了二十多年,眼界怎麽就這麽淺。區區一個不入流的商賈之家,朝裏一個人都沒有,再大又算什麽?我告訴你,就今兒年初,戶部張尚書就表示過對安寧那丫頭的意思。再早一些,甚至連柳丞相也曾為自家兒子探過聖上的口風。如果不趕快趁這個機會将她嫁入那個不入流的祁家,難道還能真等着看她嫁入張家,甚至嫁入柳家不成!放開你的眼界,好好比比,別再說出那種贻笑大方的話來!”

這一番,倒是将她那點勾心鬥角的龌龊心思給剖了個徹底。

鄭客天卻還是不滿,“那就真讓她嫁了祁姑娘的哥哥?祁姑娘又怎麽辦?”

皇後給氣笑了,“合着你是在想着那個黃毛丫頭?簡直胡鬧。”

“我不也是想着祁家雖說不入流,但家財實在豐厚嗎?如果讓我娶了祁姑娘,那麽多錢財不都歸我了?”他見皇後又要大怒,連忙補充道,“我也沒說要娶她為妻呀,讓她當個妾也行啊。”

“我看你就是被美色勾了魂!”皇後怒罵道,“妾?人就算再不入流,也是正經人家的姑娘,如果她不願意,你能拉着她當你的妾嗎?”

“現在說這有什麽用,她哥哥都快成我姑父了……”鄭客天委屈道。

“出息!”皇後怒到簡直不想再看見他,擺了擺手令他了滾出去。

鄭客天灰溜溜地出了房,十分苦悶地嘆了口氣。皇後說得沒錯,他确實就是被美色勾了魂,自從當年見過祁愛蓮之後,每天入夜便都想着要如何将那女人搞到自己的床上。今天之所以出口幫祁愛白,也是打了救下對方的哥哥,好挾恩求報的主意。結果事情成了現在這樣,他又怎麽能甘心?

他邊嘆着氣,邊出了宅院溜達着,剛巧碰到了一個正不擇手段想抱他大腿的世家子弟,便一起去喝了點酒。

那世家子弟聽完鄭客天的苦悶,不以為意地笑了笑,“殿下您何必這麽死腦筋?那個妞我知道,确實有那麽點意思,但是想娶她還是算了吧,折騰不起。更何況,就算你看中了那妞,又何必非得娶她?”

“你的意思是……”鄭客天略有所悟。

“這事不必髒了殿下的手。”那世家子弟抿了口酒,嘿嘿笑道,“小弟會找人去辦的,殿下只用等着美人入懷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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