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我不是沒有想過收手

葛郁郁綁架案結案很久以後，央視的法制頻道采訪了偵辦這個案件的兩位高級警.察。警.察解釋，最初的爆料人由于接觸不到再深一點的信息，所謂的“爆料”內容十分空泛，且其故弄玄虛影射的警方當時的懷疑對象和辦案方向也是錯的，但由于綁架案是真實的，朝歌立刻報了案也是真實的，當下新聞出來，警方索性假意配合爆料人的影射，真的差人上門查了一些有動機但沒嫌疑的人，甚至限制了一些人出境，綁匪看到警.察一直在往錯的地方使力，就沒動葛郁郁。

武七七和徐回第二天上午七點退房離開。徐回一行人直接回了晉市，武七七避開記者去了城北姥姥家。武七七的姥姥年近八十了，居然也認識徐回，非要武七七給徐回打電話，她要跟徐回說件“很重要的事兒”。武七七別不過，只好打了。結果姥姥一本正經地跟正要登機的徐回說，你那首歌兒不對，廂房和耳房寫混了。武七七不知道徐回說了什麽，姥姥聽得把褶子都笑展乎了，她轉頭跟武七七說，這個青年長得好看，品性也好，把你這串兒表哥表弟比的我都沒眼瞅。武七七那串兒辛勤伺候姥姥出門曬太陽的表哥表弟表示不服。

“人家徐回不過是禮貌地叫了聲‘姥姥’，你看咱姥姥樂的。姥姥你牙都快掉光了，你藏藏拙不行麽？”武七七小姨家的錢其莘在牆根下固定好輪椅，伸着懶腰開姥姥玩笑，姥姥伸手拍他，他也不躲，嘻嘻哈哈的，再轉向武七七，懶洋洋道，“表姐，網上有人貼出我們的合照，硬說我們以前是一對兒......你千萬不要辟謠，我喜歡這個緋聞。”

武七七什麽也沒說，只是伸手掐着錢其莘胳膊內側的軟肉轉了半圈。

滇市連綿陰雨小半個月，終于綻出個晴天，姥姥坐在輪椅上眯着眼睛笑呵呵的，武七七和一串兒表哥表弟一字排開蹲在牆根兒聊天——武七七的姥姥有五個女兒，只有二女兒陳稚生了武七七和早夭的陳思瑜，其餘四個女兒生的皆是兒子。

武七七在滇市留了兩天，跟返家的葛郁郁匆匆碰了個面，就回到晉市了。武七七在晉市下飛機的時候被同機的乘客認出來寫了幾個簽名，她剛簽完，就接到了範湖的電話，範湖親自開車來接她了。

武七七再見到範湖的時候，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她感覺範湖雖然化了精致的妝，但看起來像是老了些，面色也蒼白了些。

範湖很快就注意到武七七打量的目光，她開着車，不在意地道：“昨天黎坤家裏的潑婦跑來敲了我半夜的門。”

武七七點點頭：“哦。”

範湖沒再做多餘的解釋，她轉而囑咐道：“公司除了我沒有人知道你跟徐回是假的，你自己要記着不要跟別人透漏，包括帆帆，帆帆嘴快，容易壞事兒。”

“好。”

“黎坤最近沒什麽動靜兒，但以我對他的了解，他肯定憋着壞水兒，你跟娛樂圈最頂端的徐回在一起，他怎麽可能不摩拳擦掌物盡其用......你自己留點兒心，不要給他得逞。”

武七七沉默片刻，直接道：“你這樣沒有意思。”

範湖緩緩把車停在紅燈路口，她轉頭看着武七七，面色平靜地問：“你說什麽？”

武七七不回避地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頓道：“我說你這樣沒有意思。你沒有必要浪費自己的時間跟一些嗡嗡叫的蒼蠅周旋，冬天來了，蒼蠅自己就死了。”

範湖張了張口，她下意識地要問“所以那天你騙我，我喝醉沒有立刻就睡，我跟你說話了”，結果卻在武七七坦蕩蕩的目光裏收了口。範湖在後面車輛按喇叭的催促聲裏重新上路，她沒有徒勞否認，只淡淡道：“我不是沒有想過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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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七七沒有再追問下去。範湖想過收手，但是範湖最後沒有收手，那就表示後來又發生了什麽她不知道的事，壓垮了範湖的神經。武七七以前看過這樣一句話：我最讨厭那些動不動張口就勸人原諒和大度的人，針沒有紮到他們身上，他們不知道疼，當然可以毫不費力地原諒和大度。

武七七剛到家就被人按門鈴了，是剛洗完澡咬着蘋果來串門的李準。李準不跟李太太較勁兒的時候是個很有趣的大男生。他看着武七七嘎嘎樂，表示有張卷子要請武七七幫忙看一看，當然，卷子是順便，樓上樓下住了兩三年了，他來主要想重新審視下大神的女朋友。

武七七特別佩服李準。他口中的“大神”在過去的四個月裏，據武七七所知，最起碼敲了他家三次門，他要麽恰好不在家，要麽在家卻睡得死沉，居然一直都不知道。而最誇張的是，有一個早晨，李準跟徐回幾乎是面對面碰上的，但李準當時正跟李太太賭氣，眼睛長到了頭頂，竟就一陣風似地掠過徐回跑了。

李準在武七七家逗留了不到十分鐘就被李太太叫走了。李太太在李準身後關門時，居高臨下給了武七七警告性的一瞥，武七七笑了笑，在李太太收回目光之前後退關上了自己的門。嗯，微微有點用力，再次表達了範湖口中“狗拿耗子式”的義憤填膺。

武七七回到晉市的第二天就接到黎坤的電話。範湖前腳答應武七七可以在家休息兩天，黎坤後腳便反口要求武七七立刻趕回公司開會。武七七做好了準備趕回公司，卻還是落入黎坤的圈套——她一推開會議室的門，就聽到黎坤爽朗笑着，當着星圖娛樂總經理和一幹高管的面，信誓旦旦地保證武七七一定能勸服徐回客串星圖娛樂投資的電影。武七七當下只能握拳掩去震驚和不滿，給黎坤鋪臺階，順便向總經理表忠心，咽下差點破口而出的“王八蛋”，改口表示自己一定“盡力而為”。

武七七表完忠心沒過多久，會議就結束了，武七七正要起身跟着範湖去她的辦公室，公司行政職員敲門通知她有客人來訪。武七七納悶兒地踱到轉角的小會議室，隔着玻璃門，一眼看到正低頭玩兒手機的朱與墨。

“小春哥。”武七七有些驚喜。

“七七。”朱與墨收起手機笑着。

朱與墨跟武七七聊了十分鐘，終于有點不好意思地點了題。他是來借錢的。他收到個好劇本，是講國家動蕩時期發生在上海一個弄堂裏的烏龍故事，故事很诙諧，也很有諷刺意義，他想把它拍出來，但是自己的錢不夠，眼下正四處籌錢。

武七七雖然囊中羞澀，但實在是想幫忙，她留下了朱與墨的銀行卡號，比朱與墨更不好意思地道，她的片酬不多，且每一筆當天進來當天就會有一半被分流出去，但總歸還有一些的，她回去收攏收攏，盡量給朱與墨攏出個整數。

當天夜裏，朱與墨正跟朋友喝酒，收到短信提示，自己白日裏留給武七七的那個賬戶收到他行來賬六十萬。朱與墨不可置信地一個零一個零地數了兩遍，确認賬面是六十萬而不是六百萬，表情立刻僵了。

武七七睡前照例刷微博，她在最短的時間裏調整了自己的狀态，如今已經不懼看頭條和排行榜上跟自己有關的話題了。武七七刷着刷着，就刷到一個專業黑粉的微博，黑粉在短短的十六個小時裏連發了四條微博，且全跟武七七有關。

“不要臉的數字小姐”：W姓數字小姐一看就是那種市面上最廉價的妖豔賤貨——來自武七七的同行T小姐。

“不要臉的數字小姐”：W姓數字小姐睡過的男人比大神寫過的歌兒都多——來自我本人不負責任的臆測，數字小姐如果有異議，請證明給我看。

“不要臉的數字小姐”：W小姐就是靠着睡星圖娛樂的這個總那個總睡上來的——來自星圖娛樂前內部員工。

“不要臉的數字小姐”：這兩天異軍突起的數字小姐常常在半夜去導演的房間說戲。是不是真的在說戲，只有導演房間吱扭吱扭響的大床知道——來自《長歡》劇組的工作人員。

“不要臉的數字小姐”的賬號顯然是被利用了。他之前的微博，轉發評論量都不過百，但是這四條微博，轉發評論量卻堪堪要破萬了。他本人估計也沒有預料到自己突然備受關注，也許是缺乏社會經驗，也許就是純粹腦殘，他居然沒有一絲惶恐，反而空前興奮，上蹿下跳言之鑿鑿地回複網友的評論，似乎武七七跟人上床，老是好客地邀他去床頭觀摩，所以他細節知道得特別清楚，包括武七七的屁.股上有一塊半月胎記。

武七七謹慎地看了看自己的賬號，确認眼下正登錄的是“我是馬甲”的小號，而不是“演員武七七”的大號，留言如下：你是武七七的誰，武七七要特別向你證明她睡過的男人沒比大神寫過的歌兒多？！武七七的屁.股上根本就沒有胎記！！武七七氣呼呼寫完，揪着頭發在床上打了兩個滾，穩定了下情緒，特別不甘地把最後一句删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