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你太慣着自個兒了

第三十四章

五月中旬，範湖親自開車載着武七七去約定的工作室拍攝某二線品牌洗發水廣告。在路上，範湖隐隐透露了下半年有轉投大疆的意思，武七七立刻給予積極響應，并表示如果有違約金之類的麻煩，一定要告訴她，她的錢拿回來了。範湖随口問是什麽錢，武七七正要老實交代是朱與墨騙走的錢，突然想起來兩人曾經因為這筆錢在電話裏起過争執，她轉了轉眼珠，機智地粉飾道，是一個朋友曾經借走做生意的錢。範湖是知道武七七大概的財政狀況的，她笑了笑，并不認為武七七在朱與墨那裏栽了個大跟頭後，能有多少錢借給朋友。但武七七能開這個口，她很欣慰。

武七七完成廣告合約沒兩天，《春秋之戰》劇組傳來了消息，開機時間定在七月十二日，男女主角依舊是鐘煥希和葛郁郁，男二辭演，由潘哲的小友樓閱頂替。潘哲導演親自打來電話時，武七七正在翻看新的劇本——《春秋之戰》一直沒有消息，她不能一直等下去，她打算實在不行就同時軋兩部戲，她很久沒有聽見大錢入袋的聲音了——潘哲趕得很巧的電話及時阻止了武七七危險的念頭。武七七支支吾吾給潘導報了體重，在潘導表示最好減一減時，一口保證肯定在進組前減到要求的體重範圍裏。潘哲挂斷電話之前，頗感慨地道了個謝，并非感謝武七七配合減肥，而是感謝武七七一直空檔待命。武七七簽約的時候只是個默默無聞的小演員，但在開機時間一再推遲期間，她變成了大神徐回的女朋友，錄制了非常成功的真人秀，在《你是誰》中展現了并不落後于人的演技。她原本有比組內其他人更加有說服力的理由和動機放棄這部劇，卻默默等了三個多月。武七七受寵若驚，立刻表示自己是簽了合約的，都是應該的。

五月底，武七七作為徐回的女伴，陪他出席了一個兩岸三地首屈一指的頂級明星慈善盛會。兩人在紅毯盡頭接受了一個兩分鐘的簡短采訪。徐回依舊是惜字如金，兩個港島籍主持人的問題一直都在圍繞着他的個人生活打轉，偶爾稍微涉及慈善主題，他頗感無味，所有回複都簡化至三五個字。武七七雖然也答得簡單，但還算是有問必答，且态度也始終和緩自然，不至于給這兩個沒數的主持人難堪。

兩人相繼在大幕布上簽名時，一身華麗黑禮服的主持人特別八卦地問了最後一個問題：徐回先生，你在真人秀上表示女生最好看就是武七七這樣的，大家就很好奇，如果單看五官，不看性別，你跟武七七之間你比較中意誰的長相？

徐回敷衍地笑着，顯然是并不打算回答這樣無聊的問題，但武七七在一旁炯炯看着，他頓了頓，慢條斯理地指向武七七。武七七在這一刻似乎跟直播彈幕有了共鳴，她仿佛親眼看到了濕熱空氣中那些劃了波浪符號的“卧槽”、“心肌梗死”、“濾鏡重得過分了”“男神你是什麽時候瞎的”……武七七輕輕握住徐回的手指默默幫他重新做出了選擇。

武七七知道的所有一二線明星基本全部到齊了。武七七借着徐回的光，跟他一起坐在最前排。兩人攜手剛坐下，就有兩位知名制片人和一位享譽國際的青年導演相當友好地主動舉杯打招呼，徐回微笑舉杯回了回，态度不卑不亢，武七七也依葫蘆畫瓢地舉杯，态度明顯狗腿——在座的全部都是各自領域的大神。

葛郁郁正跟其他三朵小花在隔壁桌争奇鬥豔。比較诙諧的是，四個人由于定位相似，私底下明明各種較勁兒，但在鏡頭前偏偏還得若無其事地保持閑聊不冷場的狀态，偶爾抿着嘴巴互相樂一樂，假裝友誼地久天長。葛郁郁此刻正着一身特別修身的拽地白裙，鎖骨上的粉色大鑽石Bling Bling幾乎能把人眼睛閃瞎，她嘴巴一直保持着标尺下的美好弧度，眼睛劃過朱琳的美背和侯蕭蕭的裸肩，轉向徐回那桌的武七七。武七七正盯着手機，嘴臉猙獰，顯見是看到自己剛剛轉給她的默認最低捐款額度了。葛郁郁低頭掩住了笑意，再發一條信息提醒她，其實也有蹭紅毯蹭熱度最後只聊勝于無地貢獻出一條牛仔褲一件T恤不捐錢的，你的餘額要是實在寒碜，就也別捐了。武七七稍微猶豫了下，沒有采納這個建議，只是龇牙咧嘴地敲字回複，以後再也不參加這種燒錢的活動了。

最後這場慈善盛會共募集善款一億三千四百萬。其中，徐回一個人就募集逾千萬——直接捐款六百萬，古早時期的作曲手稿義賣三百四十萬，舉手叫下武七七的一套舊禮服二百零八萬。武七七咬牙夠上了最低捐款額度三十萬。

慈善活動落幕後，徐回再次登上各大新聞版面的頭條，各大主流媒體不吝用最好的詞彙稱頌徐回的成就和徐回一貫的出手大方。而微博的風向卻稍有不同，雖然排行榜前十位不出所料有四位都是徐回相關話題，但其中排行第一的話題，卻并非徐回出手大方撥得頭籌，而是徐回彈琴時的一個笑容。

兩位港島主持人實在是鬧騰，串場期間，稍加撩撥就把年輕氣盛的盧潛給架了起來，盧潛向來不怯場，順勢表示要向徐回致敬，一躍跳上舞臺，點唱徐回的《張家姑娘》。徐回不好端坐聽着，跟着上去給他彈琴和唱和聲。原本一切都好好的，結果在副歌即将結束的部分，徐回卻突然走神彈錯了一個音，他一愣，目光不經意地掠過臺下，武七七在他的視線範圍裏呲牙笑着高高舉起胳膊給他比了個特別幼稚的應援手勢——武七七今天一席正紅色貼身長裙，長發微卷，複古紅唇，原本是一種比較高級的風情，結果在這種場合蠢兮兮的大幅度動作，特別紮眼——徐回突然就笑了。

徐回的長相跟他天才級的創作能力相得益彰，原本就是首屈一指的，突然眉目舒展勾唇一笑，所有人的呼吸都仿佛停頓了下，繼而怦然心動。徐回的笑容總是克制的、客氣的，誰也沒有見過徐回這樣的笑容，眉眼裏都是愉悅，仿佛今天自睜開眼遇上的全是好事兒。

微博評論果然炸了。

“羊駝本駝”：卧槽？？？？？！！！

“我給你說個秘密”：我勒個去！徐回的顏值……真特麽帶勁兒！

“你們走開浮屠塔裏沒有GV”：我要把徐回偷回來藏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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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我野生公主”：顏值暴擊！猝不及防！

“腼腆1笑”：我好像看出點甜蜜！！武七七是不是在鏡頭後頭撩他！！！

“小白沒有領”：單身三十年的我緩緩露出姨母笑。

“今天少吃一口米，明天徐回來娶你”：跪求慢放動圖！好人一生平安！

“山大王”：看看影後陸薇的表情（附圖），看看小花旦朱琳、葛郁郁、侯蕭蕭的表情（附圖），最奇妙的是，看看Dallas組合小鮮肉們的表情，怦然心動的不止爾等凡人。

“太陽你仙人板板”：我本以為我直成了射線……不過話說回來，徐回是不是胖了些......

“萊昂納多-查理-馮”：有時候人跟人的差距比人跟狗的差距都大。

“娛樂圈你問吧我都知道”：@腼腆1笑，兩條大白胳膊往上一圈，肉呼呼的C+胸部就呼之欲出了（附圖），在撩男人這個領域，我特麽拜服。@演員武七七。

武七七翻完熱門評論，轉而再去看當晚的視頻片段，頗有些憂心忡忡：“你是不是看到什麽了？”

徐回盛出兩碗蔬菜粥晾着，不在意地道：“就是突然走了個神。”

武七七鎖上屏幕，端起飯碗，半響，怨念頗深地道：“我以為你出現了幻覺。我本來是很含蓄地在胸前比心的，但動作幅度太小，你沒看到……總之，鏡頭掃過來的時候，我是想就近找棵樹吊一吊的。”

徐回不解道：“你很可愛啊。”

武七七面上一紅，幽幽嘆息：“你的濾鏡重得過分了。”

徐回低頭嘗了嘗特別給武七七準備的減肥版低卡蔬菜沙拉，滿意地點點頭，去廚房端出自己的拌飯，再回來時，依舊堅持自己的觀點，道：“雖然是高中生的動作，但你做起來有反差感，比她們可愛。”

武七七聞言擱下碗，默默舉起胳膊再次比出那個幼稚的應援手勢，她麻木假笑：“既然這麽可愛，你能不能洗碗呢。”

徐回一時不察看過來：“咳咳咳咳咳……”

武七七趕緊給他遞水：“我洗我洗我洗。”

範湖忙完新人培訓，第一時間就給武七七安排了新的房子。是一個簇新的小區，傳說中的別墅區。範湖趕在武七七崩潰前解釋，星圖娛樂付租金百分之七十，武七七自己付租金百分之三十。

武七七跟着範湖四處打量。雖然這一片琳琅滿目的建築都統稱別墅，但也分大小，範湖簽的是個小型的，也就一百七八十平米，但有小庭院、小閣樓、小露臺，布局錯落有致，相當漂亮。武七七感覺自己只長着一雙眼睛有點不夠看，她激動地表示，如果早知道公司這麽大方，她早搬出來了，她一直以為只有像陸薇這樣的一線演員才能享受這樣的待遇。範湖默了默，沒忍住打擊道，你以為陸薇也要自付百分之三十？武七七十分心大地揮了揮手，不要較真兒，微末的差別對待是能接受的，絕對能接受的。

武七七回家收拾行李物品的時候，尚明珠敲門來訪。尚明珠大約看到了範湖給挂出去的招租信息，自己也沒想好要跟武七七講什麽，就直接來了。武七七跟尚明珠沉默對視了兩分鐘，低聲嘆息：“李太太，你以後不用害怕了，我不住這裏，徐回就不會再來這裏了……有個事情要麻煩下你，如果哪天我沒看住，他生病自己跑來了，你給我個電話。”

尚明珠當然聽得出武七七的綿裏藏針，她抿了抿唇，壓抑着不适，道：“他爺爺說，他只是應激性的，好好配合治療能痊愈。”

武七七笑了：“你既然不在意他，就不要管這麽多了。”

尚明珠向來就不是能聽硬話的，她言盡于此就想離開，卻不料武七七在身後頗不客氣地問，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為什麽結婚離婚生意失敗半生不順，尚明珠驀地轉身瞪向武七七，眼睛裏瞬時結了霜茬。

武七七面色平靜地望着她：“你太慣着自個兒了，你眼睛裏只有自己，你要什麽，你不要什麽，其他人得聽從你的安排順從你的準則行事，就好像他們都不是一個個跟你平等的個體，生來就合該是給你當陪襯的。而最糟糕的是，你性格極度要強，卻極度沒有擔當。當結果不如你意，你第一反應并非積極補救或是願賭服輸給自己的錯誤買單，而是給自己築個巢鑽進去，假裝巢裏的世界就是新的世界，至于巢外那些被你拖下水的，比如你執意要生出來的徐回，你只能泛泛地表示抱歉，并默默遙祝他自己一個人也能過得很好。”

尚明珠感覺自己的雞皮疙瘩齊刷刷地立起來了，她憤怒到極致，反而恢複了一點點理智，武七七這種生來安逸不求上進的人根本沒有資格評論她的人生，也一點不值得她大動肝火，武七七知道什麽？她就知道天涼蓋被子天熱扇扇子，溫室裏長大的站着說話不腰疼的蠢貨。尚明珠不屑地“嗤”一聲，緩緩收回要吃人的目光，豎起了脊背倨傲地轉身離開。

武七七保持着片刻前目光對峙時不服輸的梗脖子造型，伸手一抹汗，她剛剛看尚明珠的頭發絲兒都豎起來了，以為尚明珠要動手給她一個耳光。嗯，尚明珠再怎麽說也生了徐回，她可以叉腰理直氣壯地指責她、諷刺她、挖苦她，但要是被打，就只能吃啞巴虧，是肯定不好打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