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你的本名其實叫裴堯逸……

好在紀阮阮閃避及時, 那顆雞蛋只落在了她的腳邊,但破殼的雞蛋液還是輕微地濺到了她的鞋面上。

紀阮阮的面色瞬沉,她長這麽大從未遭遇過這種待遇, 眸光冷然地看向外面的人群,再次開口道:“我們今天是解決問題,而不是激化矛盾,如果還有剛才這種野蠻不講道理的做法,恕我會保留追究法律的權利。”

周遭的氛圍莫名的靜谧, 紀阮阮環顧了一圈, 才又講道:“現在請大家有序地進入,只要是紀氏珠寶的客戶,我們的電腦系統都會有記錄, 但要是有人想渾水摸魚, 故意醜化紀氏珠寶的形象, 我們也不會姑息。同時也希望大家互相監督, 不要給這樣的人可乘之機,浪費我們的時間也就是浪費各位的時間,我們都希望事情能盡量解決,得到滿意的交代是吧?”

紀阮阮身上帶着一股淩厲迫人的氣勢,很輕易便讓那些喧鬧吵擾的聲音平息了下來。

很多人是被帶了節奏跟着一起鬧, 見紀阮阮拿出了解決事情的誠意,就暫時壓制住了火氣。

徐嘉瑞很快聞訊趕來, 紀阮阮看見他, 露了絲疲憊的淡笑。

他輕撫她的腦袋,逼着自己收斂起暴躁的脾氣,像個護花使者一樣護在一旁。

一雙銳利的眼睛死死地盯防,就怕還有像早上砸雞蛋那樣的事情發生。

一個早上就讓紀阮阮身心俱疲, 她以前也碰過難纏的業主,但那不過是一兩張嘴,不像今天七嘴八舌,吵吵鬧鬧得堪比菜市場。

從F國回來開始算,她已經連續幾天沒休息好。

下午一點多,徐嘉瑞實在看不下去,逼迫着她必須去吃點東西。

但她才吃了兩口就全部吐了。

徐嘉瑞大驚失色,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掌心傳來的溫度明顯高于正常體溫,難怪她整個人精神萎靡,血色全無。

他嚴肅地說道:“我先送你去醫院。”

紀阮阮搖了搖頭:“我撐得住。”

“你撐得住個屁!”徐嘉瑞惱火不已,“你要不自己去,要不我扛着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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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阮阮沒什麽力氣地埋怨:“徐小北,你出息了啊,敢對我這麽兇?”

“我見你這模樣就來氣,兇你就兇你了,有本事打我。”

紀阮阮輕擡眼睑,因為缺乏休息的雙眸隐約可見紅絲,向來靈動狡黠的她此刻精氣神全無,看得他胸悶不已。

她淡淡地開口:“小北,我現在走不開,你去給我買點藥吃吧,好嗎?”

徐嘉瑞都不忍心看她憔悴難受的模樣了,微微撇開腦袋,冷硬着嗓音說道:“五點後,必須要看醫生。”

“知道了。”

紀阮阮頂着沉重的腦袋,時不時發冷的身軀又熬了一個下午,渾渾噩噩到随時可能會栽倒。

在紀又菡要召開了內部會議,來總結下今天的進展時,她又堅持着要參與。

徐嘉瑞根本拿她沒辦法,只能給徐霁南打電話抱怨:“大哥,紀家的事你不幫忙嗎?沈郁衍不在,夏齊修那個渣男又袖手旁觀,阮阮已經病倒了,又菡姐也不知道能撐多久,難道由着瞿芫楠這個樟城人在我們江城的地盤上胡作非為?”

徐霁南:“瞿芫楠背靠環宇,沒這麽容易動。紀家的事我有分寸。”

徐嘉瑞忿忿不平道:“你最好是有分寸,否則我不認你這個大哥。”

“你哪裏來的底氣說出這種恬不知恥的話?沒你給我惹是生非,我不知道清閑多少。”

“就你這種無欲無求的方外人士,将來還不是要靠我靠我兒子給你送終,你缺得了我?”

估計被自己給氣到了,徐霁南遲遲沒回話,徐嘉瑞略顯心虛地說道:“大哥,我還是希望你長命百歲的。”

“滾。”

“行,馬上麻利地滾。”

“還有。”徐霁南及時喚住了他,“你是男人了,紀家除了紀叔叔,剩下全是女流,尤其現在是危難時刻,別讓某些人鑽了空子。”

“嗯。”徐嘉瑞頓了頓,小心翼翼地問道:“大哥,其實你還是很在意又菡姐的對吧?我就沒聽你這麽啰嗦過。”

回應他的是一片冰冷的嘟嘟聲。

悶騷。

徐嘉瑞放下手機,心裏總算踏實了些,還是他大哥最靠譜。

紀氏珠寶會議室裏,此刻的氣氛卻十分地壓抑沉郁。

“沒想到老王在紀氏珠寶這麽多年,竟然會反水。”

工廠廠長姓王,從紀父創立品牌開始就一直負責挑選鑽石的工作,勤勤懇懇了幾十年,是紀父最信得過的老員工之一,現在不僅将假鑽石帶入了紀氏,還反咬一口說是紀父的命令。

紀又菡原本是找了相熟的記者,準備報道一些正面消息的,結果因為廠長那一番颠倒黑白的話全部功虧一篑,記者會草草結束了。

而紀阮阮這邊,雖然态度很好,但不買賬的人居多,全部嚷着要退款,口口聲聲說信不過無良奸商,導致公司的現金流一下子緊縮了起來。

可以說一天下來,情況不僅得不到好轉,而且變得更惡劣了。

會議散了後,父女三人還開了個簡短小會。

紀父這些年差不多退居二線,重要決策都由紀又菡來了,這次也由她牽頭說話:“明天開始我們一方面需要去銀行談貸款的事情,一方面要跟去跟大客戶接洽協商,如果得到他們的支持,對挽回公司的聲譽還是有一定幫助的。”

紀阮阮自動請纓:“姐,我去跟銀行談吧。”

“你病了,先休息吧。”

“我沒事的。”

“小阮,聽話。”紀又菡立場很堅決。

從會議室出來,徐嘉瑞立在紀阮阮面前,面無表情地出聲:“去醫院。”

一副沒的讨價還價的餘地。

兩人去了醫院,護士給紀阮阮測了體溫,39.4度,比下午還高了0.7。

驗完血,白細胞指數高達30,醫生直接開口讓她輸液。

紀阮阮還沒來得及拒絕,徐嘉瑞已經搶先了一步:“可以的。”

行吧,不然怕他要暴走。

護士給紀阮阮挂上點滴後,她便開始跟徐嘉瑞商量:“我篩選了幾家銀行,準備明天去談貸款的事,你要陪我一起嗎?”

“喲……難得哦,竟然主動請我一起?”

“別陰陽怪氣,我現在身體不舒服,萬一被人占便宜怎麽辦?”

“說起這個,萬一人家要你陪一晚就放貸,你不會窮途末路到答應吧?”

紀阮阮用一副“你是智障”的眼神看了看他。

徐嘉瑞摸了摸鼻尖:“行,不會幹這種蠢事就行。”

紀阮阮是真累了,冰冷的液體從她的血管中緩緩地輸入,也架不住她不斷湧來的困意,很快睡了過去。

紀阮阮是被臉上熟悉的撫摸給弄醒的,卷翹的睫毛如蟬翼般顫了兩下,逐漸露出了烏黑的眸子,由于剛醒,眸底透着幾分迷惘朦胧,她習慣性地蹭了蹭貼着她臉蛋的冰涼掌心,唇角輕輕地勾起,聲線軟糯地開口:“你終于回來了。”

“是不是很難受?”

聽見沈郁衍低沉磁性的聲音,紀阮阮嬌氣地應道:“嗯,難受死了。”

“委屈我的寶寶了。”

紀阮阮将沒有輸液的手圈住沈郁衍的腰身,整個人依賴在他的懷中,臉蛋撒嬌似的輕磨他的胸膛,半晌才委委屈屈地吐出自己的心裏話:“你走了後,他們都在笑話我,我以為可以不在意的,但發現根本做不到,別人說我一次,我的腦海裏就會浮現一次你一臉冰冷地說‘分手’的畫面,很難過很難過。”

說到這裏,紀阮阮抱着沈郁衍的力道又重了幾分,“結果瞿芫楠還在我生日這天重創紀家,現在紀家一團亂,牆倒衆人推,平日裏交情再好,到了這種需要雪中送炭的時候,卻沒有人願意站出來,深怕我們會拖累他們一樣,為什麽人心這麽涼薄?”

沈郁衍輕撫着紀阮阮的腦袋:“這才是真正殘忍的社會。”

紀阮阮很清楚她之前所處的環境堪比溫室,是身邊的人給她創造了那樣得天獨厚的資本,她艱難地應道:“我還病了,燒到了39.4,你是不是覺得我很燙?”

“燙。”

“那你也不能嫌棄,如果不是你不留只字片語就離開了江城,我也不會搞成這樣,所以你是元兇,燙也必須給我燙着。”

“蠻橫。”沈郁衍輕笑。

“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紀阮阮說得理直氣壯。

沈郁衍捧起紀阮阮的臉蛋,在她的唇上輕嘬了一口,“睡一會兒吧。”

紀阮阮的淚水忽然從眼角滑了下去,聲音無比哽咽:“你要走了是吧?”

話音剛落,眼前的沈郁衍漸漸模糊,很快只剩一片迷霧。

紀阮阮從夢中驚醒過來,水霧氤氲的雙眸無神地環顧了下空蕩蕩的白色病房,沒有沈郁衍,只有她一個人。

夢境中的畫面就像飲鸩止渴般,即便讓醒來的自己更空虛更難過,依然想再次墜入那美好幻想。

可閉上眼睛後,腦海裏浮現的卻只是沈郁衍面容寡淡地說分手的那幕,刺得她心尖密密麻麻地疼。

他有看見紀家的情況嗎?應該不會看不見吧,現在鋪天蓋地都在說紀氏珠寶店大欺客,埋沒良心。

如果看見了卻沒出現,是不是說明他并不想管她了呢?

真傷人。

但或許這就是他的目的,不想她繼續糾纏他。

紀阮阮用手背蓋住再次濕潤的眼眶,她還是想找理由給他開脫的,說不定他是真的沒看見呢?

接下來幾天,紀氏珠寶的情況愈演愈烈,下游客戶要退款要說法,上游客戶追債,銀行方面不僅不再給他們放款,還收緊了貸款額度,甚至讓他們提前還貸,找人幫忙,不是說目前困難就是避而不見。

同時網上不利的消息不斷放出,什麽門市店被砸被關,紀氏珠寶不準備對散客負責了。

又或許是什麽紀家已經開始轉移資産,準備跑路了。

紀家每天被陰雲籠罩,一家人得不到片刻的歇息。

偏偏在這個時候,又爆出了夏齊修跟女大學生開房的視頻,畫面不堪入目,紀父硬生生被氣得暈倒了。

深夜的醫院,紀家三母女焦急地等在急救室外面,紀母向來強勢堅強,此刻卻已難忍淚水,“怎麽就這麽多事情呢?”

紀阮阮強裝振作,安撫着她:“媽,爸身體向來硬朗,不會有事的。”

紀母:“我現在別的不求,只希望我們一家人都好好的。”

漫長的等待後,醫生終于出來了,“紀總沒什麽大礙,一時氣血攻心罷了,但畢竟年紀擺在那裏,別再讓他受刺激了。”

“謝謝醫生。”紀母激動地道了謝。

她們轉過身的時候,看見了不遠處的徐霁南跟徐嘉瑞。

紀阮阮低聲說道:“姐,我跟媽先去病房。”

徐嘉瑞很自覺地跟上了她們。

徐霁南緩步走到紀又菡的面前,嗓音微沉地問她:“怎麽樣?”

紀又菡輕扯嘴角,諷意明顯:“不怎麽樣。”

“我已經回籠了一部分資金,會以投資的方式投入紀氏珠寶,同時也有不少客戶有意向跟紀氏珠寶合作,可以解一時的燃眉之急。”

“不”字剛到了紀又菡的嘴邊,徐霁南就出聲打斷道:“又菡,我不是無條件幫你,你沒必要着急拒絕。”

紀又菡盯着徐霁南看了看,艱難地從唇齒間溢出一句話:“我不想跟你扯上任何關系,所以不必了。”

徐霁南眸色晦暗,指尖猛地收緊,“你該清楚紀氏現在有多困難。”

“大不了破産。”

“就為了跟我撇清關系,你連你父母的心血都不要了?”

紀又菡撇開臉蛋,醫院的燈光将她的膚色照得冷白透明,她沒什麽情緒地回應:“我也想自私一回。”

“我倒是沒想到,我讓你這麽抗拒。”

這時樓道間響起了淩亂的腳步聲,夏齊修看見他們倆站在一起的畫面,怒不可遏道:“徐霁南,你踏馬要臉嗎?離我老婆遠一點!”

徐霁南冰冷地看着夏齊修:“說起臉,現在江城誰沒看過夏總的小電影?”

夏齊修下意識地看向紀又菡,卻見她一臉地面無表情,只能幹巴巴地解釋:“我是被人設計的。”

紀又菡總算看了他一眼:“明天我們去民政局離婚吧。”

“又菡,我真的是被人設計的。”

紀又菡一點情緒波動都沒有,極淡地出聲:“體面點吧,我現在真的沒精力沒時間和你周旋。”

她的話瞬間點燃了夏齊修的炸|藥包般,怒吼道:“我看你已經迫不及待了吧?是不是私底下什麽茍且的事都幹過了?也是,你的病症源頭可不就是他嗎?是不是在他的身下幹柴烈火了……”

“啪”地一聲,讓樓道間瞬間靜谧了下來。

紀又菡眸色極其冷漠,“明天早上九點,別忘記,否則我憑那段視頻訴訟離婚也是可以的。”

說完,紀又菡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徐霁南将夏齊修的衣領提起來,向來平淡的雙眸仿佛染了嗜血的紅:“你剛才的話是什麽意思?”

夏齊修笑得很痞:“想知道?我偏不告訴你。”

徐霁南沒控制住自己的拳頭,直接揮了過去。

夏齊修正一肚子火沒處發,兩人很快扭打在一起。

**

漫天的白色,使得車子的前進極為困難。

沈郁衍的口中不斷地呵出白氣,他翻看地圖,又結合指南針才能勉強辨明方向。

他在樟城想調當年出事後的診療記錄時,發現全都不見了,而那時候的醫生護士也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離開了樟城。

本來只是一點懷疑的他,現在越發堅信當初有什麽隐情了。

在他多方調查下,終于有了當年主治醫生的下落,可是位置偏遠到一點衛星信號都沒有。

夜晚十一點,他終于在漫天大雪中發現了一處居所。

沈郁衍上前敲了敲門,開門的是一位東方面孔的中年婦人,她看見沈郁衍後,微微驚愕了下。

沈郁衍能從她的神情中察覺她該是認得自己,淡淡地問道:“我能進來嗎?”

婦人讓開位置,沈郁衍進門時就跟那位主治醫生打了照面,主治醫生卻沒有多少驚訝,“沒想到還是被你找到了。”

婦人去給他們倒熱茶,沈郁衍開門見山道:“那麽您該知道我來的目的。”

“你的本名其實叫裴堯逸,而真正的沈郁衍在當年的車禍裏重傷難治,于是沈夫人就用了一招貍貓換太子,用你替代了他。”

沈郁衍:“我根本沒有裴堯逸的記憶,卻有沈郁衍的。”

“只要有夠權威的催眠大師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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