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有人的地方，就會有活力。

鐳缽街那件事發生後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六年，人們在原有的土地上繼續生活。

前些年橫濱作為租界存在，不少外國人過來經商貿易，極大地促進了經濟的發展。

原無走進一家常逛的書店，老板看到他進來，低下身揉揉他的頭發：“好久不見啊，無醬。”

“……高木老板，請別這樣。”原無無奈道，他沒有拍開高木的手，“最近有新書嗎？”

“哈哈哈，誰讓無醬明明是個小孩子卻總要板着一副大人模樣呢，很可愛對吧？織田先生。”

“嗯。”

陌生的聲音？是高木老板嘴裏的“織田”？

只見一道高大身影從書架深處走出，來人有一頭暗紅短發，淩亂的發尾貼着耳邊，他的手裏拿着一本書，面無表情的臉上似乎還帶有一絲殺氣。

這是一個深藏不露的殺手！

情緒感知極其敏銳的原無瞬間就判斷出織田的職業，即便織田現在已經不再是殺手，但身上有和中原中也一樣的陰影氣息。該死，中也的事情還沒有解決，怎麽又來一個麻煩了？

原無如同一只小獸僵直着身體警惕織田的靠近，織田視力好，他眼尖地看到了原無對他的警惕。

但織田仿佛沒有當回事，他走到離原無三米遠的地方蹲下身，平視着原無純黑的眼眸，“你好，我是織田作之助，高木老板前天收留我并給我在書店工作的機會，我很感謝他，不會做什麽。”

短短幾句話就将織田的來歷交代清楚，高木見狀，也忙過來跟原無說明情況：“織田是我前天撿到的，無家可歸了，我想着挺可憐的，能幫就幫吧，他是好人，昨天還幫我打跑了想要多收錢的黑手黨。”

高木老板又揉了揉原無的腦袋，才說：“雖然織田看起來是個面癱，實際上為人很好，也很喜歡書，我相信你們可以成為好朋友的。”

原無擡手拿開高木老板不安分的手，看了高木老板信賴的眼神點點頭，身體慢慢放松下來，高木老板是個濫好人，但是能在橫濱開書店怎麽都有一定的辨別好人壞人的能力，他年紀還小，說多了高木老板可能會不高興。

織田作之助，他記住他的名字了。

見織田作之助手裏拿着一本夏目漱石的《明暗》，原無似乎意識到什麽，切換重瞳迅速浏覽了織田作之助的一生。

“……”看到那個悲劇的時候，原無不禁皺眉，堅守不殺人的底線的織田作之助固然是個好人，但對于受他庇護的人來說就是悲劇了。

有力量卻不使用，難道要和他一樣當一條鹹魚嗎？可原無這條鹹魚是有中原中也保護的。

織田作之助敏銳地察覺到有人在窺視他，左手悄悄放到裝着武器的胸口處。

[善難行，德難施，節操不易守，為義而舍命太可惜。要是決心實行這些事，不管對誰來說，都是痛苦的。要敢于冒犯這種痛苦，內心就必須隐含着戰勝痛苦的歡愉。]*

原無直視着織田作之助褐色的眼睛，認真說道。

織田作之助愣了一會，這句話是對他說的？可這黑發小孩怎麽知道自己準備放棄當殺手？

原無沒再理會織田作之助的欲言又止，他本來就不認識織田作之助，能好心提醒一下他就不錯了。

這輩子他只想當一條鹹魚，而鹹魚是不會主動翻身的。

避開橫在書架面前的織田作之助，原無走進新書區，認真挑選了幾本羊組織需要的技能書和一本新出的詩集，然後走到前臺把中原中也給他的零用錢掏出來，高木老板給他打了七折。原無道謝後便拎着書袋走了。

織田作之助已經站起來，他面無表情地看着原無買完書出門，想去問清楚剛剛那句話是什麽意思，又覺得只是小孩的胡言亂語，“高木先生，剛剛那個小孩——”

“啊，你說無醬嗎？”高木老板不知從哪裏找來一塊抹布擦拭前臺的桌子，一邊随口答道：“他是羊的成員，羊你知道吧，鐳缽街一個未成年組織，他和哥哥中原中也相依為命呢，性格很乖的。”

“說起來，無醬和織田都是一樣的面癱呢，整天板着臉不累嗎？”

“我只是沒什麽表情而已。”織田作之助反駁。

“哈哈哈，好的好的。”高木老板笑道，“嘛，剛剛無醬說的話你不必放在心上，無醬看的書很多，可能是他從哪裏看到的，并記下了吧。”

織田作之助沉默地點頭，也許吧，但是原無剛剛的眼神仿佛透過他與誰說話。話說回來，我放棄當殺手，真的可以金盤洗手嗎？過去的生活我真的能擺脫掉？

他看着幹淨的雙手，上面還有槍繭，即便洗幹淨了，鮮血仍然從他的手上滑落。他似乎沒有察覺到背後的陰影在緩慢壯大。

原無走出書店，漫無目的地行走在繁華熱鬧的大街上，這個時候差不多是午飯時間，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并沒有覺得餓。

随着力量的解封，原無的身體已經被改造成仙體，不吃不喝都可以，他遲早會恢複成仙。到了那個時候，正常人都需要的東西他徹底不需要了。然而這個世界沒有仙的存在，像他這樣的“人”一旦被發現會不會像曾經的中也一樣，被抓去做實驗？

啊，這種事沒什麽好煩腦的吧，能打得過中也的人本就不多，真要對他出手也不是那麽簡單的。

原無晃晃腦袋瓜，試圖把亂七八糟的思緒晃掉。

中午的陽光炙熱地焚燒着大地，現在是夏天了，他想，苦夏啊。

好好犒勞一下自己吧，原無走進一家咖啡廳找了一個偏僻的位置坐下，點了一份芝士蛋糕和一杯純牛奶。

把書放在旁邊的凳子上，他攪拌一下牛奶，眯着眼睛喝了一口，芝士蛋糕切成兩半，準備留一半帶回去給中也。

忽然門口處傳來一道聲音，“大叔，我要吃芝士蛋糕！”

沒有被周圍環境影響到的原無正慢悠悠地吃着芝士蛋糕，再喝一口牛奶。

中也今年13歲了吧，為什麽看起來不太高的樣子……啊，他想起了之前“看”過中也未來的樣子——160厘米，是被重力壓迫到長不了個子嗎？牛奶要不要也給中也帶一杯回去？

芝士蛋糕份量不大，分成兩份後就更少了。原無吃得再慢，也很快就吃完了。他拿出新買的書，四本是給羊組織的，詩集則是送給中也，中也這幾年很喜歡看詩集，床頭堆滿了他和中也收集的詩集，一些更是絕版了，中也也不知道原無從哪裏找來的，不過收到禮物的中也倒是非常開心，那雙漂亮的蔚藍色眼睛會突然明亮起來。

原無喜歡中也開心時候的樣子，因為單純得很可愛。

原某人似乎想到了一些中原中也知道後一定會惱羞成怒的事情。

中原中也：喂！夠了！太失禮了！！

拆開一本《養花指南》，吃飽喝足的原無無所事事地翻閱起來。

一道身影走到他面前，不客氣地說，“你的芝士蛋糕不吃，可以給我嗎？這麽熱的天氣帶回去味道肯定變了，名偵探可以幫你解決。”

原無：“……”

【啊，好像煩惱找上門了。】

“喂喂，你在想些什麽失禮的事情，趕緊給我住腦。”來人叉着腰生氣道。

【像只生氣的小黑貓，有着碧綠色的眼睛，很漂亮。】

“……”來人突然羞紅了臉，“你，你真的很沒禮貌啊！芝士蛋糕我不要了！”說完就氣急敗壞地離開了。

原無一頭霧水，他似乎沒有說話吧，算了，還是繼續看書。

福澤谕吉走上前，對原無躬腰道歉，“實在是失禮了，亂步性格就是這樣，不好意思。”

“啊啊，沒事，我不介意。”原無擺手，他察覺到這個人也是殺手，雖然不殺人好幾年了，但是殺氣已經滲入他的骨子裏，就算帶着小魚幹出門也不會被貓喜歡的那種。

殺孽太重，小動物很容易感受到。不像自己，每次都被一群貓貓狗狗圍堵，這種“幸福”真是讓人煩惱啊。

福澤谕吉走後，原無合上書本，繼續呆在咖啡廳似乎也沒什麽事可做，還是去找點事情打發時間吧。

【雖然我想找點事情打發時間，但不代表我要被一個星探纏上啊。】

原無頭疼地看着眼前拼命跟他宣傳出道當明星有多少好處，想趕走又趕不走，這個星探就跟狗皮膏藥一樣，以他不暴露出來的小孩子的實力完全甩不掉。

被星探纏怕了的原無實在無法，只能收下他的名片，并肯定地表示絕對會和家裏“長輩”商量，才成功離開。

【這個人類真的太可怕了，好煩啊，不知道鹹魚最怕聽到別人念叨要翻身的嗎？】

立志當一條三無鹹魚的原無一臉死灰地在心裏吐槽道。

算了，回去吧，繼續留在外面太麻煩了，他超——讨厭麻煩的。

離羊的大本營沒有一公裏的距離，原無發現一個準備上吊自殺的男生。

原無：“……”

哦吼，今天是他的倒黴日嗎？為什麽回去的路上還能看到一個挂樹上自殺的小鬼？！

黑色卷發，身材纖細修長，一看就還沒有長開，還渾身上下纏着亂七八糟的白色繃帶，搞什麽？

原無終于忍不住自己的吐槽之魂，他今天實在是憋壞了。

現在只想穿越回去把決定今天出門的自己暴打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