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車上
“靜脈在這個位置,肌肉注射的話好像我記得是打這個位置,這個不是針孔,只是針紮後留下的疤痕,這個是煙頭燙的。”
他微微歪頭:“其實再給裏面的人一點時間多看兩眼,他們還是能看得出來區別,還好裏面比較暗,沒有被他發現破綻。”
顧年祎垂頭去看,這種話當然不能唬住他,他低聲确認道:“針紮?那你為什麽會有這種傷痕。”
還不忘補充一句:“你紫薇?被容嬷嬷紮的?”
許洛被他這忽然一句理所當然的冷笑話弄得猝不及防,在發了半秒的愣後忍不住就輕笑出聲。
“笑屁啊。”顧年祎臉比他笑話還冷。
許洛笑夠了,晃了晃手臂:“可能因為好玩吧,畢竟你也知道,我有病,我就喜歡別人在我身上亂紮。”
顧年祎:“哈?”
許洛手撫着鎖骨的地方,拉扯出自己的脖子給他看:“這種疤痕我身上還有不少……”
顧年祎一下就緊張起來:“你不用脫給我看!”
“……”許洛把領口一扯,無語地撇過了眼。
顧年祎不追問這件事了,把話題扯回了回來。
“回答我幾個問題,許洛。綁架我的人是誰?那個和你在一起的男人是誰?”顧年祎又問,“他看見了綁架我的人的臉,我要求他他作證的時候,你為什麽阻止我?如果不給我一個合理解釋,我明天就去局裏舉報你。”
“……慢點,你一個個問。”許洛撇了一眼司機。
他和顧年祎湊近了一些,語氣帶着些懶散:“舉報?你喜歡舉報就去舉報好了,哪天你知道了是因為自己耽誤事情,就別來對着我哭。”
“靠,別又用這種話诓我?!”顧年祎直起身子,理不直氣倒是很壯,“你少跟我來這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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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警官,告訴你前因後果沒有問題,但我希望你能答應我一件事。”許洛說,“我希望至少你能穩住一下你們警察那邊,讓他們按兵不動。畢竟這裏面我有些事情想弄清楚……”
“你在逗我?”顧年祎驚奇道。
“這件事情雖然也并不算複雜,但警察不清不楚插手後反而很麻煩。”許洛目光垂着。
他整理了一下語言,才轉頭對顧年祎道。
“剛才你看見的那個光頭以前是個調查記者。他從東北來,年輕時候在那一帶幹過很多為了調查的深入的卧底工作。為了新聞什麽都敢做……在卧底期間挖出過一些工程的作假案以及包庇案件,甚至因此獲得過兩年的牢獄之災。當年東北的廉政第一大案,貪污上億元的巨款也是他深挖報道,全全曝光,在媒體不發達的年代,他爆料過過很多家喻戶曉的新聞,也一度受到過死亡威脅。”許洛說,“時間長了,他在東北待不下去,就一路南下到了黑溪水,在這裏一待就是五年。”
“所以酒吧街的案子,他知道原因嗎?”顧年祎問。
許洛搖了搖頭。
“其實我今天才剛剛見到他,他是我朋友的朋友,我本來的設想是從他這裏打聽一些事情。”許洛手靠在窗上,伸出了根手指搖了搖,“但他先是告訴我,一來這個案子希望我能不碰就不碰,二來他也沒有什麽頭緒,三就是你冒冒失失進來了,我們倆都措手不及。”
顧年祎無奈地想,怪我咯?
許洛看向顧年祎:“你們警方當時已經看過那具屍體了吧?那個死在酒吧裏,叫陳穎穎的女孩。”
“嗯。”顧年祎應了一聲。
“屍體身中數刀,失血過多,疑似先//jian後殺。”許洛道,“這個酒吧內有人非法持有du//品或者其他危險物品,警察來過幾次都或多或少受到傷害,也阻礙了一定的調查進度。”
顧年祎沒有說話,擡手揉了揉眉心:“所以呢?”
“沒有所以。”許洛說,“和你說也說不清。“
顧年祎額角一跳。
“你和一個警察說‘和你說也說不清’?”顧年祎道,“你聽聽你說的是人話嗎?我看是我對你太放縱。”
“那你想讓我說什麽?我可以和你說很多驚天大陰謀,但警察是想聽這些嗎?”許洛手指點點窗戶道,“這麽和你說吧,你重新讓我走一遍剛才的路,找到他們關押你的房間,我甚至都找不到,裏面的結構相當之複雜。那位光頭來了兩年,街頭巷尾的都認識他,他還是沒辦法知道其中的事情。還有一件事,就是今天綁架你的人可能并不是幕後的主使人。”
顧年祎愣了一下。
“主使人另有其人。”許洛看向他,“但……他們今天看見我了。”
“等一下……”這麽彎彎繞聽了許洛說了一大堆後,顧年祎終于有點聽明白他要說什麽了,“你想将計就計?反正他們今天以為你是那個光頭的情人,幹脆就混在裏面,當個卧底?”
“對。”許洛點點頭,他好像因為緊張,又從煙盒裏抽了一支煙,卻一直捏在手中沒有松開。
顧年祎擺擺手,靠在窗上:“不可能,太冒險了……”
“冒險也要有人去做。”許洛晃了晃煙說,“畢竟這是唯一的機會。”
顧年祎不再說話了,他很困,有點聽不進許洛的話,也下意識覺得這麽做是不妥的。
但一團漿糊的腦子裏,又搜腸刮肚也找不出反駁他的語句。
“要不送你回家吧。”許洛看他這樣,出聲道,“你好好休息一下。”
顧年祎繼續用手掌掩着臉,大力搓了搓道:“不要,我媽要被我這鬼樣子吓死。”
許洛不免又想起下午聽谷新新說的那些話,想起自己考慮參與這件事的初衷,也是那有些感同身受的經歷,說到底,自己還是有些心疼他。
“那要不要來我家?我們還沒熟到能讓你進我家的。”許洛想了想道,“不過……”
“我不去!”顧年祎立刻反駁說,“送我回市局就行,我睡椅子上。”
“……”許洛自覺帶上了點哄孩子的語氣,“你這樣子總要先去一趟醫院吧。”
“不、去!”顧年祎大聲說,“送我回去。”
“師傅。”許洛揮揮手大聲對司機道,“我改主意了,去我家吧。”
“許洛!”顧年祎說,“我忍你……”
“如果去我家呢,我就給你說說今晚發生了什麽。”許洛揚着嘴角說,“怎麽樣?你自己決定一下。”
“……我忍你……忍你一晚上也可以。”顧年祎胸口起伏吐氣,嘟囔道,“艹,你真的惡心。”
忍回許洛的公寓的這段路上,顧年祎已經完全脫力了,他那反應慢半拍的身體,開始持續性給他輸送疼痛,這就是顧年祎之前說的感覺。
他不是完全沒有痛覺,他是痛覺遲鈍,像打了麻藥之後痛意慢慢散去,其實疼痛的感覺還是在那邊的。
路上汪呈又來了個視頻電話,要反複确認他的傷勢,彼時顧年祎已經困到開始說胡話,嚷嚷着“我哪兒都痛我腦子也痛”,活像個受了傷哼哼唧唧的大狗子,許洛見狀,把電話給他拿了過來。
“啊?許醫生,怎麽你也在啊。”汪呈驚訝道。
“嗯。”許洛堆着他的假面,笑眯眯道,“正好最近和顧警官一直在一起辦案,所以他受傷後馬上就打電話給我了呢,我們感情很好的。”
顧年祎閉着眼蹙眉大聲道:“放屁!”
“哦,那就好,我還怕沒有人照顧他。”汪呈無視了那句話,也一副和藹的樣子說,“讓他好好休息吧,我們撤隊了,一切明天回警局再說。”
“放心吧,我會照顧他。”許洛對着視頻依然笑眯眯揮手,“汪隊長拜拜。”
“艹……”顧年祎眼睛一翻,生無可戀躺在了車座上。
許洛的家離酒吧街倒是不遠,開了二十分鐘到達地方。顧年祎之前調查他時知道這裏,知道他租住了價格不菲的公寓式酒店。他當時對許洛也有過諸多的猜測,猜測他的身世和之前的工作,說起來他不是還有前科嗎,如今又看見了他身上的疤痕。
他到底是個怎麽樣的人啊,真的很奇怪……
又是漫長的一夜,彼時已經是深夜接近兩點,小區裏連燈光都沒有,只有公寓的大廳開着一盞白燈,寂寞又冷清。
到達之後,他們進了家門,許洛家裏除了入眼的酒櫃和吧臺,其實空空蕩蕩什麽都沒有。吧臺旁邊是倆長腳凳,上面有個煙灰缸裏和橫放着的黑色煙盒,還有喝的只剩一層薄底酒的玻璃杯,杯子的邊沿在燈下折射了一層白光。
“……”顧年祎目睹眼前的一切,想着原來這個人的生活是這樣的,果然看起來又簡單又怪異。
“我去洗澡了,你自己上藥。”許洛把小急救包裏的東西放到他面前,還伸了個懶腰,“只有一個床,我睡床你睡沙發,你想和我睡我也不介意。”
“我介意!”顧年祎馬上說。
許洛壓根不想理他。
顧年祎坐着到處摸摸看看,他捏着那酒杯,湊近鼻子嗅了一下,立刻被這高度酒的味道沖得上頭,馬上移開蹙眉道:“卧槽,真是酒。”
許洛被他這狗一樣的動作又戳中了笑點。
他趴到吧臺對面,笑着撐着頭道:“不然你以為是什麽?烏龍茶啊?”
他還拇指翹起指指後面那一排自己家裏唯一看起來有點排面的酒櫃:“還有別的,我不介意和你喝一杯。”
“不要。”顧年祎拿開推走嫌棄道,“不會喝。”
“嗯?看不出啊。”許洛意外了,“你看起來長得很會喝的樣子。”
“我啤酒一杯倒。”顧年祎挑眉,“你看起來也長得很會喝的樣子。”
“确實。”許洛撐着桌子站起來,長睫毛垂着,神色慵懶語氣又随意道,“我就沒醉過。”
“吹牛吧你。”顧年祎聽完這句就不想和他說話了,自己拿起了桌上的棉簽碘酒,開始處理自己的擦傷。
許洛進了衛生間洗澡,思考着出來時候再說服一下顧年祎,讓他能讓自己幹脆将計就計調查一下酒吧街的事情。這是個契機,也是不得不抓住的機會……
但他出來的時候,顧年祎趴在桌邊,腦袋蹭着桌子已經發出低低的鼾聲。
許洛:“……”
許洛給他找了條毯子蓋着,自己回房間去了。
他躺在床上,看着床頭的電子時鐘已經走向了五月的最後一天。他靠着床頭,開了一盞暖燈,腦內回想着幾小時前的場景,想起在那昏暗糜爛的地方,那些在他面前明晃晃的嘴臉。
還有顧年祎近在咫尺的呼吸。
許洛在黑暗裏,驟然睜開眼。
對啊。
顧年祎救過他一次,他也救過顧年祎一次,扯平了。
但他對這樣的小孩總有種憐憫的感情,又莫名會想些有的沒的。他甚至後來開始想,他不光喝酒沒醉過,吃安眠藥還吃出了抗藥性,普通藥理性的東西對他根本沒用,想睡覺可真困難……
作者有話要說:
今日有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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