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演戲

顧年祎一聽這話就不舒服,用筷子敲他面前的桌子:“別說這種話行不行?你哪兒變态了?你和裴俊文比什麽?”

說着說着對着桌子自己罵了一句:“他媽的……”

說着說着,想到這人的所作所為,把自己弄生氣了。

許洛嘆了口氣,悄悄把肥肉剔出來放一邊,撕着瘦肉的纖維:“所以,陳穎穎是為了救翟麗。”

想到這裏,顧年祎也有些遺憾。

“……其實第一次勘查現場的時候,是我們大意了。如果那時候發現更多的現場的痕跡,努力找尋更多的人證,也不至于要拖那麽久。”顧年祎看見他在剔肥肉,道,“你不吃啊?”

“嗯。”許洛把肥肉挑出來,看他道,“你吃?”

顧年祎本來想說他也不吃,結果許洛手快,放到了他的餐盤裏,想想是許洛給他的,居然鬼使神差塞進了嘴裏。

而後,他蹙起雙眉,味道着實不太好。

他努力吞咽後,繼續了話題。

“當時陳穎穎從沉船酒吧穿過大堂,之後來到酒吧街內再進入了隔壁的Broken……”顧年祎說,“如果她沒有跑掉,也會被裴俊文帶回去折磨吧。”

顧年祎想到,翟麗在清醒之後,接受警方的詢問,回憶起自己在那地獄般的地方究竟是怎麽度過那兩個月,幾度都陷入呆滞,或是直接崩潰大哭。

裴俊文把她抓着綁起來後,經常把她們和狗關在一個籠子裏。翟麗是被迫染了瘾,因此一開始身體會有抵抗反應,在牢籠裏情緒也不穩定,瘾犯了或是害怕了也會大叫大鬧。後來她發現這樣沒用,因為比起她的激烈,剩下的一些人就顯得木然,只要平日裏在裏面乖乖聽話,裴俊文會給他們一百種辦法打發無聊的時間。

“我也是那時才知道,最長的人在這裏被裴俊文已經關了兩年。”翟麗眼角流着淚說,“她說,裴俊文的笑聲和腳步聲來了就是來給飯吃,你的身體只要有這個反應就行了,其他的時候它根本不屬于你。”

翟麗說:“她比我還小,家裏在農村,未成年的時候就被裴俊文qj,裴俊文給了她很多錢。有一陣子裴俊文很喜歡她,喜歡她的身體,還會給她吸純//度高的好貨,後來總有膩味的時候,等玩膩了就讓她出去賺錢……有時候裴俊文故意給她溜///冰,看她san冰時候的狼狽樣子,還要看她和狗……”說到這裏翟麗已經說不下去了,“他就是個變态……”

這些話語如果被報道出去,這些黑暗和龌龊之極的事情一定很獵奇吸睛,但說到底,這是翟麗每說一次就被剝出來的傷口,是所有人眼裏最痛苦的深淵和無間的地獄,它們沒日沒夜都在折磨着這件事的每一個受害人,它是活生生血淋淋的事實。

翟麗搖搖頭捂住雙眼,放聲哭泣了:“我知道她已經瘋了……可是我們在那裏,你懂嗎?大家關在一起,我大喊大叫他們無動于衷的時候,我感覺我才是瘋子,我才是不正常的那個。他們在地上爬着行走,做一些奇怪的舉動,好像他們才是對的,世界上的人本該就是這樣的。”

除了翟麗之外餘下來的受害者們,在他們被治療期間如果接受問詢,其實能夠聽懂警方在問什麽,精神狀态好的時候可以回答一些問題,思路也比較清晰,但一旦陷入du瘾發作就會很難受,還會出現持續的幻覺,最終精神狀态的判定無法達到作為證人的基準,因此口供也沒有太大的價值,無法成為指控的證據。

“可是我不明白。”顧年祎咬着筷子,“裴俊文他需要的是什麽狀态?我聽懂的是,這些他養的人,其實是為了滿足他的控制欲,我的理解沒錯吧?”

“嗯。”許洛又應了一聲,站起來,準備去把餐盤收拾了。

“那‘演戲’又是什麽意思?”顧年祎跟着他站起來。

許洛把餐盤放好,他和顧年祎走在一起,思索一會,微微湊近顧年祎:“我說說我的想法吧,你知道有種關系裏,雙方會有一種主從關系,他們會把這種關系視為一種情侶之間的情趣,當然你也可以認為這違反了公序良俗,就比如我如果和你是情侶,我也把你認為是我的……主人?”

“?”顧年祎被他這忽然蹦出來的兩個字弄得有些尴尬,雖然知道在讨論案情,但下意識往後退了半步,“啊,我知道啊。”

“先不分高低貴賤、這種感情到底健康與否、是否違反倫理道德。”許洛擺手, “我心甘情願臣服,是為了和你建立這種紐帶,這是一種感情上的交流。”

許洛眼裏溢出一絲玩味道:“但如果我和你交往的時候,我是裝的呢?你所感覺到我對你的感情都其實不存在,是虛假的……”

“等一下……”顧年祎奇怪道,“是這個意思嗎?……”

“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吧。”許洛說,“對于裴俊文,那些人多數不是正常和他建立情侶關系,在被他進行了強制措施後,或多或少是因為懼怕他所以會順從他的意思,可是在主從關系中這其實是一種‘欺騙’,就像情侶在z的時候,進攻的一方實在不能讓承受一方滿意,但又不得不做出滿意的樣子,就會考慮欺騙他,就是我們俗稱的假……”

許洛忽然覺得自己這比喻有點口不擇言,怎麽和顧年祎說到了這個層面。

“假?”顧年祎反應了三秒,意識到他在說什麽了,但畢竟他們的話題是案情,為了保持嚴肅嚴謹和專業,他努力不帶感情點點頭,“哦……明白了”

許洛看他挑挑眉,搖搖頭嘆了口氣,決定跳過這個話題。

“總之,裴俊文非常在意這點,只不過理由更變态。他可能因為自己的身份,和曾經做過一些出格非法的事情未遭受任何的指控而無比自負。”許洛和他繼續走着道,“他在自己所設的牢籠之內養了不少的人吧,但是大半人都無法和他真正建立他想要的關系,此刻的他可能覺得自己是個傻逼,偏偏這種傻逼事情,還被一個不速之客點醒了。”

“是你,你氣不氣?”許洛說,“就像承受那一方忽然對着你說‘你醒醒吧我都是裝的,你根本給不了我想要的”。”

顧年祎:“……”

“一屋子的人最多也養了兩年,他以為自己對這類關系已經上手了,和他的偶像烏溧很近了,其實他半點毛都沒摸到,氣不氣呢?”

從許洛嘴裏聽見烏溧的名字,顧年祎總覺得恍惚。

“抽根煙?”顧年祎作了邀請狀,說着往外走,許洛點點頭。

許洛和他走到小花園裏,他們倆面對面站着,許洛手指夾着煙對上顧年祎道視線,道:

“對了,我一直想問你一件事。”

“嗯?”顧年祎随口應了一聲。

“裴俊文和你提的照片是什麽?是我的照片嗎?”許洛說。

顧年祎早就忘記了這件事,冷不防被一問,他馬上嗆了一口。

“咳咳咳咳——”顧年祎咳嗽起來,彎下腰,心虛地撇開眼。

許洛湊過來一些:“……真是我的?他什麽時候發給你的?”

“那天去廠區找你之前。”顧年祎小聲地承認說。

“……哦,原來如此。”許洛沒有再問了。

顧年祎看他沉默不語,再次小心翼翼問:“你不生氣嗎……?”

而後他馬上夾着煙對天發誓嚴肅道:“放心,他沒有給我看別的東西,我只有頸部以上的。”

“……噗。”許洛笑着撇過眼,“我也沒說什麽,你不要緊張。”

“那麽,這些是……誰拍的?”顧年祎說完還補充道,“他目的是什麽?敲詐勒索你?還是有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你之前報過警嗎?”

“敲詐勒索……”許洛忍不住苦笑,“感覺你下一秒要給我普法教育了。”

沒等顧年祎說話,許洛道。

“你忘了嗎,我可是烏溧的‘作品’,既然是作品,偶爾也要拿出來展示一下。”許洛垂眉叼着煙,貝齒磕着白色的煙尾,“這些照片應該是在我不知情的情況下拍的,烏溧看來沒有作為自己的私人珍藏。”

“艹……”顧年祎撸了一把頭發,那本來壓下去的無名鬼火又冒上來了,攔都攔不住,他罵道,“他真他媽畜生,我說你你當初到底看上他什麽了??”

“說了,他救過我的命。”許洛把煙送嘴裏。

“……我救過你幾次命了!”顧年祎看着他道,“你怎麽不看上我呢?!”

許洛捏煙的手明顯有個停頓的動作。

顧年祎一下冷靜下來,也被自己這句話吓到了,心道自己他媽又在說什麽屁話。

半晌之後,許洛帶着他一如既往的溫柔的笑意在熄煙的地方摁滅了煙,垂眉道:“我知道,我一直想和你說句謝謝……其實我有時候也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想想還是因為更多的時候也沒把自己的命當命,所以,我是真的很想就這幾次的事,正式謝謝你。”

許洛擡眼,彎着他的盈盈桃花眼:“謝謝。”

顧年祎:“……”

“還有,沒有人會希望自己的另一半全世界都見過他的身體和yan照吧,所以我也不值得。”許洛抿着嘴,目光放遠,臉上的肌肉松懈,慢慢冷漠下來道:“而且裴俊文在那天問了我一句話,他說,‘如果烏溧沒有死呢?’”

“什麽意思。”顧年祎雙手插兜,垂眼看他,“如果烏溧沒有死?你覺得這種假設成立嗎?”

“不成立。”許洛堅定搖搖頭。

“那你為什麽還要在意他這句話?說到底我總覺得他們像個……”顧年祎斟酌一下語句,“像個邪//教組織,或者有什麽特殊崇拜,裴俊文也只是擅長裝神弄鬼而已。”

許洛道:“算了,我只是現在在猶豫,我是不是該繼續去弄明白它?它對我真的重要嗎?”

顧年祎張了張嘴,不知道說什麽。

因為他發現,他好像也沒有什麽立場去說什麽。

他好像和許洛經歷了很多。

但他和許洛,到頭來還是沒有什麽關系。

作者有話要說: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最近加班都太太太晚了,基本天天淩晨沒空寫文。

所以等下陣子不忙了肯定恢複更新!(反正已經快樂炒老板鱿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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