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清晰的話語從他的唇齒中……

葉寧卿剛在書桌底下藏好,門就被推開了。兩個腳步聲一前一後接近他。緊接着剛才的女聲又響起。

“學長，我……你知道我的心意吧？”

天啊，居然這麽勁爆。葉寧卿豎起耳朵仔細聽着,她好像撞到了徐靜表白現場。

祁淵的聲音一如既往平靜：“還有其他事嗎？”

“學長！”徐靜的音量提升起來。

“我是認真的，這麽多年我跟在你身邊，從來不敢提,但你一定知道吧。為了你我可以放棄出國留學的機會，可以放棄其他公司的高管職位。可你能不能看我一眼。”

“我真的,真的太愛你了。”

徐靜的聲音哽咽起來,聽上去令人憐惜。

然而祁淵的聲音仍然那樣淡然,他說。

“我也說過。有好的機會就離開。如果留下,沒有其他。”

一陣短暫的沉默後,徐靜輕笑起來。

“學長，你還是這樣冷漠呀,永遠無堅不摧，拒人于千裏之外。有時候我都懷疑你沒有心。可是……”

“難道你真的喜歡那個小丫頭？”

祁淵沉下聲來：“這是我的私事。”

躲在桌底的葉寧卿心裏一動,他沒有否認，這話說的是她吧？

正想着祁淵竟然慢慢走到書桌旁邊,一雙筆直的腿出現在葉寧卿面前。她忽然起了玩心,一把抓住祁淵的褲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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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淵被扯了下褲腿，心裏一驚。

低頭看過去就見明眸善睐的小姑娘縮在陰影裏,一雙水潤的眸子笑意盈盈的看着他。

“可是……”徐靜還想說什麽，被祁淵打斷。

“沒有其他事,你就回去吧。”

“祁淵，你夠狠”徐靜咬牙切齒的說完，氣沖沖甩門而去。

他剛一出門，葉寧卿的耳朵就被人揪了下。

“哎,輕點輕點。”葉寧卿哀嚎着順着他的力道，從桌底爬出去。

“你這是在幹什麽？”祁淵皺眉問。

葉寧卿活動下腿腳，無辜的說：“我在等你回來呀，哪知道會撞上告白場景。”

“你剛才沒有否認唉。”她滿臉戲谑的盯着祁淵，嬌聲問：“那你是承認喽？”

“承認什麽？”祁淵并不接話。

“喜歡我呀。”葉寧卿得意地挑眉。

“你聽錯了。”祁淵否認道。

葉寧卿沒想到他臉皮這麽厚，轉身就否認，恨不得穿越回剛才那幾分鐘，給他錄個音。

“找我有事？沒事回家吃飯去。”祁淵移開視線，盯着桌上的文件問道。

葉寧卿這才想起來，她還有個艱巨的任務沒搞完。趕緊從兜裏掏出她的任務條，放到祁淵面前。

“讓我明天早上交過去，但是完全不知道怎麽做，你快幫我看一眼。”

祁淵接過來大致掃了一眼，招呼她坐到旁邊。

“針對這個問題需要考慮幾個方面。……”祁淵用低沉的嗓音慢慢給她講解，一項項說的清清楚楚。

葉寧卿聽着聽着，關注點就移到了他不斷開合的嘴唇還有滾動的喉結上。

他神情專注像是在研究什麽大問題，清晰的話語從他的唇齒中吐露出來，輕微沙啞的嗓音有種磨砂的質感。

認真的男人真帥啊，雖然只是一項小小的工作，但她就是覺得好像什麽都難不倒他。葉寧卿拖着腮想。

“在聽嗎？”祁淵瞥她一眼，發現她在發呆，冷聲問。

“嗯嗯嗯。”她不停的點頭，看着他專注的側臉收回心思認真聽起來。

順着他的講解，葉寧卿的思路也清晰起來。原本腦中的一團亂麻被理成條，完全沒有了之前的混亂。

“你為什麽連這種小事都懂呀？”她好奇地趴在桌子上仰望他。

祁淵輕擡眼簾看她，嘴角柔和起來。

“難道我生下來就是總裁？”

“那你什麽時候開始學這些事的？他們說你從進公司就很厲害呢。”葉寧卿問。

聞言，祁淵的眸色深沉起來，似乎透過她看穿了時光。

“十五歲。”

“啊？”

葉寧卿驚呼一聲，他十五歲那會她才6歲呢！

不過十五歲也太早了吧，現在十五歲的小孩子不應該還在上初中嗎？

似乎看出她的疑問，祁淵輕笑一聲。

“因為有很重要的事要做，來不及慢慢長大。”

他的神色讓人看不分明，讓她覺得難以捉摸。可不知為何，她忽然脫口而出問：“跟你眼角的疤痕有關系嗎？”

祁淵一愣，手指不自覺地摸在眼角上，随後伸手覆在她的頭上。

“別瞎操心了，快點幹活。”

葉寧卿被人用寬厚的手掌揉了下頭頂，不滿地搖晃着甩開。

每次不是避而不談就是轉移話題，真是完全看不出他在想什麽。

什麽時候，他才會徹底跟她敞開心扉呢？

葉寧卿有些洩氣，如同夏日陰雨連連的天氣，等啊等啊，似乎有些放晴的征兆，可是厚重的陰雲又慢慢遮了上來。

她蔫頭耷拉腦地趴在桌子上，扭頭不看他，涼涼的桌子貼在臉頰上，為她剛才上頭的心緒降溫。耳邊是祁淵翻着紙張的聲音，還有筆尖在紙上沙沙的簽字聲。

之前徐靜那番話又浮現在她腦海。

“冷漠”、“拒人于千裏之外”，用徐靜幾年的時間完美印證了這兩個詞。

難道，她會是第二個徐靜嗎？

良久，她悶悶地說：“我會累的。”

祁淵停下動作看她，似乎沒懂她的意思。

“我耐心也很少的，可能要休息下。”

說完她沒看祁淵一眼，低着頭默默地推門走出去。

門外在工作的秘書看到陌生的女孩從祁淵的辦公室裏出來，驚訝地問：“你什麽時候進去的？你是？”

老板非常讨厭別人打擾他工作，怎麽會有人在他辦公室這麽久？

葉寧卿充耳不聞，沉浸在自己的心緒中緩緩走着。

她真的不明白，祁淵到底在想什麽。

坐在辦公室裏，她摸上右手紅色的繩結，一顆珠子一顆珠子地數着，一遍又一遍。

明明會記挂着她生病，每天叮囑她吃藥。

也會為了醫生随口一句話，去爬那麽高的臺階。

哪怕是在家族的立場上，也完完全全為她着想。

她不相信他只是對普通晚輩一樣對她，可是……

祁淵可不是一個被動的人啊。

他行事幹脆，商場上銳不可擋。

也許，他真的只是為了那個所謂的約定？

她一定要搞清楚，那個約定是什麽。

在辦公室加班一個多小時，她終于在九點鐘把工作完成了。沒有聯系祁淵，她自己打車回到祁家，而祁淵還沒有回來。

第二天清晨她才知道，祁淵昨晚一夜未歸。

實習的第二天，剛好是他們小組的周會，她剛到公司就被通知去會議室開會。

人都到齊後，組長輕咳兩聲讓大家保持安靜。

“今天會議主要有三點，一是昨天剛接到一個新項目，預計這幾天就要立項。部分工作昨天我已經跟你們說過了，每個人上來講一下自己那部分。”

他掃視一圈發現葉寧卿神情有些恍惚，不滿地問：“葉寧卿，你神游什麽呢？你先來。”

他篤定這個新來的實習生要麽是臨時抱佛腳很晚才做完，要麽壓根弄得亂七八糟。抱着看好戲的心态坐下來，他就等着待會好好批評一番她這個不恭敬又自我的年輕人。

把祁淵的影子從腦子裏甩開，葉寧卿拿着她做的文檔投放到屏幕上，順着昨晚的思路有條不紊地講解完。

她在臺上講，幾個座下的同事略有些驚訝。這姑娘昨天是第一天來，據說以前也沒有工作經驗，沒想到做出來的東西比某些工作一兩年的都好。

葉寧卿全神貫注地講完，看着同事贊許地點頭，忽然想到昨晚祁淵那專注的樣子。

總算沒辜負他寶貴的時間，被認同的感覺真的很好。

李成沒想到她能做成這樣子，哪怕想要挑刺也無處下手。他只好不點評，低頭玩着手機，無所謂地揮揮手。

“下一個。”

下一個是于靈，她臉色不是很好，眼底泛着微弱的青色。

葉寧卿到公司後一直走神，這才發現她有些憔悴。

“我，我的工作跟寧卿一樣，也是關于……”于靈定下心神，聲音溫溫柔柔地講解起來。

原來兩人的任務是一樣的。

葉寧卿并沒有深想，強迫自己打起精神來認真聽着。

等所有人都講完，李成最後總結。

“下面大家都要打起精神來，打一場漂亮的仗，把這個項目拿下。調研階段先準備起來，等立項後快速進入戰鬥狀态。那個調查問卷于靈同學做的好，就用你那一版，當然葉寧卿同學的也有可取之處，你把你做的給于靈，讓她來彙總吧。”

看着于靈投過來的歉意目光，葉寧卿才意識到她被組長坑了。

所有人都是每人負責一項，只有她是最後單獨安排的跟于靈一樣的任務。于靈的成果顯然不如她的完善，李成還說于靈做得更好，讓她把自己的交給于靈彙總，那她就白做了？

葉寧卿輕嗤一聲，這李成做的也太明顯了吧？

他要是知道自己這份是頂頭上司指導的，還敢說這種話嗎？

“對不起啊寧卿，沒想到後來組長給我安排了同樣的工作，我昨天都沒能出去約會。真的不是故意不告訴你的。”

會後，于靈忐忑不已地過來跟她解釋。

葉寧卿看她泛青的眼周，笑着摸了摸她的頭。

“沒事啦，又不是你的問題。”

“可是，那個問卷……”于靈吞吞吐吐。

“等下我發你吧。”葉寧卿指了下電腦。

“嗯，寧卿你真好。”

于靈終于柔柔地笑了起來，偷偷從包裏拿出一塊巧克力遞給她。

“這是我男朋友出國特意給我買的巧克力，給你吃。”

葉寧卿拿着昨天沒整理完的文件繼續工作，聞言道謝後接過來，随手放到了旁邊。

工作中的她并沒注意到旁邊的于靈不時看一眼她的桌面。

到午飯時，于靈約她一起去吃飯。

路上，于靈試探地問：“寧卿你不喜歡吃巧克力嗎？我看你一直沒吃。”

葉寧卿想了下剛才她給的巧克力，确實不是她常吃的牌子。

“還好，偶爾會吃。”

“那個真的很好吃，你下午嘗一下呀。”

“好呀。”

等下午休息時，于靈再次提起巧克力。

葉寧卿只好拆開嘗了一口，有點過于苦澀，沒有她常吃的那種順滑。

“是不是有點苦？貴的巧克力都這樣的。”于靈看她眉頭皺起，一本正經地科普。

葉寧卿忍着不适吃完，端着杯子去接水。

呼~這也太苦了。這是哪個坑游客的牌子，又貴又難吃。

她灌了半杯水，又添了點果汁才把那味道壓下去。

喝多就容易去廁所，半小時後她溜達着到衛生間去，一進隔斷就聽到旁邊有人說話。

“靈靈你的巧克力真好吃。”

“就是有點貴，男朋友非要給買。”

“好羨慕啊，男朋友對你真好。”

“不過寧卿好像有點吃不慣。”

“人家可能不稀罕，你知道為什麽老李很不喜歡她嗎？”

“為什麽啊，她挺好的啊。”

“老李最讨厭走後門的，聽說葉寧卿學校很一般，根本連簡歷都過不了。”

“啊？這樣啊。”

聲音漸漸遠去，葉寧卿無語地嘆了口氣。

背後說人閑話就不能注意點嗎，被原主聽到多尴尬啊，廁所又不是什麽私密空間。

不過人家說的都對，她也沒多麽在意。然而于靈的态度，就有些令人玩味。

反正她也不打算長久待下去，維持好表面平和就行了。

看來，工作裏是是非非比學校要多得多啊。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她急匆匆離開公司，往爺爺的住處趕去。

她左思右想，祁淵估計不會坦誠跟她解釋，那只有祁爺爺跟她爺爺最清楚發生過什麽。

這事再憋下去她都要煩躁了，今天一定要問出線索來。

葉家的至榮地産雖然也算數得上，但是家族底蘊差，不像祁家那樣在市中地段有正片的地盤。葉XX住在郊區的一片別墅群裏，現在基本處于養老狀态。

葉寧卿剛進門就被吓了一跳，屋裏被白色的煙霧充斥着，一股嗆鼻的煙熏味直沖腦門。

葉旭濤頭上圍着繃帶，疲憊地坐在沙發上閉着眼。

“爺爺，您這是怎麽了？”她驚訝地問。

葉旭濤聽到聲音睜開眼看過來，一張嘴被嗆得咳嗽起來。

他清清嗓子道：“不小心摔了一下。”

跟祁建輝的和藹不同，葉旭濤是個嚴厲的長輩，在家說一不二。葉寧卿從小就怕他，跟他很不親近。

不過，祁淵老了以後會不會就是爺爺這樣子呢？她忽然想。

“你不在祁家好好呆着，跑我這裏來幹嘛？”葉旭濤又皺眉問。

葉寧卿有點心虛，葉家還不清楚她擅自解除婚約的事，不然迎接她的恐怕是破口大罵。

“我好久沒來看您啦，來問候一下。”她決定先瞞下來，等她問清楚事情再說。

葉旭濤冷哼一聲說：“我好得很沒什麽可看的，你在祁家好好表現比什麽都強。”

葉寧卿目光在滿屋的白霧裏看了一圈，輕聲問：“爺爺，你這是熏蚊子呢？”

葉旭濤臉色一滞，斥訓：“什麽熏蚊子，這是熏香！”

楊阿姨見到這一幕趕緊過來，把葉寧卿往樓上小廳帶，低聲跟她說：“老先生最近身體不好，去求了些藥香，天天這樣熏，說是對身體好，寧卿小姐你還是去樓上等一等吧。”

楊阿姨是在葉家服務十幾年的保姆，一米六不到的個子看上去很瘦弱，卻勤快又利索，總是笑吟吟的。

葉寧卿狐疑地看了一眼樓下的熏香，這麽大煙還能對身體好？這是被騙了吧？

“這，天天熏不太好吧？”

楊阿姨一臉為難：“您也知道老先生的脾氣，誰說都不聽，昨兒還差點打人。”

一說到這兒葉寧卿心有餘悸地縮了縮脖子，爺爺打人可是下狠手，她有幸見過一次二叔被打，那叫一個慘。

被她這麽一提醒，葉寧卿更不敢直說祁家的事了。

“楊阿姨，你在這工作好多年了吧？”她看着旁邊的楊阿姨忽然問。

楊阿姨笑道：“馬上二十年。”

葉寧卿眼前一亮，追問：“那您知道祁家吧？他家是什麽時候開始跟我們家有來往的？”

楊阿姨有些迷茫，想了半晌才說：“我也記不清了，寧卿小姐很小的時候就有來往，不過是在那時候之後才……”

她忽然閉了嘴，神色有些懊惱，似是說了不該說的話。

“是發生了什麽，之後才親密起來的對嗎？我訂婚也是因為那件事吧。”葉寧卿面色不變，走進兩步笑着問。

看着楊阿姨一臉驚訝的樣子，她慢悠悠說：“其實我早就知道了，只是時間太久有些細節記不起來。”

楊阿姨瞬間松了口氣，欣慰地說：“這種細節也沒必要記起來。”

“楊阿姨你能跟我說一下嗎？我想知道呢。”

葉寧卿上前來握住楊阿姨的手腕搖晃下，撒着嬌套話。

楊阿姨先是一愣，随後奇怪地說：“我只知道你忽然不見了，好幾天才被接回來。”

這話是什麽意思，葉寧卿穩住表情，心裏卻波濤洶湧。

她忽然不見了？為什麽自己完全沒有印象？

這事難道跟祁家或者祁淵有關？

“也對哈，那祁淵的事你知道嗎？”葉寧卿幹笑兩聲，不死心地又問。

楊阿姨更加茫然地搖搖頭，祁家少爺的事她怎麽會知道。

雖然知道了那麽一點點信息，卻更讓她抓心撓肝地難受。婉拒了楊阿姨留她吃晚飯，她有些頹然地往外走。

天兒已經漸漸入夏，別墅外的樹上似乎已經有蟲子在叽叽喳喳。

“寧卿小姐。”

身後忽然有人喊她。

轉身一看是楊阿姨拿着一張白白的東西，正氣喘籲籲地跑過來。

“忽然想起之前打掃衛生，從雜物間翻出一張你小時候的照片。”

葉寧卿接過照片低頭看去，是小時候的她跟另外一人的合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