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雞湯與夜

鄭龍在蕭家當下人的第一天，可以說非常枯燥。

因為蕭然吃完早飯居然就出去了。

還沒帶着他！

鄭龍的心裏有了小情緒，一直呆在蕭然的院子裏悶悶不樂。

蕭然并不是不想帶着鄭龍出去。

只是條件不允許。

因為她是要假扮成劍風流去皇宮的。

劍風流這個身份本就容易引人懷疑，如果再把鄭龍帶盡皇宮，那就有些太招搖了。

皇宮內院，劍大公子一身長袍，人模狗樣的在禦花園中晃悠，片刻後便等來了一道嬌俏的身影。

慕容月屁颠屁颠的迎了上來，臉上帶着笑意：“劍公子！”

“參見公主。”

蕭然躬身行禮。

“快起來！劍公子，你昨天去哪裏了，為什麽不見你的人？皇兄說你是去青樓了，真的假的？”

慕容月伸手把蕭然扶起來，可手掌接觸，讓慕容月臉頰一紅，又連忙收回了小手。

青樓？

蕭然頭上三道黑線，慕容珏這個家夥還在吃他那天去青樓的醋嗎？

呵，男人。

她沖着慕容月微微一笑，笑容中滿是儒雅公子的詩情畫意：“怎麽會，我只不過是出宮辦些事情，沒有提前和公主說，讓公主白等了。”

慕容月松了口氣：“我就說劍公子這種人不可能去青樓的。”

哄了慕容月這個小妮子幾句，小丫頭很快卻又垂下了頭來，語氣有些低落的說道：“昨天我四哥和蕭家小姐比武，結果我四哥居然輸了。”

蕭然眼珠一轉，怎麽提到這個話題了？

“我知道，蕭家小姐肯定是用什麽不光彩的技巧才贏得比武，所以我不喜歡她。”慕容月接着道。

我倒是也想光彩的贏，是慕容澈那家夥先用劍風流的身份要挾我的啊。

蕭然在心裏嘀咕着，表情卻變得有些有趣。

“可是……”小公主支支吾吾的，小手搓着自己的衣袖，“可是皇兄居然讓我去接近蕭家小姐，和蕭家大小姐做朋友！我讨厭她，怎麽做朋友嘛！”

“但是我又不能拒絕皇兄，皇兄說這件事算他求我的……”

慕容月的語氣漸漸委屈，就像是個撒嬌的小孩子，在等待大人的安撫一樣。

蕭然露出了笑意，伸手輕輕拍了拍慕容月的頭：“但你之前也沒和蕭家大小姐見過面，萬一蕭家小姐人不錯呢？”

“不可能，她人好的話，怎麽會讓我四哥出醜。”

“退婚這件事我有所耳聞，是澈王爺先上門提出退婚的，”蕭然說道，“要不這樣，我想辦法幫你叫出蕭家大小姐來，你與她見個面，若是她人品真的很差，我便試着請陛下改改主意。”

聽到劍風流要幫自己，慕容月小臉泛紅，片刻後點了點頭。

蕭然又揪下了一片綠葉，遞到慕容月手中：“公主，先不管那些瑣事，我接着教你吹葉笛。”

心裏，蕭然也疑惑了起來。

慕容珏這個家夥，打的是什麽算盤？

讓慕容月去和她套近乎？

這個問題蕭然想了很久也沒想出合理的答案，她甚至很是花癡的覺得，是不是慕容珏被她強大的人格魅力吸引了，打算對她下手。

在慕容月離開後，蕭然專門找了一趟程公公。

“陛下讓公主和你搞好關系？”

程公公大概也是剛知道這個消息，愣了一下後便給出了答複：“可能是因為蕭将軍。”

“我爹？”

“沒錯。”程公公頓了頓，似乎在考慮要不要把消息告訴蕭然，片刻後道，“兩天前，陛下派往北境的間諜負傷趕回皇宮，說是北境出兵。”

兩天前嗎……

那天，她還去問了蕭未南，北境有沒有動靜。

蕭未南說沒有。

看來不出她所料，蕭未南果真是撒謊了。

蕭然皺了皺眉，繼續問道：“那這和我有什麽關系？”

“當天下午，陛下令我召回北境其餘的幾個間諜，而他們晚上就回宮複命了，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麽嗎？”

“北境距離東土京城山高水遠，半天的時間換做往日，連消息都傳不到。這就說明，這幾個間諜本身就沒在北境。他們，叛變了？”

蕭然前世就是暗衛，分析這些當然不在話下。

程公公點點頭：“陛下懷疑，那日重傷回來報信的間諜可能也有問題，北境的情報可能有誤。但保險起見，蕭未南的軍隊必須要出動。”

“所以陛下想要借小公主和我搭上關系，萬一我爹真的出了事，打算扶我上位？”

蕭然說話的時候眼眸微冷，語氣冷靜。

程公公很是贊許：“不愧是青石老頭的徒弟。但這也只是我的猜測，陛下可能有別的打算也說不定。”

“我爹哪天出征？”

“十天後。”

“……十天，”蕭然深吸了口氣，攥緊了拳頭，“謝謝程公公。”

十天。

這個時間，倒和前世差不多。

難怪前世蕭未南的軍隊消失在了半路，原來是北境早有預謀。

而慕容珏，明知道這次出征兇多吉少，還要派他爹出去。

雖然蕭然知道，慕容珏的做法從大局上說沒有錯，畢竟如果連兵都不出，那就和把天守關拱手讓給北境沒有什麽區別了。

但她還是覺得有些牙癢癢。

慕容珏，看來得好好整整你了……

夜幕降臨，蕭然房間中依舊燈火搖曳。

小蝶疑惑的推門進去，便聞到一股奇怪的異香，整個人身子一軟，倒在了蕭然的懷裏。

蕭然一身男裝，将小蝶放在床上，随後溜出了房間。

晚上，蕭家對蕭然的監管就松懈了。

松懈到讓蕭然能夠偷偷溜出去。

皇宮厚重的門前，一道黑影在另一人的接應下輕而易舉的進入，直奔慕容珏的禦書房。

“因為北境的事兒，陛下現在還在想對策，沒有睡覺。”

程公公低聲對身旁的蕭然交代了兩句，蕭然颔首：“拜托您準備的那些東西，您都準備了嗎？”

程公公老臉上居然露出了一絲猥瑣的笑容：“當然準備好了，沒想到你這個姑娘家家的，居然這麽放得開。”

蕭然暗自吐了吐舌頭，什麽叫放得開，如果現在的慕容珏和前世那個大灰狼一樣主動，還用得着她出此下策嗎。

舍不得面子套不着郎。

“加油。”

程公公說着，沖着蕭然眨了眨眼睛，旋即轉身離開。

……

篤篤篤。

敲門聲從門外傳來，慕容珏揉了揉額頭，将手中的情報放下：“進來。”

蕭然打扮成劍風流，手中端着碗湯走了進來。

“你怎麽來了？”

慕容珏的臉上有幾分意外。

這個劍風流，可沒怎麽主動找過他啊。

“我聽說了北境之事，知道陛下日夜操勞，便煮了碗湯，”蕭然說道，“湯程公公已經檢查過了，不然也不會放我進來。”

慕容珏上下打量了一番劍風流，前兩天在青樓撞上這家夥之後，慕容珏總有些不愛理他。

甚至昨天還和慕容月說賭氣的話。

慕容珏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

該不會……真的是龍陽之好？

眼看慕容珏沒什麽反應，蕭然端着湯碗上前兩步，将碗擱在了龍書案旁，瞥了一眼桌上的情報後，啧啧一嘆。

“你嘆什麽氣？”

慕容珏似是無意的将那情報翻了個面。

“經歷先皇那次叛亂之後，東土文盛武衰，真正有實力獨當一面，抗衡北境的武将，僅有蕭未南一人。而北境也知道這一點，只要把蕭未南殺掉，整個東土就會陷入一種岌岌可危的境地。”蕭然說道。

慕容珏眉頭微挑。

分析的倒是不錯。

“如果那個小李子真的也是叛徒，那他反倒是給咱們提了個醒，蕭未南出征的路上，很可能有埋伏。蕭未南，很可能有危險。”

慕容珏颔首：“是這麽個道理，但如果不出征，天守關的将領只能用屍體來守住城池。畢竟，現在咱們手裏也沒有北境百分之百會埋伏蕭未南的證據，不能為了保蕭未南而棄天守關不顧。畏首畏尾，才是兵家大忌。”

蕭然接口道：“而如果不派蕭未南去，派別的軍隊前往北境，且不說行軍速度不如蕭家軍，即便趕到了，戰力也根本不夠。”

其實蕭然想說，哪怕不派人過去，這次天守也不會失。

蕭然有上輩子的經驗，北境雖然在蕭未南失蹤後組織了進攻，但卻沒有後勁，單憑天守的守将也能守住。

當時蕭然還納悶，為什麽這麽好的機會，北境的攻勢卻如此乏力，甚至于要等好幾年之後，和南越結盟，才正式向東土發動攻擊。

現在蕭然想明白了。為了殺掉蕭未南這個眼中釘，北境國庫中的銀錢都給了伏風閣這個吸血鬼。所以才會因為軍饷問題後勁不足。

難得能有人在大半夜裏和他談論戰事，讓慕容珏莫名覺得輕松了不少，便順手端起了桌上的湯喝了一口。

他知道，這湯不會有問題。就像劍風流剛才說的，如果劍風流真的對湯做了手腳，他早就被程公公攔住了。

放心的喝掉了半碗雞湯，慕容珏靠着龍椅看向了蕭然：“劍公子覺得，蕭未南在半路上出事的可能性有幾成？”

“十成。”蕭然看着那被喝了一半的雞湯，強忍着笑意回道。

“哦？這麽肯定？”

慕容珏也沒覺得喝下湯的自己有什麽異樣，只是感覺“劍風流”身上的香氣似乎又濃郁了些。

蕭然點了點頭，故意靠近了慕容珏，伸手在慕容珏身前龍書案上擺放的地圖指指點點，說着分析的話。

此時，她的頭就在慕容珏的肩膀附近，似乎馬上就能靠上。

女子的脂粉香就像是毒藥，深深的湧進了慕容珏的骨髓。

慕容珏猛然就覺得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臉色驟紅。

他選妃之時面對衆多佳麗，也未曾有過如此感受。

這……

一時間，在感情方面像是小白羊一般的慕容珏開始手足無措了。

“劍風流”的說的每句話，湧進慕容珏耳中時，都像是少女柔嫩的手指，輕撫他的耳垂。

而原本有些低沉的男聲，也漸漸變成了清脆的女聲。

是幻覺嗎？還是……

他扭頭，看向了劍風流近在咫尺的側臉。

他看到，劍風流的表現似乎有些疑惑，那雙亮晶晶的眸子似乎在問他發生了什麽。

慕容珏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他只知道，現在他有些熱。

他只覺得，現在的劍風流，有點吸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