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路

第二日，當值的冬兒便風風火火的向我跑來：“更衣姐姐，七小姐說了，換你去陪她。”

看冬兒氣喘籲籲的模樣，我笑了：“這下可遂了你的願。那你今日就好好的在家裏休息。有機會，我會在菩薩寺給你求個平安福。”

“太好了。”放輕松的冬兒伸了個懶腰，把懷裏的手絹往我懷裏裝，“那我就進屋躺着了，姐姐趕緊去院子，七小姐還等着呢。”說完，冬兒便心滿意足的倒在了床上。

我則邁開步子趕緊向涼詩琴報道去，不然誤了時辰，可不是涼詩琴小懲就算了。今日可是整個涼府的家眷一起去還願，若是我耽誤了良辰吉日，被六奶奶趕出涼府都有可能。

趕到小院時，涼詩琴還在慢嚼細咽的吃早飯。我進了屋子自覺地候在她的身後。看她慢條斯理的放下碗筷，取過帕子把嘴角的殘積擦拭幹淨：“都準備好了嗎？”

“準備就緒。”對于涼詩琴不着感情的秉公詢問，我已經習以為常，“不知這會兒就去前廳呢？還是？”

“再等會兒吧。”涼詩琴擦完嘴，端起旁邊的茶水簌了口。

沒過多時，我便聽到了院外傳來了聲音。不用看，光聽聲音我便知道是三小姐涼詩畫，跟在其後的還有子規。我倆相視一笑，這回有伴了，不怕路上無聊了。

我原以為涼詩畫來找涼詩琴，是為了同乘一輛車，那麽我和子規正好有個伴，沒想到涼詩畫只是來找涼詩琴一同去前廳等候安排。兩位主子在前面聊開了，我和子規也在後面小聲的嘀咕難得出門一次，去了菩提寺一定要好好轉轉。

菩提寺是焱京最大的一座寺廟，建在城外的盤山上，百餘年前修建，多年來受皇家、富商捐資修建，現在的規模越來越大。涼府作為焱京的老富豪，自然在捐資修廟上砸了不少的銀子。所以至今，菩提寺都留了幾間廂房給涼府。但是像今日這般興師動衆，涼府還是第一次，所以菩提寺提前就出了通告，今日減少了進香的人數。這樣的氣派除了官家，就涼府是第一家。所以涼府還願菩提寺這件事在這幾日已經在焱京傳開了，鬧得沸沸揚揚。更有甚者謠傳涼府的六位小姐出落得個個似仙女下凡，不免引來不少好奇者打探。

由于涼府百年富商，在焱京可謂是數一數二的大家。這幾年更是不少流傳若是做了涼府的姑爺勝過做皇家的驸馬。這幾日不少青年才俊聚集在一起談論着想要一睹涼府小姐們的佳容，或是碰個運氣，沒準被哪位小姐相中了，少奮鬥一輩子。

所以，當涼府還願的十三輛馬車從涼府駛出時，便能看到涼府大門外圍了不少夾道看熱鬧的百姓們。十三輛車，各位奶奶們攜着少爺小姐各乘一輛。由于三房只有位六小姐涼詩荷，一直都跟着大奶奶，所以三房一直都和大房一起。除了二房的小厮丫鬟單獨乘一輛，剩下的兩房丫頭小厮共乘一輛。還有有兩輛車裝着還願的香火，和一輛裝着留宿的東西。二奶奶告知如何乘車後，我便只好和子規揮手作別。和我同乘一輛馬車的是紫鵑、紫翠，以及七奶奶的丫鬟寶藍。

明面上不說明，但是豪門大院哪有什麽秘密，自從七奶奶進了涼府，六奶奶和七奶奶師出同門便成了公開的秘密。只是六奶奶以前公然斷了和養母的關系，所以和同門師妹七奶奶柳如依的關系自然不佳。大家不說，但是都心知肚明。所以一旦有宴會邀請，六奶奶借故不願意出席有七奶奶的場合，大家也不做多問。秉着井水不犯河水，六房和七房無甚交集，也過得相安無事。像今日這樣被安排在了一堆兒，真不知道是無心之舉，還是有意而為。既然主子們蒙着眼睛當瞎子，我們這些坐下人的自然不敢亂說什麽。上了車，打了個招呼，大家便各占一席之地，不再言語。

紫鵑的氣場酷似六奶奶，而寶藍又是對立頭的，所以紫鵑最後選擇了我和坐在一排。我挪了挪位置，兩人挨坐在一起。

車內的氣氛太過凝重，而車外喧嚣聲不斷，好奇心重的紫翠幹脆把床簾卷起一道口子，便看到車外站着許多人往我們這裏看，驚得紫翠連忙放下了簾子。

紫翠的這個舉動換來了紫鵑劈頭蓋臉的一句：“還不懂規矩嗎？”

Advertisement

立刻蔫了的紫翠乖乖低頭認錯：“是，我再也不亂動了。”

我見坐在對面的紫鵑閉目養神，寶藍也閉目不管閑事，才被打了霜的紫翠一副慘淡的模樣向我看來。小小的車子內我不敢亂開口，只能光動嘴皮子，示意她不要再亂動了。紫翠心領神會的低下了頭。道路不平，馬車有些颠簸。第一次走出涼府，我的心情也是激動的。若剛才紫翠不翻動床簾，我也想這麽做了。但是現在她被責罵了，我便不好妄動，只能注視着車門的簾子被微風輕輕地帶起，土灰的泥土，時不時看見路邊穿布鞋的人，以及耳邊不絕于耳的叫賣聲，吆喝聲。如果可以，我真相下車去走走。

除了城門，焱京的熱鬧繁華開始被甩在了車後，看紫鵑、寶藍随着車勢的抖動一起動，而紫鵑早已搖頭擺腦的睡了去。從焱京到菩提寺駕馬車需要走一兩個時辰，路途勞頓，所以大家多會在車上小憩。我則懷揣着興奮的心情，看無人盯梢，便悄悄地學着紫翠剛才的樣子，卷起一小截窗簾。出了城，不再是熱鬧非凡的街市，川流不息的人潮，而是稀疏錯落、高矮不一的樹木。可能是入秋的原因，繁茂的大樹現在只剩些光禿禿的枝丫，指向天空。馬車途經之地，枝丫上的鳥兒被驚着向浩瀚的太空飛去。朵朵白雲高挂在上，太陽的光芒也不似夏日那麽刺眼。偶爾路邊還能看到挑着擔子進城的小販，或是幾塊木板搭建起來的涼棚。大家都用着好奇的目光注視着涼府的車隊，正如我也用着好奇的目光打量着涼府之外的人們。

不敢久看，我連忙把簾子放下，看大家都沒有反應，才舒了口氣，感受着車輪碾過碎石子帶來的震動。從小到大也是第一次坐馬車，總覺得還不如走路來的輕松。不過聽子規說主子們坐的馬車和我們不同。車內鋪了上好的毯子，不似我們只有坐硬木板。有些主子還在車內備了茶水點心。路途遙遠，以備不時之需。可是我們的車內，環顧一周，除了幾個人，就沒有其他的了。若是我們渴了餓了又該怎麽辦？

我摸了摸胸口，裏面裝着冬兒今早偷偷給我的包了四塊塊綠豆糕。我會心一笑，這個冬兒現在做事越來越周全了。

大概走了一炷香的時間，馬車停了下來。大家都下了車向各家的主子走去。我看涼詩琴坐在涼棚裏，便走了過去站在其後。聽主子們談笑，才知道是路途勞頓，在此小憩一會兒。

眼角無意一瞥，便看到紫翠正直勾勾的看着小姐們解饞的糕點，再瞄到她用手捂着肚子，猜她應該是餓了。我便上前一小步向涼詩琴告假：“七小姐，我想去方便一下。”

涼詩琴點點頭，我便離開。只是在離開之時我用手碰了下紫翠，用眼神告訴她一起來。紫翠想着只能看不能吃，幹脆也想涼詩梅告了假，追上了我。

離了主子們的視線，紫翠甩着雙手遙望蒼穹：“什麽時候才到呀。這車一搖一搖的，我都要被搖吐了。”

我看四下無人，一把把紫翠拉到了小樹林裏。紫翠一臉茫然的看着我。我小心翼翼的從胸口将冬兒給我準備的綠豆糕拿出來。紫翠一見便兩眼發亮，嘴裏驚呼着：“綠豆糕。”

我立馬捂住紫翠漏風的嘴：“噓。你想被罵呀。”紫翠立馬搖頭，我才松了手，一手捧着裝着綠豆糕的手絹，一手拿給紫翠，“給你兩塊。”

綠豆糕到手，紫翠迫不及待的便往嘴裏送。看她狼吞虎咽的模樣，我又拿了一塊給她。紫翠有些不好意思接，我只好胡亂說了借口：“早上我吃的飽，現在還不餓。”看我說的一本正經，紫翠才拿起附加的綠豆糕往嘴裏送。我這才把最後一塊綠豆糕吃了，收拾好手絹，放進懷裏。看着紫翠莽嘟嘟的臉向我笑來，我也回之一笑：“走吧，回完了就不妙了。”紫翠連連點頭。我想，這會兒我說什麽她都會說好。

回到各自的崗位，主子們也歇息的差不多了，正起身離開。涼詩琴動作最慢，落于人後。我只好等着她。見衆人都自顧自的上車了，涼詩琴才轉了身低聲告誡我：“冬兒今早拿了幾塊綠豆糕，想是給你準備的。”我立馬石化在當場，涼詩琴卻不以為然，“吃便吃了，但莫在嘴角留下痕跡。”說完，涼詩琴才疾步離開。

我趕緊用手指一抹，的确，在嘴角還殘留着些許綠豆糕的粉末。這該死的紫翠，只顧着自己吃完抹嘴，也不看看我。看着涼詩琴獨自上車的背影，我在心裏嘀咕着，回去她會懲戒我嗎？心裏雖然有些膽怯，但是剛才聽涼詩琴這麽一說，心裏又生出些歡喜，她這是在關心我嗎？

作者有話要說：

涼詩琴是不是關心呢？捂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