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 得罪不起

等連氏肚子裏的孩子生下來之後,夏雲桐準備嘗試一下,能不能用針灸讓連氏開口說話。

夜色深沉,夏雲桐抵不過睡意,終于閉上眼睛陷入了夢鄉。

而與此同時的芙江大堤,月色之下,來自各個村落和鎮子的徭役正在幹活。

公差大人的房門前,夏金水跪在青石板上,咚咚的磕頭,腦門上都是血,他的聲音已經沙啞了,帶着哀求:“求求大老爺了,您行行好,給我小叔請個大夫吧,求求您了,求求您了。”

屋子裏的幾個公差正在喝酒,好像沒有聽到外面夏金水悲恸的懇求聲。

他們依然喝着酒,猜着拳,很是逍遙快活。

夏金水呆呆的看着屋子裏的燈影,聞着從門縫裏透出的肉菜香味,回頭看向不遠處一塊木板上躺着的夏良,一個大小夥子眼淚嘩嘩的往下流。

就在昨天,和他一起背沙袋的小叔,突然間就掉進了滾滾的江水裏,他當時也跟着跳下去,拚死拚活的将小叔給救了上來。肚子裏的水是控出了一部分,可小叔額頭被石頭磕破了,一條腿不知道怎麽竟然斷了,人也昏迷不醒。

他求這些公差大老爺,一直求,可直到現在,也沒人搭理他。

他們的命不是命,連路邊的草都不如。

怎麽辦?

這時候一個公差拿着鞭子過來,一鞭子打在夏金水的後背上,惡狠狠的罵道:“不好好去幹活,跑到這裏來打擾老爺們休息,再不滾,将你扔進江水裏。”

“大老爺求求你了,行行好吧,救救我小叔吧,我給您磕頭了。”

夏金水看到這個公差,眼底裏迸發出一絲希望,又開始咚咚的磕起頭來。

卻沒想到被這公差一腳給踹翻,然後一鞭子打在他身上,公差厲聲的呵斥道:“下賤的東西,還想找大夫給你看病,下輩子吧。”

說完之後,他指着夏良對身後的兩個公差說:“等這人咽了氣,就把他給我扔進江水裏,別髒了這裏的地兒。”

夏金水猛然擡頭,惡狠狠的看着公差。

公差走上前來又是一腳踹過去:“瞪着狗眼珠子做什麽?不服氣嗎?不服氣爬起來給老子學狗叫,沒準我能饒了你的狗命。”

而這時候屋子裏的幾個公差喝到興頭上,有一個心血來潮就問道:“那個掉進江水裏的是哪個村的?姓甚名誰?”

另一個公差想了想,就說道:“聽說是涼水灣村的,姓夏,叫夏良。”

對面的公差握着酒杯的手就頓住了,凝滞了片刻,将手裏的酒杯緩緩的放在桌子上,皺着眉頭問道:“你确定是涼水灣村的?”

“我确定,他從水裏被撈出來時,我聽別人這樣喊他了,那個是他的堂侄,叫什麽夏金水,他們都是一個族的。”

其實本來大家都想求情,可是一頓鞭子抽過去,就只剩下夏金水在這裏死死的咬牙挺着。

畢竟誰都想活着回去,不是他們沒有同情心,是這裏的公差實在太冷酷無情。

而這些人的心底裏,從來就沒有生過什麽反抗之心。

問話的公差,眼底閃過一抹若有所思,旁邊的公差就笑呵呵的問道:“你無緣無故問這個做甚?”

“我今天聽镖局的管事說,涼水灣村有個姓夏的姑娘,在回京城的路上救了咱們大同洲黎副總兵的祖母,那老夫人給了她很多謝禮,還叮囑镖局的管事一定好好照顧她,将她平安送回涼水灣村。”

另外三個公差就都愣住了,面面相觑,難道他們之間有什麽關聯嗎?

多個朋友多條路,這句話是除了草民賤民之外說的。

如果這事兒是真的,躺在那裏半死不活的男人,就很可能是夏姑娘的什麽親戚。

那他們豈不是得罪人了?

他們不過是小小的衙役,領着一份公差混口飯吃,黎副總兵就算是副的,也是統領幾千人馬。

能得罪得起嗎?

答案是肯定得罪不起的。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為了這一絲可能性,那個公差噌的站起來,匆匆的就跑了出去。

而這時候夏金水已經趴在了夏良的身上,不讓衙役将小叔扔進江水裏,他苦苦的哀求,放他們一條生路,那兩個衙役開始拳打腳踢。

這名公差大聲的喊道:“快住手,快住手。”

渾身都是血跡,髒污不堪的夏金水,絕望的眼睛裏迸發一絲亮光。

………

夏良被送進了朱家醫館。此時已經是午夜時分了,朱家醫館的大夫都休息了,開門的是黃參,夏金水撲通就跪在他面前:“我是涼水灣村的夏金水,這是我小叔,求求大夫救救我小叔吧,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黃參愣了一下,他當然知道涼水灣村,也知道自家師父與涼水灣村的夏姑娘在悄悄的合作。

而眼前這兩個人狼狽的不得了,他一時半會也看不出是誰,不過趕緊将大門打開,和夏金水一起将夏良擡了進來。

其他一起來的族人被一個公差幾鞭子又都趕回了堤壩,他們回去睡上一個時辰,馬上還要繼續幹活。

掌上燈之後,黃參仔細一看心裏一驚,這竟然是夏姑娘的父親,他這一搭脈,臉色也變了,是必須要将師父喊起來了。

等朱大夫感到藥堂的時候,夏良面若金紙,呼吸似乎都沒有了,夏金水跪在地上,看到朱大夫進來又開始磕頭。

黃參一把拉起他,看着朱大夫嚴肅的神色就也知道,夏良只怕是不好了。

他不讓夏金水說話。

于是,朱大夫開始給夏良搭脈,診斷結果與那黃參差不多,人命關天,朱大夫不再猶豫,拿出一根幾寸長的針在夏良心髒上面,幾公分的地方就紮了進去。

夏金水一動不敢動,甚至連呼吸都屏住了。

雖然他稱不上英俊,可也長得端端正正,現在就跟個小老頭一樣,胡子拉碴,狼狽不堪。

他抹了一把臉,小叔要是沒了,小嬸帶着幾個堂妹該怎麽活呀?

心裏不停的祈禱着,而室內安靜的呼吸可聞。

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外面天色從漆黑變的灰白。

被汗水打濕的朱老大夫,終于抽出了最後一根銀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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