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心靈的診間】

唐靜時常在想,當初讓王智淵和韓家樂假裝夫妻的這個主意,她真的做對了嗎?

她不喜歡韓家樂受到田冬娥愛護,不喜歡王智淵和韓家樂越走越近,他甚至天天開車接送韓家樂,連假日也會去跆拳道館,不像她,只是想和他一起吃頓飯卻好困難。

除了感情不順利,這陣子她在工作上也屢屢感到挫折,她覺得好累,可是就像天竺鼠跑輪子,即便疲倦卻無法停歇。

她為了不讓公司員工察覺她的苦惱,只能躲在洗手間裏緩和心情,當她調整好後要開門出去時,卻聽到外頭傳來幾個人一面開水龍頭一面交談的聲音,讓她又頓住動作。

“你有沒有聽說我們公司負債?”

“有啊,這應該不是新聞了吧。”

“唉,負債的公司還能待嗎?客戶會不會流失?以後會不會付不出我們的薪水?我們是不是要開始找其他工作了?”

“當初我會來這裏工作,是看準了她是王智城的妻子,将來的皇家金控董事長夫人,她有這種背景,開公司和資金一定穩當,誰曉得王智城會突然過世。”

“現在想想,唐靜若不是靠王智城、靠夫家的光環去吸引客戶上門,憑她普普通通的才能做出來的珠寶哪會有什麽特色,還當老板咧!”

“嘿,這種話,我們在這裏講講就好了,千萬不要被老板聽見。”

“沒錯,就快下班了,晚餐想吃什麽?一起去吧。”

唐靜臉色難看到了極點,聽她們嘻笑離去,确定洗手間沒人後,她才敢開門出來,她繃着臉洗手擦幹,不敢多看鏡中的自己一眼,急忙沖了出去,她沒回辦公室,而是踩着高跟鞋直上頂樓。

“唐靜,你一定要堅強,這點小挫折不算什麽,根本就不算什麽……”她仰望灰濛濛的天色,替自己加油,但還是感到不甘心又生氣,連員工都這樣了,那麽外面的人又會把她說得多難聽?

這時,手機鈴聲響起,她從口袋拿出手機一看,又是父親打來的,她更加沮喪,不接電話,他就會不停的打,甚至會直接鬧到公司來,她不得已只好接聽,毫無意外的,他向她要錢花用,她受不了了,拜托他放過她……

“你現在是怎樣,長大了就不要老爸了,也不想想你小時候我砸多少錢來寵你,連你老媽都沒有你的東西多,你想要什麽我都買給你,一件衣服五萬元買了,一雙鞋子三萬元也買……我有拒絕你嗎?有對你抱怨過嗎?

“你這沒用的東西,只會對你自己的老爸發火,看人家把我打到進醫院,田冬娥那個死老太婆、王家那些蔑視你的人,你反倒屁都不敢放一聲,你有種就去向王家讨回該屬于你的錢!還有,我看王智淵還是對你不錯,你應該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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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靜聽父親自顧自的講個不停,有這種父親她覺得好丢臉,但為了盡快結束通話,她只能答應給他錢,可是挂了電話後,她不想回到辦公室面對那些表裏不一的員工和堆積的帳單,忽然間,她覺得好孤獨。

“學妹辛苦了,那些不好聽的話你都不要聽,也不要在乎那些懷疑的眼光,做自己的事情就行了,我支持你。”

驀地,她想起了王智淵的鼓勵以及他對她的好,這時候,她特別需要他的陪伴,她忍不住打了電話給他。

電話接通了,她聽到他那邊有雜音,問他是不是在開車,他說是,她疑惑的問道:“現在還不到下班時間啊,你不在公司嗎?”聽他說了,她才知道他請了一天的年假,她正想着要約他,卻又聽到奇怪的聲音,好像有人在吃東西。“你車上還有別人……是誰?該不會是韓家樂吧?”

問出口的同時,她不斷在心裏祈禱答案千萬不要是她最不想聽的那一個,偏偏他的回答粉碎了她最後一絲的希望。

唐靜危機感陡升,急道:“我想見你!”她感覺到他的猶豫,再次催促道:“我現在就想見到你。”

若是以前,她絕不會這麽主動積極,而且她以為只要她說出口,他必定會趕來找她,不料他卻回答這時候沒辦法和她碰面,因為有重要的事情要處理。

唐靜氣惱的埋怨道:“你有什麽事情非得現在去辦?重要到非得帶着韓家樂一起去,卻不願意過來找我?!”說完,她不客氣的迳自挂斷電話。

王智淵楞住了,本想回撥,又覺得不妥,因為他不想讓她知道他現在要去哪裏,卻又有些擔心她這時候打電話來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看來只能晚一點再聯絡她,向她道歉了。

韓家樂吃着零嘴,看王智淵皺眉嘆氣的樣子,她開口說:“剛才那通電話是唐靜打來的吧?”

“你又知道了?”

“我當然知道,因為你講話的語調都變了,我猜對了吧?”她光是看他撇嘴就知道自己猜中了。

其實她有點羨慕唐靜能得到他溫柔的對待,雖然他之前說過唐靜是嫂嫂、是家人,可是嫂嫂聯絡小叔的次數會不會太頻繁了,而且他喝醉時也說了唐靜是他的初戀。

想到他們之間的感情糾葛,韓家樂的心情莫名有些低落,又有點高興他不去見唐靜……停!她罵自己為何老是被這種事影響,他又不是她的誰,她和他只是六個月的契約關系,不要想太多!

她偷瞄王智淵,他側臉還殘留着被大師兄揍過的淡淡痕跡,不過才一個多星期以前的事,也不知道他身上被她和她的粉絲拳打腳踢弄出來的瘀傷好了沒有?現在想想那天在道館打他出氣是有些過分了,而且那天晚上回到山上,奶奶問起,他還能面不改色的騙奶奶他是去道館幫她搬東西,不小心摔跤撞到臉才會受傷,她聽了差點笑出來。

可一想到裝有蝴蝶結、裙子和陽具的恐怖盒子她又笑不出來了,而且這星期接連收到新的威脅信,內容越來越粗鄙,對方好像十分了解她每天的行程,害她出門老是覺得有人在跟蹤、盯着她,究竟是誰在針對她?該不會真的是袁敏俪嗎?但看袁敏俪的樣子又不太像,她無法去質問一個崇拜她的粉絲,也不想告訴師兄,那只會讓他們多擔心。

韓家樂想到這些事就覺得煩,索性不想了,還是吃零嘴比較開心。

同一時刻,王智淵也不由自主地想到跟她兩次親吻的情形,一次是他喝醉了,一次是不小心的,接着又想到她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為什麽從一個小公主變成女漢子?

然而他的問題最終還是卡在喉嚨沒問出口,趙東說過她不喜歡別人看她以前的照片,若是他問了,不知道她會有什麽反應……突地,他被自己的念頭吓到了,為何他老是在想她的事?她怎樣都和他不相幹啊,這個愛亂打人的暴力女!

王智淵氣她害他在道館當衆出糗,身上也隐隐留着挨打過的所有疼痛,又嗅到滿車的可樂果味道,她還在卡滋卡滋的嚼着發出噪音,讓他不由得抗議,“你吵死了,可以閉緊嘴巴安靜的趕快吃完嗎?不然車裏都是餅幹的味道!”

韓家樂不懂他幹麽突然不高興,況且她吃東西都是閉着嘴巴啊,但這種酥脆的餅幹在咀嚼時本來就是會有聲音,算了,她不吃總行了吧,她賭氣的把包裝袋對折拿在手上。

她也不太高興這時間要坐在他車上,要不是上星期他在道館挨打,她懷着歉意,現在也就不會在他旁邊要看他臉色,嗟!“我問你,明明是你要去心理醫師那邊看診,為什麽非要拉我一起去?”

“這個問題,你等一下自己問醫師。”王智淵瞥了身旁的人一眼。“是我的醫師堅持要和你見面,否則我根本不會帶你過去。”

“是喔……”韓家樂撅着嘴,低低的應了一聲。

她沒吃零嘴,他又不聊天,車內頓時陷入難以忍受的死寂,連冷氣好像也跟着冷了幾分,她渾身起雞皮疙瘩,寧可去南極跟企鵝坐在一起,也好過待在不講話的撲克臉旁邊。

實在尴尬到受不了了,她必須弄些聲音出來,便伸手轉開音響——

“好的,現在就開放四線的Callin電話,歡迎大家打進來說說你們的問題,線上這一位是……翁小姐,請說。”

“呃,主持人您好,是這樣的,我有個問題非常困擾,我的男朋友很被動、話又少,我每次跟他出去約會都很尴尬,要不斷的找話題和他聊,尤其在車上,我若是不講話,氣氛就會變得死氣沉沉的,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希望主持人能給我一點意見。”

韓家樂聽了超傻眼,幹笑道:“哈哈,這個聽衆的男朋友話少還真是個問題,應該改不了吧,哈哈哈。”不好笑,她看他也沒在笑,天啊天啊,這麽凝重的氣氛,豈不跟Callin聽衆碰到的一樣?唯一不同的是,她和王智淵并非男女朋友。“我還是換個頻道好了。”話落,她立即轉了其他的廣播電臺。

王智淵皺眉聽着她轉到的不是在罵政治的節目、主持人聲音很吵的教做菜的節目,不然就是宗教宣揚神愛世人什麽的,他越聽越煩。“你不要再亂轉了,就聽這個。”他關掉廣播,改為播放他存在随身碟裏的音樂。

她一聽,馬上哀怨的道:“蛤,古典樂喔……”

“蛤什麽蛤,這鋼琴曲多好聽。”和緩又美妙的鋼琴節奏,讓他聽得很舒服,還向她解說道:“這是法國作曲家德布西的《月光》,讓人仿佛在寧靜的湖邊散步,擡頭可見月色,若是用繪畫來解釋,它就像印象派色彩缤紛,光影模糊又迷離……”

韓家樂點頭如搗蒜,但是有聽沒有懂,只覺得緩慢的鋼琴曲加上他低低的嗓音好催眠,她望着車窗外面飛快倒退的霓虹閃爍,不知不覺的閉上雙眼,睡着了。

車子行駛大約四十分鐘,停在獨棟的三層樓房旁的私人停車場。

王智淵停好車,解開安全帶,關掉音樂,轉頭一看,這才發現韓家樂睡着了。

“這家夥真是……不是吃就是睡。”他想叫醒她,內心卻有一道聲音阻止了他,要他仔細看看她是不是天使?是不是能讓他脫離黑暗的那一道光?

許是他的心聲,又或許跟她兩次烏龍的接吻,無法讓他真正确認對她的感覺,驅使他趁此時靠近她,近到他能清楚凝視她濃長的睫毛、她細嫩的側臉,感受她均勻的呼吸。

他傾向她,湊近那紅潤的唇瓣,就要吻上……

沒了催眠的鋼琴曲,又感覺到周身似乎有着些微動靜,韓家樂突然驚醒,一睜開雙眼就看到一張大臉靠她好近,她的身子彈了一下。

王智淵也被她吓到了,整個人僵住不敢動。

“你想幹麽……好痛!”她急着要閃躲,後腦杓狠狠撞到車窗。

“你以為我要幹麽?”他抓住她手裏的零嘴,急中生智的道:“要是餅幹灑出來,你要幫我整理嗎?好啦,已經到診所門口了,既然你醒了,就快點給我下車!”

韓家樂睡眼惺忪的被他趕下車,還搞不清楚怎麽回事,思緒仍停留在剛剛的場景,他近到幾乎快要吻上她,害她的心跳得比噴射飛機還快。

王智淵的心同樣怦怦亂跳,他下意識用手撫着胸口,頻頻深呼吸想要讓心情平複下來,沒能成功吻到她,但是此刻他已經非常确定,他真的對她……很有感覺!

為了提供病人更私密更寬敞的就診環境,讓他們感到放松,高澤規劃獨棟的心理谘商診所就設立在有警衛的私人土地上。

只是這三天供電線路設備在進行維修,電力常常不穩,造成診所一些困擾。

“院長,我剛才打電話去電力公司問了,他們說工程明天中午之前就可以完成。”

“是嗎?太好了!”高澤松了一口氣。“不然診所的燈光一閃一閃的,看了滿不舒服的,病人也在抱怨,你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其他醫師吧。”

“好的,我這就去聯絡。”櫃臺小姐替院長打電話通知其他醫師。

沒多久,一名護理師進來通知高澤,王智淵到了,人已經在會客室。

高澤來到會客室,和他握手打招呼,“智淵,最近過得好嗎?”

“還不錯。”王智淵回答完,向高澤介紹道:“你要見的人,韓家樂。”

韓家樂長這麽大,第一次看見心理醫師。

進診所之前,她聽王智淵說了,高澤是這裏的醫師兼院長,是他哥哥死後負責替他治療的醫師,即便他到國外工作的那段時期,也會抽出時間打電話和高院長聊聊天,高院長照看他身心多年,他也十分相信高院長,只是他和她定契約假結婚的事情,并未讓高院長知道。

她懂了,他說了這麽多,重點就是要她在高院長面前也假裝是他的妻子。

“高院長你好。”韓家樂點頭向高澤致意,他的外表實在不太像六十一歲,看起來更年輕一些,總是面帶和藹笑容。

高澤也在觀察韓家樂,今天終于和王智淵之前回診時提及的女孩見面,他不由得笑道:“原來你就是波吉。”

“波吉?”韓家樂一頭霧水的反問,可是高院長笑而不答,她只好轉而問向王智淵,“什麽意思?”

“你不必知道。”王智淵一句話帶過,要是讓她知道他覺得她很像他以前養的狗,不被她揍一頓才怪。

韓家樂看向高澤又道:“我聽我先生說院長想見我,可以請問是為什麽嗎?”

“這是診療的一個過程。”高澤回道:“智淵的生活、工作、身體和心理層面,我必須依據他每一次的回診做出判斷,而你是新加入的變數,所以我也想和你聊聊。”同時,他也在默默觀察她與王智淵的互動。

診療的一個過程……新變數?韓家樂聽得似懂非懂。

“你應該知道智淵有恐女症,他不是會輕易結婚的人,現在卻願意跟你做夫妻,所以我對你太好奇了,今天終于有幸見到你。”

高澤的這番話讓她心虛的微微低下頭。

王智淵皴眉,先聲明道:“我先說喔,我帶我的太太過來,只是給你看看,她絕對不準和我一起進去診間,你也不能弄夫妻共同谘商什麽的。”

“你不必緊張,我今天只約了你,沒有要做夫妻谘商。”高澤微笑,就算有需要,那也是以後的事情了。“你介不介意我讓服務人員帶你在所內逛一逛,喝杯咖啡,我和你先生談一談?”

韓家樂被問到一楞,看着王智淵,又看看高澤,随即回道:“當然可以,我完全不介意,你們慢慢聊。”

“嘿,我不在你旁邊,你可要乖乖的,不要惹麻煩。”

“我會惹什麽麻煩啊,嗟!最大的麻煩就是你!”韓家樂毫不思考的脫口而出,發現高澤與服務人員都在笑,她倏地紅了臉。

她見王智淵跟着高澤走向診間,忽然有點同情他,她無法想像他身心受到的創傷有多沉重,才需要長期看心理醫師,她真心希望他早點好起來。

“韓小姐這邊請。”

“喔,好的……”韓家樂應聲,讓服務人員為她介紹診所環境,而且對方稱呼她韓小姐,并非王太太,她聽來滿舒服的,她最讨厭女人結了婚就變成夫家姓氏的太太,好沒有自我主體性。

診所明亮寬闊,裝潢采用北歐風格,木質地板、原木家具,搭配布料織品、黃色燈光,給人一種溫暖的感受。

“哇!”韓家樂一邊逛一邊贊美,“這裏不太像診所,比較像回家,或是有主題性的休閑中心。”

“我們很高興韓小姐這麽認為。”服務人員微笑道:“這也是院長想要營造的氛圍,讓每個進來的人不會覺得自己是病患,而是把這裏視為身心導引的場所。”

陡地,室內燈光全暗,又一下子亮起來,韓家樂驚呼道:“怎麽回事?”

“抱歉,這幾天線路在維修,供電不太穩定,真是不好意思。”

韓家樂沒辦法專心聽對方說明,渾身不自覺繃緊,兩眼直盯着走廊幾盞還在微微閃爍的燈管,好怕又發生剛才跳電的情況,她的思緒被恐怖占據,總忍不住想着在沒照明的暗黑長廊會出現什麽鬼怪,再也無心參觀。

服務人員見她着急掏出背包裏的三支手電筒,只好再次道歉,苦笑問道:“還是韓小姐要坐下來喝杯咖啡,看看電視?”

“好……”韓家樂答應了,跟着對方回到會客室,将全部的手電筒擺到矮方桌上面才能稍稍安心,服務人員此時打開液晶電視,她聽到聲音才逐漸放松。“我不想喝咖啡,請問你們有沒有熱奶茶,或是溫開水也可以。”

同一時刻,王智淵舒适的坐在診間沙發上,将最近發生的大小事情都告訴醫師。

高澤靜靜聆聽,若是碰到智淵刻意跳過去的細節,他也會用委婉的方式再問一遍,鼓勵他說出來,他透露得越多,他越能了解他的狀态。

“你現在還會常常作惡夢嗎?感覺到你背部燒起來的那個夢境?”

“偶爾還是會,不過頻率減少很多了。”

“你覺得為什麽會減少?有什麽原因嗎?”

“原因?大概是我結婚的關系……”

“這麽說,你結婚之後夢魇也跟着減少。”高澤暫停書寫,翻到前一次的診療交談的紀錄,問道:“我記得你上次不是這麽說的,你說男人結婚不過是給家裏長輩一個交代,娶誰做妻子、有沒有愛情都一樣,婚前與婚後也沒有多大差別,現在你還是相同的想法嗎?”

王智淵先是一怔,接着聳聳肩回道:“我對結婚的想法……或許和之前有些不同……”

“不同的原因是韓家樂?”

“不知道……”王智淵皺眉,換個姿勢斜靠在長沙發上。

“你不會不知道吧,其實你應該也感覺到自己這三個月來的變化,像是你的惡夢減少,笑的時候多了,我怎麽觀察都是因為韓家樂。”高澤微笑注視着他。“上一次我問你,韓家樂對你而言代表什麽樣的意義,你說她是波吉。今天我看見她就好奇了,為什麽你會覺得妻子像你曾經養過的杜賓狗?”

王智淵思考片刻,把她的俐落拳腳、超級大食量、愛耍寶與活潑的個性都說出來,還有她喜歡跟人家抱抱,豈不是和愛向主人讨拍讨抱的波吉沒兩樣?他一口氣說了好多,忽然察覺高澤正笑看着自己,他皴眉反問:“你一定覺得我很好笑吧,莫名其妙說了一堆妻子的事情。”

高澤搖搖頭道:“怎麽會莫名其妙呢,我認為你這個樣子很好。你有沒有想過,為何你娶的是韓家樂,不是別人?因為韓家樂就像波吉,在你孤獨的時候陪伴你,跟你最親近,你愛她,對她沒有防備,才會被她碰到也不會過敏,也因為愛,你想要跟她結婚,想要親吻她、擁抱她。”

這些王智淵根本沒想過,不免有些呆住了,過了一會兒他才吶吶的道:“你說我跟樂樂結婚……是因為愛?”

他愛那個出手就可以把男人撂倒的女漢子?當然不是,他心裏急着否認,可笑的是還得瞞着醫師,但他又為何要把韓家樂的事情告訴醫師?為何自然而然的叫她樂樂?既然不愛她,他又為何如同醫師說的,想親吻擁抱她,讓她變成真正的妻子?

毫無預警的停電令診間內的兩人交談中斷。

王智淵問道:“怎麽會這樣?”

“不知道……”高澤摸黑找到電話,一面撥出一面對王智淵說:“這幾天電力公司在這個區域維修,但還不至于停電啊,真糟糕,我叫總機打去電力公司問問。”電話一接通,他馬上吩咐總機小姐。“……你問過了嗎?什麽……維修人員不小心扯落電纜線路?那還要多久才能恢複供電?确定半個小時?”

黑暗之中王智淵只聽到高澤在和總機小姐通話,還有門外隐隐約約傳進來的談話聲,他随即拿出手機,點開手電筒的功能來照明,驀地,他想起韓家樂怕黑,他急忙起身沖了出去。

高澤結束通話後,也拿出手機來照明,剛好看到他一臉緊張的跑出去,他連忙跟了上去。

由于診所停電,黑暗裏多出許多手機燈,前來就診的人、醫師們與診所的服務人員議論此起彼落。

王智淵焦急尋找着韓家樂,聽服務人員說她在會客室,他趕快過去。

他拿手機照向會客室,卻沒看到她,只見方桌和幾張座椅被碰撞過似的歪七扭八,還有一個背包與三支手電筒散落在地上,他知道那是她的東西,他四處張望呼喚,“樂樂……韓家樂!”

韓家樂被黑暗包圍,過往的恐怖記憶襲卷而來,極度的懼怕令她緊閉雙眼,兩手死抱住自己,整個人縮成一團,根本無法去拿手電筒和手機,看不見也聽不到周遭的聲音,對于自己流淚和喃喃自語也完全沒知覺。

終于,王智淵在被桌椅擋住視線的牆角發現韓家樂,看她蜷縮着身軀、渾身發抖的模樣,他趕緊上前問道:“喂,韓家樂……你還好吧?”

“我沒穿裙子……很安全的……不要怕……沒有裙子……很安全……”

他被她不停的呓語吓到,看她很不對勁,甚至比她獨自走山路的那一次更嚴重,而且他只要一碰到她她就會躲開,但又好似聽不到也看不到他,究竟怎麽回事?

他一把抱住顫抖不已的她,心疼的安撫道:“不要怕,你看,我這裏有燈光,我會陪着你,你很安全……”

韓家樂好不容易才注意到黑暗中的光亮,仿佛原本深陷在漆黑海底的她,瞬間被撈上岸,惶惶淚眼循着溫柔安撫的嗓音找到王智淵,她再也控制不了,瑟縮在他懷裏號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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