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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墨懷與林馥的婚期定在了初冬,禮部的人已經在着手準備了,時常會去詢問徐墨懷的意思,他都讓常沛代為看過,并沒有興致去看上一眼。
他對林馥說不上喜愛,只是因為她的出身最合适,而他們又是先帝賜婚,成婚不過是早晚的事。
林文清的心思,徐墨懷不用猜也清楚得很,不過是擔心他提拔寒門打壓士族,想提前讓林氏在朝中穩住腳,日後不被撼動到地位。
科舉一事不能操之過急,卻也不得不早日提上日常。即便是以史為鑒,也該清楚前朝正是因為士族過于壯大才落得個國破的下場。
蘇燕被關在枕月居不能出去,每日只能在自己這一方小院子裏坐着,除了夫子與教習的女官以外,她就見不到幾個外人。枕月居就像一個囚籠似的,将她困得嚴嚴實實,無風雨無饑寒,卻也得不到自由。
自她跑過一次,徐墨懷再不提放她上街的話,好在他也沒有時常來找她,似乎是被什麽事纏住了手腳。
蘇燕被關得要發瘋,碧荷迫于無奈每日變着法子讓蘇燕纾解郁悶。一段時間裏她甚至學會了打雙陸,徐墨懷去枕月居的時候,她還在不顧儀态地蹲在地上幫碧荷擇菜。
碧荷聽到動靜擡起頭,一看來人是徐墨懷,頓時半條魂都要吓沒了,立刻将蘇燕手上的葵菜拽下來,結結實實地跪在地上認錯。
蘇燕不知道碧荷何處做錯了,奇怪地看着徐墨懷。
他沒好氣地說:“當真是婢子的命。”
蘇燕聽出他在說自己,立刻說:“自食其力怎麽就算奴婢命,這麽大點的小事,本就不該都讓碧荷來做,幫她一起做了又能如何。”
徐墨懷心情不佳,将她從地上扯起來往屋子走。
“你知不知道什麽是體統,如今你既是主子,去做奴婢的事便會讓人恥笑,難道還等人誇你一句好心不成,平白讓人看輕了自己。”
蘇燕滿不在乎道:“我本就是這樣的人,我從小到大都在幹活,什麽都不做只能等着餓死。如今你将我關在這裏哪也不準去,我便只好給自己尋些事兒做,總比像個豬一樣飯來張口,養肥就等着被人宰着吃的好。”
徐墨懷聽到她的比喻,忍不住蹙起眉,不悅道:“那也是你自作自受。”
蘇燕徹底不作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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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走進屋,他脫下外袍,徑直走到軟榻上坐下,而後對蘇燕招了招手。
蘇燕被徐墨懷輕輕一帶便坐到了他懷裏,她如同受驚的兔子立刻撲騰着要下去,卻被緊緊桎梏着無法逃離,他的手指按在她唇角摩挲,時輕時重,如同什麽暧昧的暗示。
蘇燕漲紅着臉,面頰滾燙,雙手扶着徐墨懷的肩抗拒着他的靠近。
徐墨懷進門的時候顯然十分煩躁,此刻卻有些逐漸緩和了情緒,任由自己沉淪其中。
蘇燕的發髻在晃動中逐漸松散,斜在肩頭鋪開。發髻上的步搖往下墜,珠玉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都被蘇燕近乎破碎的的話語給壓過。
徐墨懷将蘇燕當成了一種消遣,在她身邊的時候可以暫時忘了擾人的朝政,忘了那些令他不堪其煩的瑣事,夜裏也能睡得安穩些,至少不用擔心身邊人會突然拔刀殺他。
他看着蘇燕被逼出眼淚,想罵又不敢的樣子,有些好笑地貼近她,說:“朕允你罵我兩句,只能是這一回。”
蘇燕眼前噙着淚花,說話都斷斷續續的,聞言立刻道:“狗皇帝!”
徐墨懷非但不生氣,反抱着她笑出聲,胸腔因為這笑都在微微震響。
她又罵:“禽獸不如,暴君……”
她嘴裏又嘀咕着一些鄉間罵人的難聽話,再罵着便有些污糟了,徐墨懷适時地制止了她,提醒道:“兩句夠了,再罵就該殺頭了。”
蘇燕裝作沒聽見,還在小聲地嘀咕着,徐墨懷貼過去吻她,封住她喋喋不休的嘴。
過了一會兒,蘇燕聽到他含糊不清地說:“過幾日是朕的生辰,你進宮等着朕。”
——
徐墨懷比蘇燕年長五歲,如今該是他二十三歲的生辰了。朝臣們也因為後宮的事催促個不停,生怕徐墨懷是有什麽難以啓齒的隐疾,連太尉都隐約勸過他不要諱疾忌醫。
好在與林馥的婚事近了,也沒人再對這些事胡亂猜測。
等皇後側封後,後宮便可以陸陸續續地添人,各大士族都躍躍欲試,等着将女兒送到宮裏去。
徐墨懷已經許久不曾好好過個生辰了,自從身邊親近之人接連離去,他對生辰也沒了多少期待。如今已經是一國之君,再不好和從前一樣敷衍着過去,每年這個時候還要接納外使的進貢。
紫宸殿服侍的宮人們顯然已經眼熟了蘇燕,得到吩咐後立刻帶她去換了一身衣裳。她無名無分在宮裏多有不便,索性穿戴成宮女的模樣,跟在她們身旁長長見識。對于這件事,徐墨懷也是默許的。
他瞧着蘇燕實在有些上不得臺面,這才允她在這樣的場合見識見識,日後也好不做出太多丢人現眼的事。
因着徐墨懷力排衆議,堅持要推行科舉的事,朝中近日氣氛很是古怪。少有幾個寒門出身的官員,都想趁着科舉的東風能被提拔到。然而上品無寒門,下品無士族的話也不是說說而已。能認同徐墨懷的還是少數,這次的生辰宴,主要還是借着宴會,能和善地将科舉提上日程,以免到了朝堂吵得面紅耳赤。
蘇燕穿着最普通的宮女衣裳,跟在她們身後看着來回穿梭的宮人。
滿堂公卿,錦衣華服,走動間都有香風陣陣。
還有穿着胡袍的外邦使臣,帶着一箱又一箱的賀禮。
僅僅是沿路點亮的燭火,換做是從前在馬家村摳摳索索的蘇燕,她應該要用好幾輩子,才能用完這麽多燈油。
宮女們都謹言慎行不敢做錯事,蘇燕也從來沒見過這麽多貴人,便拘謹地躲在她們身後,扯着紫宸殿一個宮女的衣角,問她:“我們留在這兒做什麽?”
她回過頭,說道:“陛下說了,要蘇娘子好好觀摩各位貴女們的言行舉止,校正自己的陋習。”
蘇燕的陋習很多,例如什麽食不言寝不語,她聽都沒聽過,又時常會撸起袖子來幹活,也是後來才有人提醒她這是不得體的。
在紫宸殿的時候,侍女給她送去泡茶用的東西,被她當做幹果給嚼着吃了,惹得衆人忍不住發笑,反被徐墨懷斥責。
蘇燕不情不願地“哦”了一聲,片刻後便在衆多貴女中見到了熟悉的面孔。
是徐晚音和林馥,她們正挽着手臂落座。
蘇燕悄悄地往後退了兩步,有些不敢去看林馥的臉。
即便這一切都非她本意,然而在面對林馥的時候,她還是會忍不住生出一種羞恥感。就好像她在與旁人的丈夫私通一般,在未來的皇後面前,她應該就是一個泥點子一樣的存在,要一輩子擡不起頭。
“隴李氏李太尉,河北節度使李複……”
蘇燕聽到傳召聲,偶然想起,當初那個吃人的瘋子可不就是什麽節度使兒子嗎?
她踮起腳朝着人群中央看過去,望了好幾眼也沒有找到李騁的蹤跡,反而是對上了一雙噙着冷笑的眉眼。
徐墨懷面上帶笑,眼神卻陰森的吓人,略帶警告地掃了她一眼。很快便移開了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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