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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墨懷突然變得好說話,蘇燕還有些受寵若驚。
殿內一陣暖香,炭盆裏的火已經熄滅,熱度卻沒有降下去。等蘇燕進了寝殿,很快就有宮人送來了熱水暖爐。雖然此刻她穿着和他們一樣的宮婢衣裳,但紫宸殿的侍者們都知道,蘇燕與他們始終是不同的。
蘇燕喝完一整盅湯,身子也暖和了起來,徐墨懷議完事回到寝殿,看到她坐在書案前昏昏欲睡,出聲道:“你若是想睡,去榻上躺着,莫要占着朕的書案。”
蘇燕聽到他的聲音立刻便清醒了,搖着腦袋說自己不困。
她想起皇後交給她的正事,說道:“我還有話要和陛下說。”
“若是與公主有關,朕已經知道了,不必再說。與其替人傳話,不如好好想你冒犯朕的事該如何讓朕寬恕。”
蘇燕不敢相信,公主才進宮,徐墨懷怎麽就知道了。“公主的事,陛下當真都知道?”
徐墨懷的表情有些不耐。“朕騙你做什麽,她是個蠢的,沒了林照不能活,你離她遠些。“
蘇燕心想,她可真是求着離徐晚音遠點,不僅是徐晚音,她見到姓徐的都想避着走。
想起方才的事,徐墨懷諷刺道:“燕娘,你看人的眼光實在不好,上一次是周胥,這一回是李騁,你以為他是什麽好貨色不成?”
她的确眼光不好,若眼光好也不至于給自己撿了個仇人回去。
蘇燕被他說的也沒個好臉色,悶聲道:“李騁拿五百兩保全了我,就算他不是好貨色,也待我有幾分恩情。”
徐墨懷面上的嘲諷更深了,似乎在笑她愚蠢。
“你還真是什麽鬼話都信,李騁肯贖你,不過是因為他知道這五百兩會一分不少的被擡回太尉府,還能空手給你撈一個美妾回去。山匪當晚便被五百兵馬剿滅,一個活人都不剩,只有你還自以為欠了他恩情。”
蘇燕聽完後已經不像說話了,真是自從出了村子,見識到的人一個比一個富貴,卻沒見着幾個好心。
“既然無事,我就先回去了,皇後還等着。”蘇燕起身行禮,拿起空了的湯盅便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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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見不得蘇燕滿口皇後皇後。“你究竟是誰的人,管皇後的吩咐做什麽?”、
蘇燕本就心中有氣,如今被他一說,愈發的不滿:“陛下将我送到中宮,讓我成了皇後的奴婢,何必還要問我是誰的人。”
她如今處在這樣兩難的境地中,都是徐墨懷一手促成,是他自私自利,只求自己快活,既羞辱了皇後,又保全了自己的名聲,卻從未想過她是什麽感受。
蘇燕含了報複的心思,說道:“陛下不願與皇後同房,是不願還是不行?日後後宮佳麗三千,莫不是陛下都看不上,只能偷偷摸摸跟我一個奴婢好。”
徐墨懷半點都不生氣,只冷笑道:“你倒是高看自己。”
他緊接便脫下外袍,慢悠悠地說:“任你如何說,朕也不會放過你。即便朕死了,也得帶着你一起走。”
蘇燕一陣惡寒,心裏已經将他罵了個遍。
“過來給朕寬衣。”
蘇燕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掙紮道:“皇後還在等着,陛下這樣于理不合。”
徐墨懷停住腳步,一動不動地盯着她,面帶威脅道:“朕怎麽做都合适,你只需想着朕,念着朕,旁人皆不用管。”
蘇燕如同要上刑場,苦着臉步子沉重地走過去,下一刻腰便被人摟住了,徐墨懷傾身吻她。
纏綿至極的時候,徐墨懷的手覆在蘇燕的手上,而後将她的手指分開,與她十指交錯。他的手指纖長秀美,如玉刻的一般好看,而蘇燕的手紅腫皲裂,帶着常年勞作的繭子。
他手上沒有用力,不至于讓蘇燕感到疼痛,壓在蘇燕身上動作的時候,又分過神去吻在她肩頸,目光卻不肯再落在那雙手上了。
蘇燕身上每一處都在提醒着他們之間的差距,人當然有貴賤之分,蘇燕是地上的草芥,他是天上的雲霞。
蘇燕的身份不配站在他身邊,他不能讓自己沉迷任何可能軟弱心智的東西,包括這樣一個女人。
徐墨懷的想法從未改變,卻又忍不住對自己說,如果蘇燕乖巧一些,他也願意待她再好一點。
蘇燕只是去紫宸殿送湯,回到中宮的時候卻已經過了兩個時辰,衣服也換了一身新的。皇後與侍者都能猜到內情,沒并沒有過問。
林馥召了蘇燕到殿內,問她:“公主的事陛下知道了嗎?”
蘇燕如實答道:“陛下已經知道了,他不讓人再提,似乎是不想插手。”
也就是說,徐墨懷這次是鐵了心不管徐晚音,林照要是真的休了徐晚音,徐墨懷不拍手叫好就算留情了。
林馥卧在爐火邊,抱了只貍花貓看書,輕輕一瞥,便看到了蘇燕脖頸上的紅痕,心中突然覺得煩躁不堪。
徐墨懷再如何不喜歡她,日後總要與與她同房,總不能一輩子都跟着一個奴婢厮混。何況如今後位已定,明年還會有新的妃嫔入宮,以男人的德行,送到嘴邊的肉哪有不吃的道理。
林馥見蘇燕恭順地站着,問她:“陛下想要何時給你擡位份?”
雖說身份卑賤了些,只能賜一個最低的位份,也總比一直做奴婢來得好。
“陛下并未提及此事”,蘇燕想了想,又說:“我還是奴籍,約莫是不行的。”
林馥訝異道:“陛下竟留着你的奴籍不曾除去?”
世上哪有這樣不講理的人,占了人的身子,還半分好處不給,連賤籍都不肯給她抹去,難不成是瞧不上蘇燕出身卑微,只等用到膩煩後便将她丢棄。
蘇燕也沒好說,她這奴籍就是徐墨懷強行給加上的,除了有意打壓以為,也是不許她再亂跑。本朝的奴籍與賤籍沒什麽兩樣,倘若不能脫離,便世代為賤,連一份像樣的活計都做不了,人人都能輕慢辱罵。倘若她離開徐墨懷,只會比她在馬家村的時候更加艱難。
林馥看蘇燕的目光便忍不住帶着同情了,想了想,便說:“只要你不惹是生非,日後陛下若不再寵幸你,我便向他尋一個恩典恢複你的良籍。”
蘇燕一直覺着有一日徐墨懷厭煩了她,一定會将她給除去。然而此刻聽到林馥的話,仍是忍不住心中一暖,跪謝着說:“謝皇後娘娘。”
徐墨懷時常到中宮去,漸漸帝後情深便傳開了。各世家不願見到林馥得寵,紛紛尋來年齡适當的女子送入宮去。
不過一個冬日,後宮便多了六個女子,雖然人多了,卻還是冷冷清清的,徐墨懷也不怎麽到後宮來。
除去一妃一嫔,剩下的品階并不高,徐墨懷始終未曾去留宿。不能給家族一個交代,有些人便急迫了起來,時常往皇後宮中跑,明裏暗裏勸她讓陛下雨露均沾。
林馥聽得只想冷笑,絲毫不理會她們在自己面前說胡話。只要徐墨懷不對林家出手,在外人面前給他們留足了顏面,背地裏寵幸誰她都不在乎。
隔日蘇燕給徐墨懷送湯,撞上了新入宮的趙美人,對方也是來送湯的,見到蘇燕有些眼熟,便問:“你是哪個宮裏的人,我好像見過。”
“奴婢是中宮的人。”
趙美人的臉立刻垮了下去,不悅道:“皇後每日清閑,竟還要托宮婢來送湯。”
她想了想蹙眉道:“你且在外候着,興許陛下喝了我做的湯,沒胃口再嘗皇後的。”
蘇燕想也不想便答應了,連紫宸殿的正門都沒進,乖乖在外等着。
約莫一炷香的時間,趙美人便紅着眼從殿內出來,見到蘇燕還站着,惡狠狠瞪了她一眼。“還不快進去。”
薛奉見到是蘇燕,并未攔她,說道:“陛下就在裏面,你自己進去吧。”
徐墨懷正在處理公務,一旁的小桌上果真放了一盅湯。聽到動靜後,他沒有看向蘇燕,淡聲道:“朕不喝。”
“那我喝了?”
“嗯。”徐墨懷頭也不擡地應了一聲。
她坐得遠一點,盡量不發出任何聲音。雖說這湯是送給徐墨懷的,但他一次也沒喝過,所以最後都進了她的肚子,林馥知道了此事,索性問她想喝什麽,讓廚子給她做喜歡的。
等蘇燕将自己端來的湯喝幹淨了,眼神又去看趙美人送過來的那一份。
徐墨懷說道:“這份要拿去倒了。”
她猶豫片刻,小聲道:“我喝得下。”
徐墨懷忍不住笑出來,正想說這份不能喝,見蘇燕一直盯着,便生出一種看好戲的心思,說道:“那你将這份也喝了。”
總歸是她自己要喝,最後出了什麽事,也與他沒什麽幹系,權當做讓她長記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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