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徐墨懷到清合殿的時候,蘇燕正睡下,殿內又添了兩個照顧她起居的侍女。

無論如何,既然蘇燕已經懷了身孕,他也該給她一個名分,讓這個孩子名正言順。

徐墨懷沐浴過後,身上還帶着微濕的水汽,俯身的時候冰涼的發絲傾瀉而下,掃過蘇燕的臉頰,她忽然醒來,對上他一雙黑沉沉的眼眸,心髒都像是突然被攥了一把。

徐墨懷沒有說話,吻了吻蘇燕的唇角,手探進去落在她小腹處。

“燕娘,這是我們的孩子。”他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又輕又溫和,像是怕吵醒了什麽似的。

蘇燕的小腹仍舊平坦,絲毫想象不到裏面正孕育着他們二人的血脈。

蘇燕痛苦地閉了閉眼,呼吸都變得凝滞,她蜷着身子,被徐墨懷攬到懷裏。

徐墨懷撐起上半身,掰過她的肩膀親吻。

蘇燕只能嗚咽着承受,他扶着她的後腰,動作也變得小心翼翼。

最後他興致來了,将蘇燕抱起來,讓她坐到他懷裏,将深吻繼續下去。

蘇燕感受到徐墨懷撩起她的衣裙,心中又是一陣難忍的憎惡,然而不适感遲遲沒有傳來,反而是聽到了一陣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挲聲。

而後她感到徐墨懷緊貼着她,微熱的觸感落在她後腰。

徐墨懷的臉埋在她的頸側與秀發中,耳邊的呼吸沉重而滾燙,喘氣聲中夾雜着蘇燕的名字,落在她肌膚上的熱氣仿佛要将她燙傷。徐墨懷的呼吸越來越急促,悶哼一聲後總算停下了。

周身的氣息讓蘇燕不知所措,徐墨懷環着她的腰腹,臉頰在她頸側輕輕蹭了蹭,聲音也喑啞着。他還在喚她的名字,到最後像是還不夠,手指充滿暗示地勾了勾她的手。

“燕娘,你知道怎麽做嗎?”

蘇燕臉頰通紅,不知是羞恥更多還是憤怒更多,她握緊了拳頭,不肯碰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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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墨懷笑了一聲,将她的手指掰開,引着她落到自己滿意的位置。

他說:“叫我阿郎……燕娘。”

無論徐墨懷怎麽勸誘,蘇燕都一副受了驚吓的模樣,不肯發出丁點聲音。

直到他跪坐在榻上為她擦拭的時候,還有些為她不肯出聲而遺憾的模樣。

入睡之前,他抱着蘇燕,手落在她的小腹處,依舊覺得無措。

換做幾年前,倘若有人告訴他,他會喜愛一個粗鄙的農婦,自己第一個孩子也會是她誕下,他必定會認為那人是有意羞辱他。

而如今這些都真切地發生了,他竟是有一絲欣喜的。

——

蘇燕既然有孕,自然是瞞不住的,很快宮裏就有了風聲,一個宮婢受寵後懷了身子。起初還有人質疑,然而徐墨懷卻迅速地将蘇燕擡到了四品的美人。

僅僅是一個宮婢而已,以她的身份,擡到美人雖說有些過了,卻沒有到被禦使上書諷谏的地步。主要還是科舉一事使得不少人心懷不滿,借此說他不顧體統,為這一件事議論了好幾日。林照也為此不滿,在紫宸殿議事的時候,明裏暗裏指責徐墨懷辜負了林馥。

說好的一往情深,轉頭便臨幸了中宮的婢女,還讓人懷了身子,豈不是讓皇後立于衆矢之的。

徐墨懷與林照自幼相識,自然不會任他說自己的不是,也回嗆了幾句徐晚音的事,氣得林照甩袖子便走。

蘇燕受封美人的那日,不少人都想去清合殿見識一下這位蘇美人,然而殿門緊閉,始終不讓任何人進去。便有好事的宮人傳開了,說蘇美人本是一個大字不識的貧家女,用了狐媚子手段勾搭上了陛下,受了恩寵後人卻變得瘋瘋癫癫,夜裏時常會發出古怪的哭叫聲。

謠言在私底下傳得廣,到最後就變了味兒,都落在徐墨懷愛折磨人上了。蘇燕的處境不禁讓人想起趙美人,一時間對這位豐神俊朗的年輕帝王含有旖旎心思的人,都在這兩個前車之鑒面前變得猶豫。

連後妃去拜見林馥的時候,都有意無意問起她,徐墨懷有沒有什麽古怪的癖好。

林馥樂得所有人都不待見徐墨懷,好不用擔心他寵愛哪個後妃,提拔起什麽世家威脅道林氏的地位,更是趁機隐晦地添油加醋,讓這誤會越來越深。

後宮有妃嫔送給蘇燕的東西,都被人收走先查驗一番,确認無誤後才送到清合殿,讓蘇燕挑揀幾樣留下。

有孕後蘇燕的反應很是遭罪,幾乎日日吃不好,肉眼可見的憔悴,然而她卻聽從了碧荷的意見,開始時常外出走動,且熱衷于在院子裏種些花花草草。

旁人種蘭菊牡丹,她卻真的像神智不太清楚,淨從宮苑中挖些野草野花回去種,稀稀拉拉地種一大片,像種菜似的,毫無任何美感可言。且她執拗如此,還不許旁人插手,雖說上不得臺面,也不是什麽要緊的事,徐墨懷讓人确認那些不是什麽要緊的花草,便任由她去了。

徐晚音也知道了蘇燕的事,她倒不如林照那般氣憤,雖說有些替林馥感到不值,轉念一想自己要有一個侄子了,立刻又進宮去詢問徐墨懷此事,鬧着要去見見那名受寵的婢女是什麽模樣。

徐墨懷約莫是心情正好,沒有再阻攔她。

徐晚音與林照成親已久,始終沒有身孕,看到旁人懷了孩子,她還是有些羨慕在的。雖說不滿對方身為微賤,卻也要看在皇嗣的份上待她和善些。

徐墨懷囑咐過了,但凡徐晚音有為難的蘇燕的意思,立刻将她丢出宮去,她也不敢再造次,誰知看了這位蘇美人是誰,還是氣得吸了口氣,美目怒睜道:“怎麽是你?”

蘇燕瞧了她一眼,淡淡道:“見過安樂公主。”

“你不是在青環苑,何時又成了皇後的宮婢?”徐晚音覺得不可思議,這分明就是個大字不識,從山村裏來得農婦,怎麽好端端就成了美人,還能懷上徐墨懷的子嗣。

她眉頭皺成一團,怎麽都想不通。“你給我皇兄下什麽藥了,一介孤女,無父無母,如何得到我皇兄的喜愛?”

身後的侍者立刻輕咳一聲,示意徐晚音注意言辭。

徐晚音沒好氣地垮了臉,瞪了那侍人一眼,也不去管蘇燕冷漠的臉色,想起自己在林馥宮中聽到的傳聞,迅速走近蘇燕的身邊,湊到她耳邊,頗為不自在地問了一句:“皇兄他可有待你不好?”

蘇燕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她會這樣問,她先是下意識點頭,而後又立刻搖頭否認。

徐晚音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面色複雜地低聲說着:“皇兄他性子是有些古怪,可……可應當也是在意你的。”

她來之前,徐墨懷正坐在書案前苦思冥想着什麽,她探頭去看,紙上都是排列的字。一旁是還未批閱的折子,他的心思卻全然放在了為這個不足三月的孩子取名上。

蘇燕認識的字很少,要她看懂一番淺顯的書信已是為難,更不用提替皇嗣取一個得體的名字。徐墨懷想了很多,男女的都有,等着最後解釋給蘇燕聽,讓她也挑選一番。

徐晚音不知道想起了什麽,突然說:“聽人說皇兄不喜歡小孩子,但我見他也挺中意這個孩子的,雖說你身份低微了些,若真能讨得他高興,也算一件好事。”

蘇燕聽着她說出這種話,扯了扯嘴角,笑得有幾分諷刺。

徐晚音似乎并不了解徐墨懷,對他的所有認知也多是傳聞,比蘇燕還不如。等她走後,碧荷松了口氣,說道:“還擔心公主會為難美人,想不到這次竟真的肯好好說話了。”

蘇燕面無表情,嘆了口氣,說道:“讓人出去吧,我想歇息了。”

徐墨懷派來的侍女守在寝殿內的偏殿中,只要她稍有動靜便會趕來。

蘇燕裹着被褥,面對着牆面,小心翼翼從袖中掏出來一把還未洗淨的五方草,毫無半點猶豫,塞入口中便大口地嚼碎咽下去,微酸的綠色汁水流到嘴角,立刻被她揩去。等含着土腥氣的五方草被她全部咽下肚後,蘇燕的手落在小腹處,焦躁地絞緊了衣料。

五方草是随處可見的野菜,只有窮苦人家才會當做吃食。蘇燕趁着挖野花野草的時候,趁機采了藏好,待人不注意再偷偷服下。

在雲塘鎮的藥鋪做工時,東家時常會提醒前來抓藥穩胎的婦人,切忌多食五方草。她無意記下,不曾想有一日會用在自己身上。

徐墨懷害得她這樣慘,卻以為一個孩子,一兩句好話,便能讓從前的事一筆勾銷。

蘇燕有些怨恨地捂着肚子,深深吸了口氣,手指緊攥成拳。

似乎只因他高高在上,又肯伏低身子愛她,她便該感激不盡,憑什麽……

她只是瘋了,又不是真的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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