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二十五

“聽說你結婚了。”葉宸先開口說。

阮小小點點頭。

“對方是個什麽樣的人？”葉宸又問。

“他是中英混血，我們在國外認識的。”阮小小說，“我給他做了一頓餃子，用你教我的方法，然後他就跟我求婚了，是不是很不可思議？”

說到這裏，阮小小眼圈漸漸泛紅，她想起那年冬天，葉宸一步一步教她怎麽煮，耐心又細致，她那時還想這麽一個溫柔的男人會找一個什麽樣的妻子，什麽樣的人才配得上葉宸。

她從來沒有自卑過，可在葉宸面前，她總覺得矮上一截。葉宸雖然不高，也不強壯，淡漠疏離，沒錢也沒勢，卻總是在不經意間流露出獨有的溫柔來，讓人猝不及防。

“我後來還學會了不少菜，他喜歡吃我做的，說有家的感覺。”阮小小又說。

這兩年來，阮小小學到了很多東西。不再是過去喜歡追逐自由的少女，而是漸漸平心靜氣地開始享受家庭的溫暖。她離開嚴霆以後，就去了國外，想去找父母，誰知遇到小偷，把身上所有的東西偷得一幹二淨。她一分錢也沒有，徹底流落街頭，還差點別人騙，好在警察及時趕到，通知了她的母親把她接回去。

但母親已經有了新的丈夫和孩子，她已經成年，住在那裏尴尬不已，便又離開了，這才突然發現她真的無家可歸。

再後來，她想繼續做模特賺錢，卻遇到了現在的丈夫，還專門為她開了一家服裝設計公司。

葉宸笑道：“這不是很好嗎？”

阮小小看着他，實在難以接受那個人是嚴霆，她問道：“為什麽……為什麽會是他？他不可能……”

葉宸道：“他不是同性戀，但很難說清楚。我只能說，我跟嚴霆是一類人，所以彼此才會吸引，最後走到了一起。”

“可嚴霆……他的病，你知不知道有多可怕？”阮小小忙說。

“我說過，人是會變的。不管我們當初有沒有想到，這個世界總在不停的改變。就如同你，曾經你最愛無拘無束，自由自在，為所欲為，而現在卻願意結婚生子，為他洗手做羹。嚴霆也是，他一直在努力改變自己。你走以後，他獨自一人帶着孩子，白天工作，晚上抱着小孩徹夜難眠。你的離開，刺激他病情惡化，但他還是把孩子照顧的很好。”葉宸說道，“你不能因為他的過去而否定他的現在和将來，這不公平。”

“所以，你今天願意坐在這裏，不是過來敘舊，而是為了讓我放棄孩子？”阮小小冷靜下來。

葉宸無可否認。

阮小小失望地看着他。

“你們怎麽能……怎麽能……在一起？”她背靠着座椅，手抓着包，震驚中帶着氣憤，“葉宸，你怎麽能……這麽對我？你明知道他是我孩子的父親，明知道我跟他的事，你怎麽還能跟他在一起？”她情緒越來越激動，聲音也越來越大，同時眼淚也不加掩飾地掉了下來。

葉宸平靜地說：“我很抱歉。”

“我一直把你當做……當做……”阮小小說不出口，她在國外孤苦伶仃最痛苦的時候，想得最多的是葉宸，想着他的溫柔體貼，想着他的面冷心慈，想着以後再也不能遇見這樣的人。不管現在過得多好，她仍舊覺得在晚香中路三個人一起吃火鍋的日子最快樂。

“太可笑了，簡直太可笑了。”阮小小捂着眼睛撐在腿上。

她不該回來，不該來找葉宸。

葉宸等她哭了一陣，拿了張紙巾放在她手上，還輕輕地握了一下。

“別哭了，妝要花了。”他說。

他不知道怎麽安慰她，畢竟這樣的事誰都很難接受。

“為什麽你要告訴我？”阮小小抽泣着問。

葉宸回答：“因為你是孩子的母親，有權利知道關于孩子的一切。你也是我的朋友，我不想瞞着你。”

阮小小努力收回眼淚，說道：“我不會把孩子留給你們。我沒有權利幹涉你們的生活，但孩子不能留下。”

葉宸點頭說：“你說的對，孩子需要母親。”

阮小小一愣。

“我很喜歡這個孩子，嚴霆也是。我們都很珍惜他，盡力給他最好的生活。我看過很多關于養育孩子的書，裏面都提到過，孩子對母親的依戀。不管我們對他有多好，他仍舊需要母親的關愛才能在心理上更健全。他需要你，需要母親。”葉宸說，“可你卻在他最需要你的時候抛棄了他。”

“他剛出生的時候不到三斤，只吃了三天的母乳。早産兒的存活率太低，醫生說這個孩子很可能長不大。可我遇到嚴霆的時候，孩子快三個月，不說健康活潑，至少也是圓潤可愛。小孩也很争氣，一直在努力長大，也很乖，一直睡覺，很少哭。”

葉宸一點點跟她說道：“連打針都不怕，只顧着睡覺。他之前喜歡紅色，現在喜歡黃色。最喜歡吃玉米糊，可能是玉米有點甜。”

阮小小看着葉宸說起孩子是神采奕奕，像一個真正的父親。

“清明三天，嚴霆跟我一起去了趟我的老家。只不過才分開三天，孩子又哭又鬧，還發燒進了醫院，回來之後抓着我們的手不肯放。”葉宸笑着說，“才這麽大點兒的小孩兒就會想念人了。”

他認真地看着阮小小說：“你是他母親，不管怎麽說都有義務和權利跟孩子在一起，可你卻不管不顧的走了，現在卻回來說要帶走他，給他更好的生活。”

阮小小滿是愧疚的想解釋，卻又被葉宸攔住：“你既然知道嚴霆的病情很不穩定，也覺得孩子留在他身邊并不安全，可你還是走了。”

“我……我當時沒有能力，我不确定他跟着我會不會好一些，我只是，我不是真的想丢下他。”阮小小慌亂地解釋，只是略顯蒼白，她那時确實光顧着離開，剛出生的孩子，連出生證明都還沒有辦好，怎麽可能帶着他出國。

葉宸又道：“你覺得怎麽樣生活才算好？”

阮小小不知道他又想說什麽。

葉宸拿出一個文件袋，又從裏面拿出一份資料，放在桌上推過去。

阮小小低頭看了一眼，是她丈夫的個人資料和一些新聞周刊。

“你的丈夫很有名，也很有錢，但花邊新聞更不少。”葉宸道，“他曾經有過三段婚姻，皆因他出軌而告終。他早年有過一個孩子，在出海游玩的時候不慎跌入水中溺死，他當時在場卻沒有施救，他的解釋是他不會游泳，試問哪個父親能做到眼睜睜看着孩子死去？”

阮小小有些慌亂，葉宸顯然是有備而來。

“對不起，我并不是刻意要說你丈夫的不好，人無完人，或許我們看到的只是一個側面。只是你真的認為，孩子只要有足夠的金錢物資就能生活的好嗎？”葉宸問道。

阮小小反駁道：“我可以照顧他，我有大把大把的時間照顧他，這樣還不夠嗎？”

葉宸攤開一張新聞照，問道，“你愛他嗎？”圖片裏一男一女，男的是阮小小的丈夫，女的是他的緋聞女友。

“如果你愛他，你就必須時時刻刻與他的緋聞女友做鬥争，你的時間将大打折扣。如果你不愛他，你只是想依附着他，利用他的金錢滿足你對物質生活的需求。那麽孩子在那樣的環境裏如何獲得父愛，又如何獲得家庭溫暖？”葉宸說。

阮小小咬着嘴唇，不知該怎麽反駁。

葉宸又拿出一份資料，是嚴霆這些年的病歷，以及他母親的病歷。

他說：“不瞞你說，嚴霆的病很大一部分原因來自他的母親。”

“……遺傳？”阮小小遲疑地問道。

葉宸沒有否認，又說：“不過，你看看他的病歷和診斷報告。情況完全已經有所好轉，他父親有一個朋友，是美國著名的心理學家的學生，專門研究這類病情，也願意幫助葉宸恢複正常。所以，你不必擔心孩子将來會受到影響。只是……”

“只是孩子将來也有可能遺傳？”阮小小補充道。

葉宸沒有回答，算是默認。

阮小小皺起眉，“那該怎麽辦？”

“這也不一定，畢竟精神疾病很難說清楚病因。”葉宸安慰她，“不過，若是你執意要帶走他，就需要花更多的心思照顧他。”

阮小小完全不确定是否能辦到。她只是不想孩子将來被嚴霆影響，以嚴霆的能力，孩子的生活條件不會差。

“他畢竟是我的孩子，我不想再抛下他一次。葉宸，我走了之後也很後悔，所以想要彌補他。我知道你們對他很好，可是……我也想努力嘗試做個好媽媽。我不想他将來連我的名字都不知道，更不想他以為我抛下他不管而恨我。”阮小小有些難過地說。

葉宸看着她，忽然想到了季潔。

是不是她也曾這樣懊悔過，是不是真像季雪松說的那樣，以為他死了而自責不已，是不是仍舊懷念着他和父親，才一直保存着那條項鏈。

葉宸站起來走到阮小小身邊，手搭在她的肩上，溫柔地說道：“你不是故意的，他會明白。你也在努力為他争取更好的生活，所以你也是個好母親。他不會不記得你，我們會告訴他，他的母親是個傾國傾城的大美人，所有人都會羨慕他。”

阮小小怔怔地擡起頭看他。

“除了這個孩子，只要你願意，你将來還會有其他的孩子。可我跟嚴霆就只有這一個寶貝，失去他就一無所有。我們在一起後，不可能再走孩子了。你知道他的個性，是絕不會接受代孕。”葉宸低沉地說。

阮小小內心掙紮。

見她有些動搖，葉宸又道：“或者我們再稍微等一等，等他再大一些，大到他能做選擇的時候，我們就讓他自己做選擇，好嗎？”

“我……我想見見他。”最後她說。

作者有話要說： 來晚噠……抱歉！